看到弓箭射了出來,暫時給吐蕃人造成了一定的殺傷。
可是悉諾邏早就有了準備,不知道城中有什麼埋伏,但一定有埋伏,因此做了各種御防工作。立即有士兵舉起盾牌,掩護着戰友進入房屋窗戶的死角。可對面窗戶又有弓箭射了過來。
這一次防禦,有的計劃是提前就制訂好的,有的計劃是蕭嵩與王君綽後期商議的。
鄯縣縣城是鄯縣的安排,那個不能複製,而且悉諾邏也比柯贊熱狡猾得多。但封常清那個碉堡羣同樣不能複製,一沒有地勢,至少城中一坦平洋,地勢平就會失去許多優勢。就象李威輕易地就破掉了這個碉堡戰術。在達化縣城更不能這樣做。因爲轉入巷戰後,意味着城牆丟失了。這是最高的戰略要地。
吐蕃士兵只要登上城頭,用石頭往下砸,什麼堡也砸垮了,先將周邊的碉堡砸垮,然後利用石頭的掩護,將洞眼用弓箭封死,跟着第二第三排碉堡全部被催毀。
所以很早就有了現在的某些安排。
前期就是房屋,但絕對不可能象木柯嶺碉堡那樣,更沒有它的堅實度。只是一塊磚頭,平鋪着,然後抹上水泥砂漿。說到底就象後世的平頂房。不然象碉堡那樣建造,整個達化縣城雖然不大,工程量也無法讓人接受。
而且不是每一間房屋都是如此,只是中間一排主房屋是水泥磚牆平頂式結構。但各個房屋,除了主街外,都是互相交錯連接。這是爲了下面地道着想的。不然吐蕃人能利用數量龐大的士兵,將街道挖成一道道很深的壕溝,將地道切斷。
這個問題也不大,關健城中留下的幾千士兵一旦切斷後,就沒有辦法撤退了。
這樣一來,房屋沒有碉堡堅固,但勝在量多。況且也不是打算守上十年八年,這一切等到熬過了蘭州會戰後,兵力釋放出來,就會展開反攻。時間說短也不短,說長也不長,十天時間足夠了。而且郭元振也沒有打算給王畫留下很長時間。
後期就是兵力的安排。
兩人商議了一下,如果將天璇軍與民兵分開,天璇軍的戰鬥力將得到發揮。可這樣民兵就成了雞脅。這不是一個小雞脅,王畫留下了兩萬九千多名民兵,雖然戰鬥力弱了一點,如果真讓他們成了雞脅,換作那個統帥都不是很樂意的。
兩人商議的結果就是將天璇軍打亂,分散到各個民兵中,讓他們來帶動民兵,指導民兵。並且因爲這一戰的成長,血營將會多了許多能用上派場的正規戰士。這一點也很重要。無論這一戰是怎麼樣結束的,血營傷亡將會很大。
但這樣一來,作戰的形式,只能變成防禦,而不能主動出擊。
在將所有防守的武器用完後,親自指揮達化縣作戰的蕭嵩立即轉換作戰模式,進入第二階段。將城池交出來,變成了巷戰,而且是很陰險的巷戰,再配合地道戰。
看到這種情況,悉諾邏也在士兵盾牌掩護下進了城。
有些百愁莫展,主要是不太好應付眼前這情況,如果有炸藥包,往牆角一放,炸城牆不管用,炸炸這些小民房,還是一炸一個準的。或者有手榴彈,往窗戶裡面一扔,什麼問題也解決了。
關健得有。
悉諾邏有些進退維谷,現在並不能說明奪下達化縣城,只有大軍一撤,血營將城門一關,還是屬於血營的。如果將城中這羣血營士兵全部擊斃,損失不會小。但不擊斃,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隨着大軍深入,到了廓州城下,身後有這幾支部隊釘在後面,如果血營展開反擊,自己不敵時,再加上這幾支部隊盯死,有可能就落得柯贊熱的下場。
當然,雖然進城中一看,看到沒有多少物資,讓他略略失望,但也沒有十分指望這批物資。
現在最大的戰略目標不是物資了,而是用最小的代價,將血營主力部隊吸引一部分到河廓二州。爲宗楚客殲滅血營,提供幫助。
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用最野蠻的辦法。
砸,從城頭上砸石頭下去,很快城牆邊上的房屋變成了一堆廢墟。但也只是城牆邊上的幾排房屋,城中間的房屋同樣還是無可奈何。不過看到堆起來的石頭,讓悉諾邏產生了靈感。士兵躲藏在石頭後面,用弓箭將那些窗戶封鎖起來,然後盾牌兵掩護着士兵用鐵錘砸房屋。
還是有傷亡,外面有盾牌軍,裡面同樣有盾牌手,一邊防禦一邊用箭射對面的吐蕃人,同時伸出鉤鐮刀,鉤吐蕃的盾牌手。不過因爲生疏的原因,屋子裡面的民兵,同樣時不時出現一些輕微的傷亡。
但不是一味地捱打,吐蕃人有傷亡,可這個傷亡還能在悉諾邏忍受範圍之內。
砸了兩天,整個達化縣城幾乎變成了一堆廢墟,只剩下中間兩小片房屋孤零零地屹立在哪裡。
悉諾邏派人喊話了,也喊投降不殺。
到現在只有戰死的血營將士,還沒有投降的血營將士,如果有血營將士投降,意義十分大。可是裡面靜悄悄一片。
悉諾邏同樣無奈,吩咐手下開始休息。城中騰出許多空地,而且也在城中那片房屋弓箭射程範圍之外,悉諾邏開始命令士兵進城駐紮。但吩咐士兵提高警惕,城中有地道,早讓悉諾邏發現了。不過不管地道如何,只有將房屋全部催毀,有地道也沒有作用,只要一冒頭藏身的地方也沒有,只有被擊殺的份。
悉諾邏也不會傻乎乎地鑽進地道里,與血營在陌生的地下領域裡展開激戰。
實際上悉諾邏幾乎潑水不進的指揮,也讓蕭嵩感到有些心寒,本來準備好的許多招式,在悉諾邏四平八穩的指揮下,都沒有用上。
果然是勁敵,難怪王畫再三提醒要小心此人,蕭嵩心裡面想到。
進城紮營是必須的,防止血營連夜將城門關上。但紮營裡將地面全部檢查了一遍,還派了人輪流當值。面對如此嚴密的防守,蕭嵩也被迫停止任何計劃。
休息了一夜,悉諾邏再次開砸,但這一回情況再一次轉變,那兩片房屋裡面還是靜悄悄一片。
敵人呢?
房屋砸完了,一個人影也沒有發現,這讓悉諾邏有些不甘心,於是找到地道口,用火攻,用水攻,可裡面什麼反應也沒有。
悉諾邏也想到了有地道通到城外面,可在城外面他派人仔細地搜查過了,什麼可疑的地方都讓士兵檢查了一遍,還讓士兵在方圓數裡的地區巡邏,就怕血營利用地道逃出去。廢了這麼大的工夫,如果不擊斃幾千個血營士兵,有點不值。
但現在找不到敵人,悉諾邏心中有些茫然,而且也不放心,如果逃走就逃走吧,就怕他們還在地下面。
遲疑了一會兒,爲了弄清楚真相,他在城外挖開了一圈很深的壕溝,這又花了他一天時間,終於找到了幾條通往城外的地道,挖得很深,而且就是在城外也是四通八達,聯成了一起。再次用火用水弄了一遍後,纔派人下去查探。最後費了很長時間,才找到主通,是通向外面的,但不是在陸地上,而是通到一條小河裡面。通道口就是河水,在河水下面,然後利用河水水遁到對岸,那個能想得到?
悉諾邏連罵了幾聲狡猾,恨恨地帶着大軍將這幾條地道堵死,然後向北,與手下大將阿甫贊匯兵一處。
沒有立即攻城,而是先將城外挖了一圈,再次找到幾條地道。悉諾邏連罵了幾聲娘,然後氣憤之下,直接引來護城河的水,灌入進去。然後才攻城。
雖然兩軍匯合,可是廣威縣城同樣因爲蕭嵩兵力加入,實力增加。
苦攻了三天後,付出了嚴重的傷亡,再次將廣威縣城拿下。
進了城中,與達化縣城如出一轍。
悉諾邏急得直跳腳,但沒有辦法,只好又使出了達化縣的那套辦法,而且有意地傍晚時分,看到剩下房屋不多了,士兵沒有休息,繼續砸。反擊又終止了,房屋砸倒下去。繼續用火薰,用水攻。在悉諾邏想法中,這一回通向城外的地道全部封死了,看你們往哪裡逃。
結果還是沒有反應。
悉諾邏氣苦了,不信邪,再燒再淹,依然沒有反應。
問題出在哪兒了?到了城外,將護城河截住,將水抽乾,很聰明的一個人,他立即想到問題所在了。這上面一層地道是假的,真正的地道還在更深的下面。
不過這一次血營也吃了許多苦頭。因爲悉諾邏將護城河水引了進去,雖然裡面有些防潮措施,但畢間在地下面,有些水涔入進去,有許多地方全部被淹沒,只好憋着氣在水裡摸索着前進。
好在經過幾天戰鬥的考驗,士兵變得剛毅起來。然後撤向廓州,但有許多士兵喝了不少水,還有幾個士兵因爲不識水性,有些發慌嗆着水。幸好有戰友立即將他扶了出來搶救過來。
實際上到現在爲止,蕭嵩已經提前實現戰略目標了,用了最小的代價,贏得了寶貴的時間。比預想的還要好。
甚至連王君綽都沒有派上用場。這一戰的目標就是爲了拖延時間,爲了實現這個目標,王畫再次犧牲掉達化縣、廣威縣,甚至連西邊的湟水都準備付出犧牲。然後再利用廓州與河州高大的城牆做最後一步拖延。
這兩個州城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退讓的。
不但這二州,就是蘭州同樣也不可能退讓的。
但這一戰役過後,王畫被封爲戰神,王畫自己受之有愧。事實也有愧,最少他不敢帶着三千鐵騎,跑到默啜的老巢裡橫衝直撞,所向披靡。可是在他現在的手下挑選士兵,絕對能挑出比李靖帶的三千戰鬥力更強的士兵出來。
可是他對於空間與時間的利用,使所有將領都感到膜拜。
當然膜拜同樣不能複製,請問那一個統帥下面,有這麼多智勇雙全的武將來執行他精密的計劃?
蘭州城兵力是不多,如宗楚客所猜。只抽調了兩千正規軍,其他的軍隊都派到了平定川,務必給予姜綴五萬大軍雷霆一擊。
爲了增加蘭州城的防禦強度,王畫不得不從城中臨時徵召了五千百姓,協助參加守城。
不指望他們進攻,真要進攻的話,王畫用精兵良將用成了習慣,形成某些慣性思維,有可能都用不好。但用來守城足矣,
蘭州是一個歷史很悠久的城市,也經過多次變遷,不但名字在變,連城市的遺址也在變。一開始取名叫金城,是因爲在築城時發出了金子。但金城說法來歷並不是因爲這一點,是指它的堅固與易守難攻,依取金城湯地典故得來的。
後來政權的易失,名字城市也在改變。但無論怎麼改變,它都是背倚着黃河,南傍着蘭皋山。所以其易守難攻的要塞地位並沒有改變。
王畫守城,在人數上佔了絕對的劣勢,在質量上甚至都佔了劣勢。但倚倨着高大堅險的城牆,組織着反擊。而且王畫威名遠揚,他親自指揮,無疑振奮着士氣。
宗楚客在瘋狂地進攻,城頭上也在瘋狂的防守。
儘管時不時有士兵最終登上了城牆,也迅速讓王畫與幾百靈活機動活動的天樞軍將士迅速將他們擊斃。
戰鬥在慘烈地進行着,城牆下面堆滿了城頭上面扔下來的滾石檑木,還有各種箭支,以及傾倒下來的滾油,還有更多屍體。但依然有密密麻麻的士兵頂着盾牌,推着雲梯,或者擡着木梯,向城牆上逼迫。
城頭上也有許多士兵或者百姓被城牆下面拋射上來的勁弩擊斃。現在連將屍體擡下去的空擋都抽不出來了。士兵們在忙碌奮戰,他們身上的血跡,以及死屍上面的血跡,使城頭上洋溢着一種濃濃的血腥味。
而城頭上許多百姓的戰死,使城中百姓的親人充滿了一種悲傷的氣氛。終於有老幼婦孺都參戰了,也不是參戰,他們冒着城外射過來的箭弩,協助士兵將各種物資運上城頭。或者協助士兵將菜油熬滾,向城外傾倒。或者將自己房屋拆下來,將石頭搬出來,搬上城頭。
百姓的參戰,再一次震撼激勵了城頭士兵的兇悍。
無論宗楚客發動怎樣一波一波的攻擊,蘭州城就象一個巨人一樣,永遠屹立不倒。
戰鬥還在慘烈地繼續,現在蘭州城的瘋狂讓宗楚客很頭痛,但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時機。如果平定川戰事結束後,血營將大軍抽調回來,蘭州再也不要想拿下。而且損失了五萬軍隊後,自己實力大損,士兵大跌,有可能將戰爭的格局扭轉到相反的方向。
他看到再一次進攻被擊退,不顧形象地捋起袖子,來到陣前喊道:“他孃的,都是一羣軟蛋。”
這一句很傷自尊心,士兵戰到現在,已經很盡力了。只是城頭上防守十分瘋狂,加上城牆高大,他們也沒有辦法。
有的士兵心裡恨恨地想:軟蛋,讓你拿着盾牌,上雲梯試試看!保證你馬上能嚇得尿褲子。
當然,這句話只有憋在心中,不敢說出來。不但不敢說出來,明知攻城十分危險,還在提着腦袋繼續攻城。攻城也許還有一條活路,往後退,三千執法隊可不是吃乾飯的。
這個宗總管是瘋了,退後一步,執法隊的弓箭就將這個士兵射殺。
戰鬥一直持續到了四更,城頭上的守軍漸漸稀疏起來。兩千天樞軍倒下了一大半,五千參加戰鬥的百姓同樣也倒下了一大半,就連城中協助參加守城的婦孺老幼都被弓箭射傷或射死了幾十個人。王畫自己身上也因爲與六個攻上城頭的士兵交手,大意中捱了一刀,劃出一道傷口。
但蘭州城的危機終於解除了。
平定川戰鬥進入了尾聲,四支猛軍交錯切割,迅速將姜綴手下五萬大軍擊潰。
剩下來就是擴大戰果,繼續追擊與收繳俘虜。
平定川這個地形是王畫有意選擇的,後面不遠就是黃河,雖然這一段黃河河面平緩起來,可還有一個個暗漩,這是泳者的大忌。火燒浮橋的士兵都是王畫從數萬人中選撥出來的善泳者,否則他也不放心讓他們執行這次任務。
而姜綴五萬手下能達到這個要求的士兵同樣很少。再往兩邊就是丘陵,不是很高大,可有許多地方是絕路,這些士兵對這一帶地形熟悉的同樣也沒有幾個。真正能從兩邊丘陵逃出去的士兵同樣很少。
要麼向奎子山方向突圍,這時候拓跋燾與他手下再一次發揮了作用。而且看到這種情形,哥舒翰知道他們損失很重,再次分出五百士兵上了山頂,這樣一來,將所有逃路都封死了。
看到突圍不成,交戰更是死路一條,在血營的呼喊下,一個兩個,無數個士兵開始舉起手來投降。
戰鬥還沒有到三更,基本就結束了。剩下的就是抓捕逃兵,這已經不需要許多兵力。但還有一個任務,這一戰,三裡坡方向還不知道情況,因此命令俘虜脫下盔甲,天樞軍將士換上唐朝的盔甲,再次向東北方向奔去。
郭虔瓘與他的天權軍,劉統與他的白虎旅,開始押着近三萬名俘虜,向黃河方向開撥,李楷洛帶着朱雀旅,繼續打掃戰場,或者搜捕逃掉的唐兵。這需要很長時間,有可能到明天一個白天,才能將絕大多數逃逸的唐兵抓回來。
來了黃河邊,郭虔瓘吹響了號角,從上游立即放下來許多小木船。說是木船不如說是木筏,這也是早就準備好的,放在蘭州的後面山林中,宗楚客的斥候沒有辦法發覺。聽到了號角聲,百姓們將小木船一個個放下來,同樣懷裡抱着一塊塊木板,沿着黃河也開始搭建一座浮橋。
宗楚客看着這座浮橋漸漸形成,卻無奈何。不要說他手中沒有木船,就是有也不可能採取王畫那種戰術溯流而上火燒浮橋,能燒得到麼?難道船隻無人駕駛後,還能向江河上游流淌?
看着河對岸上燈光通明,無數火把照耀下亮如白晝,一個個血營士兵面帶凶煞之氣,而幾萬名,也數不出來了,自己的手下做了俘虜,一個個無沮喪地聳拉着腦袋,宗楚客快要急瘋了。
他開始了最後的瘋狂,大手一揮,幾乎將所有 士兵都推了上去。
可是看到己方大捷,而且援兵馬上就要到來,城頭上的守軍雖然人數越來越少,然而士氣卻更加旺盛,防守得也更加兇悍。王畫親眼看到一個血營戰士身上中了三箭,有一箭正中胸口,然而他明知命不久矣,卻抱着了兩個攻上城頭的士兵,一下子跳下了城牆。
戰鬥再次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浮橋終於搭建起來,看到蘭州城十分危險,郭虔瓘與劉統早就商議好了。俘虜物資戰馬沒有押過來,而是天權軍先行一步,衝上了浮橋。
到了這地步,宗楚客面如死灰,喊了一聲:“撤。”
丟下了近萬名士兵的屍體,倉惶向東邊撤去。
可是他不知道,這只是蘭州會戰的第一幕,真正大會戰還在後面,目標是他手下全部十幾萬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