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那一夜,菊花滿洛陽(二)

讓王畫感到意外的是,他看到澄華殿中,除了韋氏外,還有上官小婉,與李顯,以及李裹兒母子,長寧公主夫婦。

看到王畫到來,上官小婉感到十分詫異。

雖然王畫藝高人膽大,可今天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

但王畫必須要來的,他不想立即逃到大洋洲,那麼這個大義他必須要爭。而且未必真正是天羅地網。因爲到現在爲止,韋氏還在隱瞞着李顯,如果使皇宮成了鐵牆銅壁,李顯一定會生疑。

而且韋氏認爲自己蒙在谷裡,這是有心對無心。

如果這樣還要害怕,那麼幹脆不要上戰場了。刀劍無情,如果怕死,王畫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想法不一樣,態度不一樣,上官小婉投過來怨恨的一眼,但王畫乘人不注意時,使了一個眼色讓她安心。

兩個人這個小動作一閃即逝,也不可能讓人注意到的。

王畫施禮坐下來,李顯親切地說:“王卿,今天朕特地喊你前來,是一家人聚一聚。這也是皇后的意思。”

當然是皇后的意思了。不過李顯還真沒有壞心,這一家人讓王畫聽得心中也不是滋味。

王畫再次稱謝。

李顯讓宮女替王畫斟了一杯酒。王畫這次前來,還帶來了一個小道具,他的食指上戴着一個戒指。中間鑲着一塊綠寶石,有許多文臣都用玉石在做一些首飾佩戴在身上,王畫戴着這個戒指並不奇怪。

但這個戒指有些特別,在手心一面有一根微突的銀尖刺。因爲在手心處,這根銀尖刺很不顯眼,加上本來天就黑了下來。如果在手拿酒杯時,食指按照着酒杯口,就可以用銀尖刺碰到酒杯的酒。

銀器未必能測出所有的毒藥,不過現在毒藥大多是以砒霜配製的,從理論上來說,能測出大多數食物酒飲中有沒有被下毒藥。

可王畫一飲而盡。

也許韋氏能不顧場合,一心將他殺死。但現在除了她在場外,還有李裹兒與自己的兒子,李顯,上官小婉以及長寧公主夫婦。雖然見識了太平公主的機關壺,王畫還是認爲這時候不會下毒的。

畢竟現在人類知識還是很愚昧,往往一個人超出常人,能誇大其詞。所以自己的武力,也讓韋氏拿不準配毒量。如果一杯酒毒不死自己,在這個場合就有些亂了。特別是李裹兒,能讓韋氏命令外面那些伏兵將自己擊殺?動手肯定是要動手的,只是現在一家人聚在一起,是韋氏想讓自己心安,但動手恐怕要稍等片刻。

但就是這樣,王畫其實只喝下一小部分,大部分的酒卻留在口中,看身體有沒有不適的反應,才考慮下嚥。

李顯這纔對身邊太監低語了一聲,太監走了下去,一會兒上來一羣藝人。首先一個人在地上插了幾十把寶劍,爲了讓大家知道寶劍的鋒利,還特地用劍尖割了一根柳樹枝。然後他躺在上面,吹奏篳篥。吹篳篥需要力氣的,身上的肌肉都在動彈,更不用躺在這些劍尖上。

其實這是中國一個古老的雜技,不過現在的名字叫臥劍上舞,後來的名字叫躺懸,道具也在改進之中。

但對身體平衡性有着嚴格的要求。

一曲完畢,大家都喝了一聲彩,表示認可。

緊接着兩個藝人搬來兩個大缸,做着滑稽的動作,引來大家一片笑聲,然後一個藝人鑽進第一口缸中,另一個人在邊上繼續做着尋找的古怪動作。其實王畫也看過,這屬於魔術性質了,也就是現在的幻術,現在叫入壺舞,後來叫缸遁。這個藝人正起着遮人耳目的作用。一會兒,第一個藝人卻從第二口大缸中鑽出來。然後將兩口缸翻轉過來,試意缸是好好的,沒有機關。

跟後又表演了幻人吐火,神鰲負山,傾刻開花,畫龜立活。

現在唐朝的雜技與魔術遠是後人所能想像的。有的魔術原理,連王畫都不能揭開。

不過唐朝有些小家子氣。

在隋朝每年正月萬國來朝的時候,必須留到正月十五,然後在端門外設置戲場,綵棚夾道,從黃昏到天明,隨人觀看。涌者如潮,聲聞數十里,燈火通明如白晝,一直演到正月底。最多一次戲場周圍五千步,奏樂的多達一萬多人。宋朝也有這個風俗。

唐朝有,但多在宮內,很少讓外人觀看,不過民間有許多富人自發邀請一些技師表演節目,有時候還刻意與對方打檑臺。但王畫最想看的卻是爬繩遁人。就是一個人往空中拋繩子,繩子越拋越高,好象空中有一個隱形人在拉着繩子的另一端,在往上拽一樣。而且一般繩子長度達到二三十丈,鑽到空中都達到了七八十米高。

等到繩子在空中立直繃緊,然後表演者順着這根繩子往上爬,爬到頂部時,突然一股煙霧。繩子落下來,表演者卻不見了。

後面很好理解,魔術中的障眼手法多種多樣,主要是這根繩子是如何立在空中的?就是上面有一個隱形的事物能固住繩子,也沒有力氣,將繩子拋到那高的高度。

可惜王畫聽到這個幻術,卻沒有看到真人表演。

後來《聊齋》中有一篇小說,也提過此節目,卻讓王畫不知是真是假了。

雖然在今天晚上宮宴也沒有看到這出幻術,但來到皇宮表演的都是大師級別。特別是傾刻開花,表演者端出來一盆水仙花,水仙花打着幾個花苞。可隨着表演者將布蓋上後一會兒功夫,再打開時,水仙花幾個花苞全部開放。

雖然明知道是障眼術,可還是讓王畫嘖嘖驚奇。

雜技與魔術大師表演完畢,照舊是舞蹈節目。

上來一百八十個妙齡宮女,穿着五色雲衣,王畫一看就知道她們要表演《上元樂》。以前也看過一遍,但不能不說,一百八十個妙齡少女,個個青春靚麗,身材曼妙,看上去十分養眼。

這也是皇宮,如果放在王畫家中,樂者不算,養着這一百八十個少女,不做事,整天只顧着跳舞,估計王畫母親第一個爲用費而心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也表演了很長時間。韋氏終於開口了,她對其他人說道:“你們可否暫且退下去,讓我與王卿單獨一敘?”

李顯與李裹兒以及長寧公主都沒有反應過來,以爲馬上就要回長安了。一回長安,就要談論王畫與李裹兒的婚嫁,韋氏心痛李裹兒,這是留王畫下來,叮囑什麼。

幾個人含笑退下,李裹兒經過王畫身邊時,臉上還飛起了一道羞意。

長寧公主經達王畫身邊時,低聲說道:“恭喜王侍郎了。”

在欽州“渡假”了很長時間,王畫對她照顧有加,也沒有必要盯着一個嬌橫的公主不放,因此平時大臣對她的不法之事多有彈劾,可是王畫始終沒有作聲。她對王畫的印象也十分好。

韋氏臉上卻流露出一絲得色,也許這種氣氛正是她所需要的,只有這種寬鬆和平的放鬆氣氛,王畫才能不設防。

但上官小婉經過王畫身邊時,卻狠狠

擠了一個眼色。那意思是說,開始了,你可得小心一點。

她心中還有些怨恨,如果王畫不知道便罷,知道了離開洛陽,以他的機心找一條理由還不是手到擒來。爲什麼明知山上有老虎,偏向虎山行呢?第一次宗族大會倒也罷了,很巧妙的一步棋,爲什麼後來就犯傻了?

但她也不知道王畫已經與韋氏開始來個真正的決裂。首先得將自己置於哀地,得爭取這個大義。離開,往哪兒離開?

所以王畫還是含笑不語。但上官小婉這份情義,他已經記在心上。

這時候天色接近二更了。

公孫大娘與李雪君對視了一眼。

李雪君本身的氣質就是一個冰山,不能說泰山壓頂而不失色,但遇事時,皆是秋波不興。公孫大娘這些年跟隨丈夫多次與突厥人交手,甚至敢深入突厥人的大營刺探消息,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

但兩個人臉上都有些汗跡。

王畫臨走時曾經招呼過的,如果皇宮中沒有動靜,千萬不能隨意而動。這是怕意外,也許時機不對,韋氏放棄此次行動。那麼一旦舉事,今天晚上洛陽那就是一場劫難。同時,幾千名教徒,將會有許多人冤死,也有許多人被抓捕拷打流放。

這還是次要,因爲隨之而來的破壞,對洛陽將造成無可估量的損失。

雖然這種可能性極小。

但到了現在,派出去監視皇宮的人還沒有回來稟報,兩個女子終於沉不住氣了。

公孫大娘手裡拿着一把紙紮的菊花,向李雪君問道:“李娘子,可不可以開始了?”

李雪君猶豫了一下,也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公孫大娘將這束紙菊花小心地塞入懷中,離開王家,來到會通橋上。

雖然臨近正月末,可夜風吹在人臉上,還微微有些寒意。就是在洛水的邊緣地區,還能看到一層銀光,那是結了一層薄冰,反射出來的光芒。

她扭頭看了看西邊,西邊皇宮隔着千家萬戶,在茫茫夜色裡看不清楚。不過依稀能看到高大明堂四周掛着那一排彩燈。

公孫大娘在心中默唸了一句:“二郎,可要小心啊。”

沒有王畫,能有她一家今天麼?說不定父親兄弟早被官府害死,自己也充爲官妓,只能供人狎玩。這到了報答王畫的時候。

想到這裡,她先從懷中拿出一條方巾出來,這塊方巾正中間也有一朵菊花,隨着她系在腦門上,這朵菊花十分地顯眼。

隨着她將那束紙菊花紮在會通橋的橋欄杆上。

其實王畫還是很反對她這次參與的。如果公孫大娘不參與,孔黑子與公孫父子以及她的丈夫雖然有可能受到牽連,不過也不會有多大事情,最少不會有死罪。血字營那麼將士,韋氏現在還沒有正式得權,她敢向老武那樣大開殺戒麼?就是李顯也不容允她這樣做。

只要她不參與進去,孔黑子進可以到鄯南與他匯合,退可以繼續回幽州。相信薛訥也會給他們一個庇護。

可無論王畫怎麼勸,公孫大娘就是不聽。王畫也是無奈,只好由她。

看到會通橋上這朵菊花,黑暗中好幾條身影,又看了看公孫大娘頭上方巾上的那朵菊花,立即飛快地離開。

澄華殿中,除了王畫韋氏,還有四個人,四個太監。兩個太監站在韋氏與王畫身旁伺候,另外兩個太監卻站在韋氏前面。

王畫打量了一眼,兩個太監相貌普普通通,跨着橫刀,可是眼睛裡卻閃着精光,而且兩個人站的方位,正好阻在王畫前方。如果王畫暴起發難,雖然未必能擋住王畫。可有這一刻功夫的緩延,足以讓韋氏退到安全的場所。

而且經歷過楊思勖之後,王畫也不敢小視這些太監。天知道會不會冒出來一個牛叉人物。不過王畫今天晚上也不是準備決一生死,打不過就跑。不相信每一個人都是楊思勖了。

一個太監替韋氏斟了酒後,又替王畫斟滿了酒。

經達過太平公主春藥門事件事,王畫對這個酒壺格外小心了。他面帶着謙虛的微笑,但耳朵立了起來。甚至可以聽到外面有士兵涌過來的腳步聲,還有兵器摩擦的聲音。知道外面羽林軍開始集聚。而且因爲今天晚上大型的表演,從澄華殿開始,一直到東洲,甚至到廊榭上,都掛滿了彩燈,使九洲池附近亮如白晝。

這亮如白晝是假的,好等會兒,毒不死自己,士兵對自己狙殺時,好有一個清楚的視線。

這時候他就聽到壺中輕微的轉動聲,王畫笑了一下。這好象是魔術一樣,揭開了就不稀奇了。本來還以爲韋氏使出了什麼多高明的下毒方法,原來還是如此。

韋氏開口說道:“王卿,孤今天留下來,是有些話兒要對你說。”

說完了,很自然地遙祝了一杯。

正常情況下,剛纔大家歡歡喜喜的,她這個動作做得也很自然,王畫自然將這杯酒一飲而盡。

可現在,王畫怎麼敢喝這杯酒?

但他還是舉了起來,這是試試他準備那根銀刺好不好使喚的。

銀刺按入酒杯,撥了出來,果然白亮的銀刺上出現了一些灰色。

這個動作做得很快,連站在他身邊殷切盼望王畫立即將這杯酒喝下去的太監都沒有過注意。

王畫站起來說道:“皇后,你也知道臣的酒量的,今天晚上臣已經喝了不少酒了。”

說完了,轉過頭來看着這個太監,忽然說道:“不知道這位內侍可否替臣代飲一下。”

這個太監還沒有反應過來,王畫已經一把抓住他,將這杯酒倒入他的嘴中。

留下來的四個太監,不用說無一不是韋氏的心腹,自然瞭解事情的原委,看到自己喝下這杯酒,他眼中露出恐懼的神情。當初配藥時就考慮過王畫的身體,而且以王畫的機靈,只要一口喝下去不對勁,就能立即發覺。因此這杯酒藥量配得很重,不能說毒死一頭大象,至少一匹活馬能讓它傾刻間倒下去。

這個太監只是恐懼了一眨眼功夫,藥性發作,嘴中吐出白沫,倒了下去。

到了這時候,已經圖窮匕現了。

王畫看着韋氏,譏諷地說:“皇后賜的好酒。”

韋氏也不在意,王畫種種神奇,她也不是一天所聞,因此除了準備毒酒外,還有大量精兵。至於那個死去的太監,韋氏看都沒有看一眼,繼續面帶微笑地說:“王卿,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王畫將這個酒壺拿起來說道:“皇后,臣說是臣聽到裡面機關轉動的聲音,你可相信?”

“孤不信,如果僅憑這一點,你頂多不喝,不敢做出這種無禮的事。”說完了她嘆了一口氣,這一次佈置那麼巧妙,王畫也發現了。是一個好人才,可惜不能爲她所用。

王畫也嘆了一口氣。現在他對這個韋氏要重新認識了。

連旁邊三個太監臉上神情都有些古怪,這種情形,兩人在這口嘆氣聲,居然流露出濃濃的英雄惜英雄的味道,至少是梟雄惜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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