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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明元年六月,從陰山以北草原南下的北胡部落聯軍,在李克用的“邀請下”,受打下代北,錢糧子女由諸部族任取一半,打下山前,錢糧子女盡歸諸部所有的誘惑之下,越過陰山,進入代北,二十萬人馬一路浩浩蕩蕩殺入大唐境內。
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已經大敗李嗣源數萬大軍,並且兵分多路,相繼攻陷大同雲州西面的靜邊軍城、武周城,以及雲州東面的蔚州清塞軍城和天成軍城,大軍兵鋒直至雲州附近,此時雲州團團被圍,只剩下了外圍的牛皮關、白登山軍寨、雲中守捉三個外圍屏障。
契丹于越,南下聯軍統帥耶律釋魯一面包圍雲州,一面又派出部族兵馬繼續搜尋追擊李嗣源殘兵,同時派出數萬輔軍如蝗蟲一般的進入雲州各地,搜刮一切物資,擄掠所有境內百姓。
在左右兩路兵馬成功拿下靜邊、武周、清塞、天成四座城池後,耶律釋魯又調兄弟耶律撒刺的率其所部繞過雲州,直接沿着桑乾河進入雲朔二州東面邊境,大舉進攻李國昌李克用父子兩代曾經經營的沙陀大本營金城,並揮兵攻打其附近的應城、河陰、渾源諸縣。
張自勉派駐於此的是一萬輔軍,這裡也是西征軍的後勤中轉站,在耶律撒刺的五萬部衆的猛烈攻擊之下。一萬秦藩輔軍拒城死守,作亡慘重。
一萬輔兵,危在旦夕。
巨大變動,震動整個代北,也震動了西征元帥張自勉。同時也震動了整個秦藩。李璟急命張自勉火速回援金城諸地,同時急調劉尋、秦宗守、高榮、劉知俊、張筠諸將率輕騎三萬,火速出軍都關增援。
金城、應城等四城處於雲朔蔚三州的中心,這裡不但過去是沙陀人的老巢,同時也是此時朔州張自勉軍與後方的唯一通道,雲州被圍,代州爲沙陀人控制,如果金城四城失守。那麼張自勉的兩萬兵馬將被堵在朔州,落入沙陀與北胡的南北包夾之中。
此時的張自勉,卻正在朔州南部肅清李嗣源的叛兵,以及從代州進入朔州中的雁門沙陀遊騎,同時還要面對那些朔州境內不斷乘亂而起的邊地彪悍番漢的四處作亂。
六月下旬的一個夜晚,耶律撒刺的所率一萬契丹精騎以及四萬部族聯軍,攻克了雲州南面的懷仁城。迅速的到達了桑乾河南岸,龍首山下的應城。胡人到達應城三十里外時。城裡纔得到消息。
此時負責負責留守這個後勤大本營的將領,卻是張自勉之子張御,一員年輕驍將,二十出頭,卻極有乃父之勇而嚴風範。聽到外圍來報說胡人大軍已經殺到,臨危不懼,當即火速下令金城及外圍的三崗四鎮立即堅閉關門。
金城曾經是沙陀人打造的大本營,這裡處於雲朔蔚中心。
當初沙陀人以此爲大本營,就地理形勢而言。這一帶位於河東北部,大同盆地的西南端,處於內外長城之間。扼控晉、燕、草原之樞紐,中原之北障。
此地遙控長城,外連大漠,北居延而面燕京,右黃河而左雁門。襟山帶水,四塞爲固,古墩野戍,迴環盤護,固西北一大扼塞也。這裡西距黃河,北臨廣漠,壯雁門之藩衛,爲雲中之脣齒,屹然北峙,全晉之巨防。這裡可謂歷來都是兵家必爭的戰略要地,襟山帶水,四塞爲固的樞紐地帶,沙陀族內附大唐後能迅速發展壯大,正是依據了這個龍爭虎鬥的重要基地。
而且就歷史原因而言,這裡又歷來是漢人和遊牧部族雜居的地方,自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之後,便 有人人習騎射的尚武傳統和彪悍的民風。中唐之後,沙陀族起於代北,號稱沙陀騎兵,天下第一之稱。可實際上真正的沙陀人很少,平時稱呼的沙陀人,實際上更多的是指代北之地由沙陀人代爲管束的諸番漢邊民。不但有諸胡,同時大量的代北漢人,一樣被稱爲沙陀。沙陀騎兵第一,實際上是代北士馬甲於天下。特別是到了如今晚唐之際,諸道節度盡用胡人,精兵鹹戍北邊。就連天下最強的秦藩,其中也有大量的番軍。
金城這樣一個樞紐之地,卻偏偏又居住的是一羣最爲彪悍的邊民,就算數年前曾經遭受過重大打擊,這裡被攻破,可短短數年間,這裡已經再次恢復,猶如邊塞上的野草,充滿強韌的生命力。李嗣源退入金城後,就在這裡遭遇了第二次背叛,無數的部下譁變,反攻李嗣源。李嗣源不得不狼狽撤到雲州,把這裡交給了張自勉。
張自勉在此地以鐵血手段血腥鎮壓作亂沙陀,沙陀叛軍就以三崗四鎮守衛金城,最後張自勉猛攻七天七夜,斬首萬餘,才平定這個地方。平定此地後,他見此地樞紐地位,又有三崗四鎮的險要藩衛,便留子張御守金城,又留三將守另外三城,以此爲物資轉運站,從後方運來糧草軍械,再把這裡聚集起來的戰俘以及他們的家眷等一起轉送出去。
歷史上,這裡在後來沙陀的三個王朝中,都是單獨劃爲一州,應州。三個沙陀王朝,都以此爲根基建立。
在此時,金城已經是極爲險要堅固,擁有三崗四鎮。
分別是城東南三十里的護駕崗,因爲北魏孝文帝元宏曾經駐蹕於此故名。還有位於城東二十里龍首山下渾河北岸的趙霸崗,地勢高峻,南北橫臥。以及位於懷仁、應城、山陰三縣交界處的黃山崗,此崗黃花耀金,是應州有名的景緻之一,崗高險峻。
此外還有四鎮。城東二十里的安邊鎮。
城西二十里的司馬鎮,全鎮爲堡壘狀,圍有二丈半高的土牆,金城西境防衛重鎮。
城北四十里的神武鎮,由李克用所親建。
城南四十里的大羅鎮。守衛着極爲險要的大山門峪口。
此時,耶律撒刺的兵馬前鋒開到了城北的神武鎮前,正佇馬察看着神武鎮的地勢,見此地高峰拔地而起,林木繁茂,猶如一道大梁橫架於此,山上黃花遍地,黃花間一座險要山寨座落其間。山後不遠又有一座石頭城鎮聳立,一崗一鎮遙相呼應,隱約可見堅守的關門城上,旗幟飄揚,槍刺如林。
耶律撒剌的不由的皺了皺眉,“三崗四鎮護金城,威鎮羌胡萬里驚!這果然是一處極險要之地。可如果之地,怎的那沙陀人就守不住呢。居然還被秦軍一而再,再而三的攻破,看來,所謂險要,也不過是虛言。既然秦軍能一而再的攻下他們,那麼我們契丹鐵騎一樣可以。”
耶律撒剌的十歲的兒子耶律阿保機手握勁弓策馬在側,聞言笑道:“父親莫爲這黃花崗和神武鎮的險要所驚,再強的關城也得有好的將士守衛才行。關城是死的,人是活的。父親請看。那城上雖然旗幟獵獵,但若細看,不難發現,城上兵馬甚少,有虛張聲勢之嫌。再綜合我們所掌握的消息,駐守金城這一線四城的不過是一萬秦軍輔兵而已,而金城。更只有一半五千輔兵。領兵的還是一個張自勉之子。小將弱兵,就算守着雄關堅城,又有何懼。憑我們幾萬勇士,定能一舉破關,應城現在可是秦軍的後勤基地,那裡糧草軍械盡在其中,甚至就是秦人那些讓人頭痛的火器,也定然會有不少。父親,還在等什麼,立即下令勇士們攻關吧!”
就在這個時候,位於金城的天王寺臨時守將府內,緊急軍事會議正在召開。
張御字道治,今年剛二十,但卻已經是跟隨張自勉征戰多年的老兵了。雖然如今手下統領的只是一羣輔兵,但秦軍的輔兵向來以兇猛善戰著稱,很多時候,輔兵只是說明他們來自團結營和鄉兵或者學軍,並非是說他們的戰鬥力不佳。實際上,很多輔兵甚至遠超諸多藩鎮的軍隊戰鬥力。
張御自幼習武,學習兵書戰冊,雖然今年只二十歲,可實際上身上卻還掛着武舉進士的頭銜,而且還在秦藩的武科考試中取得了全藩前十的的名次。他十五歲開始隨父上戰場征戰,已經打了五年的仗,在剿滅王仙芝一戰中,王仙芝的人頭,就是由他親自斬獲的,可謂是少年英雄。
接到胡人大軍來犯的消息,張御不但沒有半點驚懼,反而心中暗道胡人來的正好。被父親留在這裡帶着輔兵,管理着後勤輜重調度,以及看押着那些俘虜們,這對他來說,真是一個無聊且無趣的工作。現在胡人居然找上門來,那正是他大展身手,建功立業的好時機。他現在還只掛着一個開國子爵的爵位,正嫌太低了些,要知道,前些日子軍報上大吹特吹,大捧特捧的那個什麼郭濤,今年不過十五歲,可是秦王已經頒下特別嘉獎晉升令,特別晉升郭濤爲定遠侯,雖然這只是一個縣侯,可十五歲的年紀,就一下子獲得了封侯,這是多麼大的榮耀啊。總之,現在郭濤幾乎成了年青一輩中的第一人了,真是讓人羨慕妒忌恨的小傢伙啊。
說實在的,他並不覺得自己比郭濤差,在朝廷,他也是戰功彪炳的‘萬人敵’,還掛着天子賜封的壽春縣公的公爵爵位,不過入秦之後,父親就不讓他再拿出這個公爵位的封號來了。因此,在秦藩,因爲還沒有突出的表現,他這個朝廷的縣公,只在秦藩新評的爵位中位列開國子爵位而已。可論本事,他絕對遠超那個小鬼,甚至就是秦王的那些門徒,他也自認爲絕對不會差,他唯一欠缺的只是建功的機會而已。
參加會議的有幾個輔兵的廂主、指揮使等。
後勤參謀章洛先分析了此時的敵我雙方情況,胡人有五萬人馬,據探其中契丹精騎就有一萬,然後是四萬部族兵馬。而他們金城這邊總共只有五千兵馬,還都是輔兵。其中多數是步兵。只有張御手下有一營騎兵,號稱勁旅,可惜人太少。
“雖說有三千,可我們卻還要分守三崗四鎮,加上金城就是八座關城。分開來。兵力太少。可若我們放棄外圍的三崗四鎮,只怕胡人就更加的長驅直入了,金城只怕也難守。”這後勤參謀雖然也帶着參謀的頭銜,可實際上他負責的是後勤調度,相當於一個管帳先生,讓他和那些錢糧數字打交道,他沒半點問題。可讓他來面對十倍於已的胡人大軍,難撐到現在。已經相當難得了。實際上,這段時間,章洛已經嚇虛了膽,他一個讀書人入軍中做後勤參謀,還是第一次遇到打仗,而且還是這樣的大仗,從早上到現在。他還驚魂未定。
“章參謀不必驚慌。”年青的主將張御一臉微笑道,他久經戰場。認爲眼下正是他施展才能的機會到了。“現在就打開府庫,一面發放刀槍,一面發放銀錢。凡金城之內非叛亂罪囚以及其家眷,餘者凡男子五十歲以下,十五歲以上的一律編排起來,分成數班,輪流守城。只要他們願意協助禦敵,那麼不管他們過去與沙陀人有沒有過什麼關係,都一概不咎。同時,凡上城協防者,每人每天賞錢五百,另賞粟一斗。若能格殺敵軍,每個首級賞錢五貫,殺的越多,賞的就越多。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新城加上四鎮,番漢居民不少,募個萬把八千絕對不成問題。”
章洛對於張御這個主將,總是有些不放心,他太年輕了,比自己的兒子還要年輕幾歲,尤其是那一張英俊的白臉,若換下鎧甲穿上長袍,其實更像是一個書生。特別是此時看到他臉上不但沒有半點驚慌,反而有種興奮之情流露,越發的讓他感覺自己的命運堪憂。
“將軍的主意甚好,不過,雖然這代北邊民,個個彪悍能戰,天生戰士。可將軍不要忘記,這裡曾經是沙陀人的老巢,這些人心向沙陀啊,萬一到時他們來個臨陣譁變,反戈一擊,那我們豈不更糟?”
“這裡過去確實曾是沙陀人的老巢,可不要忘記了,秦王曾經攻破此地,將這裡的絕大多數沙陀人帶去了秦藩。後來大同三部佔據了這裡,他們對沙陀人可從沒客氣過。雖然李嗣源攻克大同後,有諸多沙陀人和蕃漢邊民回到這裡,可先前我父帥在此猛攻七天七夜,斬殺了上萬試圖捍衛沙陀老巢的心向沙陀之人。如今剩餘的那些,還在我們的戰俘營裡,連他們的家眷一起。至於其它的人,既然上次他們就沒有跟我們作戰,那麼這次,我不以爲他們卻還會與我們爲敵。雖然眼下我們形勢有些緊張,可別忘記了,我父帥馬上就會率兵回援到來,而秦王也已經決定親自率兵入代北。因此說,其實諸位不用擔憂。反之,我認爲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只要我們能撐住了,那麼,諸位,你們的前途將無可限量!”
“三崗四鎮的兵要不要撤回來?”
張御輕笑着搖頭:“不,我們不但不撤回三崗四鎮的兵馬,而且還要把金城之兵與新招募的兵都調到三崗四鎮去。”
“什麼?”在座的諸廂主、指揮使們都不敢相信這話。
張御笑着解釋,“我們又不是要和敵人死拼到底,只需要撐到援軍到來既可。而金城的這三崗四鎮卻是最好的外圍屏障,胡人南來,野戰厲害,但若論攻城拔寨,卻是外行。咱們憑險而守,分守七關,既可分散敵軍,也能更好的發揮這三崗三鎮的險要優勢。跟胡人打仗,自然得以已之長,對彼之短,要打,就跟他們打關城防守戰。若直接放棄關城退守金城,這卻無疑是主動放棄了我們的優勢,這可是智者不爲的。”
“可這樣會不會被各個擊破?”
“不,這叫合理分散壓力,不要忘記,除了咱們金城,這次面對胡人的還要應城、渾源、河陰三城。我們就如同一個個釘子牢牢釘在胡人南下的路上,他們想要過去,就得一個個的釘子拔起來。”張御冷笑,“可這釘子卻是那麼好拔的?每個釘子都是一個堅固的城堡關寨,急急而來的胡人可不是什麼攻城好手。等着吧,咱們這次就要好好給胡人一個深刻的教訓,讓他們不要總以爲戰爭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張御也算是經驗豐富了。胡人的優勢是機動性,是他們的野戰能力。可若是避免與胡人野戰,而與他們打攻防戰,憑關而守,那胡人就完全沒有優勢了。
若說胡人並不分兵去進攻各個關寨,而是集中他的數萬兵馬來一個個關城的進攻,雖然這樣一來,會有各個擊破的危險,但胡人就得花費更多的時間來拔釘子了,而張御相信,胡人絕對沒有那以多時間來拔光所有釘子的,因爲,他堅信,秦軍的秦軍正在急速趕來。
每多堅持一刻,勝利的天平就會向他們這邊多傾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