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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你真的要出兵幫李靈甫攻打都裡鎮?”從青泥浦返回烏湖島的海上,趙江忍不住對自上船後,就一直站在甲板上一言不發的李璟。趙江是個老兵,貓島一戰,斷了一臂,本來按規定他這樣的情況,只能退出隊伍,被安排到碼頭或者工坊上做個護衛,或者加入到城管隊和治安隊這樣的隊伍中終老。
不過李璟卻把他留在身邊當了名親衛,現在更是銀槍侍衛都的隊頭兼任着李璟的貼身親隨。這份賞識不可謂不重,也因此,趙江對於李璟和沙門鎮都是充滿着感情。跟在李璟的身邊,他比以前在偵察都時看的更遠。他十分的清楚,李璟有多麼的不想打都裡鎮。除了都裡鎮城高城堅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當將軍徹底的掃蕩了封彰的勢力,完全的佔據了大謝砦後,他已經把目光放向了更遠的西面的淄青鎮的陸上。
沙門鎮現在按將軍的命令在積極備戰,各營將士加緊訓練,後勤方面也是在全面準備。趙江能猜測到一些原因,將軍已經不滿足於這海上一隅了,正準備進軍陸上。這樣的時候,他是絕不願意本來好不容易達成平穩的後院再起戰火的。
李璟回過頭來,沒有直接回復趙江的話,而是反問道:“趙江,你就按你自己的想法,你說,我們現在應當打這一仗麼?”
“我覺得我們不應當打。李靈甫現在被仇恨蒙了眼。都裡鎮和青泥浦本來就是百年世仇,上次李靈甫向王普提親,也不是真正要聯姻,不過是藉着上次大勝之勢,想以此強迫王普嫁女,不過是想侮辱都裡鎮和王普一回而已。現在王普反擺了李靈甫一道,故意先答應把女兒嫁給李家。卻又直接把女兒送給將軍您,這明顯是一石二鳥。即耍了李靈甫了還了一擊,又在我們兩家中埋下猜忌懷疑的種子,意在離間我們兩家。”
趙江把跟着李璟以來,學習到的一些思考方式用上,把這件事情細緻分析起來。卻也講的頭頭是道。
“王普把我們的賠款全給了,那是他們都看清我們纔是都裡鎮最大的威脅。當我們得了錢後,他卻不給李靈甫錢款,我覺得這是他們故意爲之,是一個試探,都裡鎮在試探我們的態度。而且現在王普把李靈甫原本給他當兒媳的女兒自己強納爲妾,公公娶了兒媳。給了李靈甫一個天大的侮辱,我覺得不是王普太狂妄,而是他們在故意刺激李靈甫,這後面肯定還隱藏着什麼陰謀。”
“你覺得會是什麼陰謀?”李璟對趙江的分析有點興趣,鼓勵他繼續道。
“最直接的,我以爲都裡鎮在誘李靈甫,他們想誘他出兵。一旦李靈甫被刺激的出兵攻打都裡鎮,那麼都裡鎮的實力依在。李靈甫以前守家還行,如果全軍出擊攻打都裡鎮,他一定會敗。而都裡鎮一敗,那麼我們就失去了鉗制都裡制的一個有力盟友。那麼都裡鎮剛剛大敗的不利局面就能反轉,不必再時時擔心我們兩家對他們不利。這是一步好棋,分而擊之,個個擊破。”
李璟點了點頭。趙江進步真的很大,他平時不過是偶爾和他們這些侍衛們講講一些戰略和戰術上的東西,他居然就已經能夠自己分析出這麼多東西來,真的是不錯。
“那都裡鎮爲何要給我們賠款。這可是一大筆錢。”
“爲了安撫我們,也是爲了麻痹我們。我們拿到了這麼一大筆錢,自然會以爲都裡鎮不會有其它的動作。這樣,他們就能全力的先對付青泥浦。”
李璟輕笑:“按你的意思,都裡鎮戰敗後的一系列行爲,都是有目的的。他給我們錢,要麻痹我們。不給青泥浦錢,還故意挑恤刺激他們,是爲了誘他們出擊。照你這樣說,那我們得出兵幫青泥浦,可你話中又透露出不要出兵的話外之話,那你的意思是我們究竟要不要出兵呢?”
趙江用那隻獨臂騷了騷頭,有些爲難的道:“從戰術上來講,我們應當支持李靈甫。但如果從戰略層次來說,我們不應當出兵。”
“不錯啊,居然還知道把事情從戰術和戰略兩個層面考慮。”李璟笑笑。
看着李璟又不出聲,趙江不禁有些着急的問道:“那將軍的意思究竟是出兵還是不出兵啊。”
“我的意思,當然是既要出兵,但又不要出兵。”
“這話怎麼講?”
李璟長嘆一聲,他心裡是真心不願意出兵的。但現在他又不願意輕易放棄青泥浦這個盟友,而且青泥浦如果有失,遼海的局面翻盤,對他的一些長遠安排也是極爲不利的。所以,他得出兵。可李璟又不想真和都裡鎮打,因爲這一戰根本沒有勝算。好不容易攢起來的本錢,他怎麼可能這樣輕易揮霍。
在青泥城時,李璟最終答應了出兵。不過他也提出了諸多的要求,說要做各種準備,讓李靈甫去拉盟友,他自己也要拉盟友,還說要先解決卑沙城。其實一切不過是個緩兵之計,面對都裡鎮的這一步棋,李璟既不能坐視不理,可又不能真的跟着李靈甫往那坑裡跳。
所以他最後能想到的辦法,也就是先拖。拉盟友,退卑沙城兵,這都是拖延之計。另一面,這些動作,也是在向都裡鎮施壓。李璟最希望的,還是都裡鎮最後受於壓力,把該給李靈甫的錢交出來,再賠禮道歉什麼的,最後把這個衝突危機給化解。王仙芝黃巢之亂就要起了,真正的舞臺在中原,而不是遼東。
雖然這樣做有些對不起李靈甫的樣子,但其實李璟這纔是真正的對李璟好。李家掌控青泥浦百年,他也不希望最後卻還因李靈甫的一時衝動,最後就這樣覆滅。
船在海上行駛,之前因爲沙門鎮、大謝砦、都裡鎮和青泥浦四家大戰,而使得這條北方最熱鬧的海道一度封閉。許多商隊商船,都怕幾家隨時再爆發衝突,因此登州港、都里港和青泥港幾個港口的船隻都全停在港中,不敢出海。眼下沙門鎮和都裡鎮和青泥港都把停戰協議公佈出來,海上終於又恢復往昔的熱鬧。
站在甲板上,不時的能看到海上有船隊駛過。有的船隊只有幾艘船隻,有的卻有數十上百條船組成的大型船隊。這些船沿着登州的海岸和島嶼,到達遼東,再沿着遼東沿岸一直往東航行,把來自中土大唐,甚至是從極西的大食、泰西、波斯等國運到嶺南廣州、明州、福州、交州等一帶西域運到北方的商品一直帶到渤海、新羅、日本等蕃國。
“那十幾條船跑的好快,居然全是五桅大帆船。哇,這十幾條船好漂亮,船頭上的那個幡旗好陌生,居然是一朵蔓陀羅花,這是哪個家族的商隊,居然用這樣的一朵做幡號。”趙江見李璟不說話,便有些無趣的打量着海上的往來商船,突然對一支急駛而過的船隊十分感興趣的道。
蔓陀羅幡號?
李璟心中突然一動。“在哪?”
“什麼?”
“你剛說的有蔓陀羅幡號的船隊在哪?”李璟大聲問道。趙江有點驚訝,但還是伸手向東面一指:“喏,在那邊,這支船隊有十幾條船,不過好像沒有裝貨,跑起來賊快,而且船也漂亮的不像樣子。”
李璟順着他的手望去,果然遠遠的看着大約在一兩百步外,有一支船隊正鼓帆急行。李璟仔細的打量船上的幡旗,果然見上面有一朵蔓陀羅花。
看到這朵花,李璟不由的面色凝重起來。他突然一下子想起了有過一段露水姻緣的張鶯鶯,當初張鶯鶯還曾送了一條大海船給他。不過自那以後,李璟曾有心尋找她,可是卻很少見到她和她的鮫鯊船隊。聽崔致遠說,張鶯鶯的船隊主要行走在東海和南海,卻很少到遼海來。她往來渤海、新羅、日本,以及大唐的揚州、明州、福州、廣州等地,偶爾也會到北方的登州來,但來的很少。
一別有大半年沒有見過她了,現在看到這朵蔓陀羅花的幡旗,他便立即想起,張鶯鶯好像說過,那是新羅公主金蔓的標誌。而金蔓這些年來,卻一直帶着一羣刺客殺手到處追殺張鶯鶯。上次赤山法華院中,張鶯鶯就中了她的圈套,要不是他搭救,說不定已經沒命了。
金蔓出現在這裡,難道張鶯鶯也在附近?
李璟心中一動,突然轉頭道:“轉舵,給我追前面的那支蔓陀羅花幡旗的船隊,快!”
“將軍,出什麼事情了?”趙江見李璟的面色都變了,不由驚問道。
“碰上一個老朋友了,想要趕上去見一見,談一談。”李璟心中帶着點激動道。一想起張鶯鶯,李璟突然有種迫不急待想要再次相會的激動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