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住我

時南還沒有回來。

本來想着受完天雷的懲罰,就可以去人間找蘇餘的,奈何高估了自己的身體承受能力,僅僅12道天雷就讓他窩牀了好長時間,天天都積極的塗膏藥,一直到今天,天神才鬆口放他離開。

“天叔你就放心吧,這點小傷又死不了。”說着,時南轉身蹦跳了幾下,顯示自己完全好了,“你看吧,根本沒有什麼大礙了,早就好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派幾個天兵跟着我啊,或者讓雷神跟着我也行,不然他整天給我送那些珍稀的物品討好我,害怕我記他的仇……”

天神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時南的後背,疼得時南叫了一聲,閃到了一邊去,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神,很是詫異:“天叔,你打我幹嘛?”

“……疼吧?剛剛不是還說着都好了嗎?怎麼現在疼得嗷嗷叫?一點形象都不注意,我看你心裡只念着那個人類吧?沒出息……”

時南揉了揉自己的後背,雖然塗了那麼多天的膏藥,但還是有着火辣辣的感覺,有些麻,他懷疑不是自己傷沒好,而是天叔剛下手太狠了,或者真是雷神徇私枉法故意加大力道,印象中自己好像真有招惹過他?

時南只好尷尬的笑道:“哪裡呢天叔,肯定是你下手太狠了,再加上這突然襲擊,我這不是被嚇了一大跳嘛,形象不形象的暫時不那麼重要了,再說,天叔你就沒有過對象,沒談過戀愛?沒有過喜歡的?這種見不到對方的日子裡想她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看着天神臉色黯淡了下來,時南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小心翼翼的說:“不會吧天叔,你真的沒談過戀愛?”

這還真的有可能,天神那麼嚴謹古板的一個神仙領導,平時不是聽琴賞花,就是喝茶辦公,一般喜歡和那幾個三五好友的老古板聚一聚,基本就不參加大型的天界宴會,也沒見過他和哪個仙子有密切的接觸,都是泛泛之交罷了。

越想越有這種可能,時南看天神的眼神不免帶着些憐憫。

真可憐,天叔都活那麼長的歲月了,比自己都不知道老了多少歲,還沒談過戀愛,名副其實的老光棍,作爲他唯一的沒有血緣的親人,時南暗暗想着給他把把關,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牽個線?

“別成天想那亂七八糟不着調的事情,我有道侶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小角落裡蹦躂呢,真是沒大沒小。”天神用力拍了時南的後腦勺,把他從自我感覺良好的幻想中拉了出來。

時南驚訝了好一會兒,八卦之心冉冉升起,他笑着問:“天叔,那我嬸嬸是誰?我怎麼沒見過她?”

天神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見過的。”

“我見過的?”時南想破腦袋都想不到自己在哪裡見過,什麼時候見過,從來沒有那麼一次那麼恨自己記性不好,只好小聲低喃:“我什麼時候見過,我怎麼都不記得了……”

天神輕撇他一眼,無奈說道:“你什麼時候記得過這些事情,你就是個沒心沒肺,不帶腦子的孩子,哎,不過這樣也挺好的,有些事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可以少一些煩惱。”

時南猶猶豫豫的問道:“那她現在去哪了?”

天神看着前方的某一處,像是陷入了回憶,輕聲道:“她離開了,也是在那一場戰亂中,是我沒保護好她。”

那一場戰亂,死傷無數,亂了數年,蔓延的戰火導致了三界大亂戰,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天神花了好多年才恢復了天界的正常秩序。

也就是這場戰亂,他失去了最愛的她,和好幾位很好的夥伴。

“她是一隻兔子精。”

什麼?兔子精?

時南很驚訝,還以爲天神的伴侶會是哪一位德高望重的仙人,竟然是一隻平平凡凡的兔子精。

“天叔,雖然我現在很想很想聽你的八卦,不過我知道這是你的傷心事我就不問了,而且蘇餘還在家裡等着我,我就先走咯!”

“滾吧你,臭小子。”天神沒好氣的說,等時南風風火火的離開後,天神的臉色又黯淡了下來,獨自走回宮殿裡,背影看起來孤寂萬分。

蘇餘很好的給自己的新文寫了個結尾,無聊的翻了翻評論,漫無目的的看着,也不知道都看了些什麼,杯子裡倒的牛奶不知道什麼時候喝完了,只餘下一些奶漬,散發着淡淡的奶香味,蘇餘摩擦着杯子的邊沿,發着呆。

再給花澆一些水吧,天氣有些熱了。

蘇餘在水井旁打了些水,給自己前段時間剛種的花澆水,忽略了花根處還溼着的泥土。

桶裡的水倒完了,蘇餘又發起了呆,無所事事了起來。

鮮花旁就是已經鬱鬱蔥蔥的石榴樹,這個季節雖然還沒有長出果實,但滿樹盛開的鮮花還是滿吸引蘇餘的。

爬一下樹吧。

蘇餘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把手裡的桶放好後,她站在石榴樹下看了一會兒,深呼吸一口氣後,三下兩下還算輕鬆的爬了上去,找了一處粗一點的枝幹,坐下後就不想動了。

石榴花沒有什麼很濃的香味,但靠近還是能聞到淡淡的花香,蘇餘用食指輕輕的拍打着眼前的一朵長滿枝芽的石榴花,愣了好一會兒。

她又發呆了。

這段時間,感覺整天無所事事,不知道該幹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就是盲目的等待,無止境的等待,大家都說時南會回來的,很快,會很快,可沒有一個確定的期限。

那一走,就再也沒見過面,只是偶爾聽小鬼和田螺姑娘透露一些消息給她,時南還關在天牢,時南被釋放了,時南受傷了,好像很嚴重,他在養傷,估計就要來找她了。

這些她都是聽說的。

這種一無所知的感覺太難受了,蘇餘是一個不太有安全感的人,從小的家庭環境決定了她的想法,期待過太多事情,卻總是落空,後來就沒再有期待了。

安全感都是她自己給自己的,從大一開始就自己勤工儉學,送過外賣,當過學校裡的快遞分檢員,當過家教,發過傳單,甚至當過學校食堂窗口裡的“打菜阿姨”……

時南,又讓她體會到了這種久違的感覺,就像是空氣,好像無處不在,卻又看不見抓不住,徒留一聲嘆息。

她和他之間以後會遇到的問題有很多,甚至會更可怕更古怪。也會有很多次她找不到他,無法聯繫到他,只能乾等着,從別處聽到他的消息。

從來沒有一刻,這個問題會那麼現實,赤裸裸的擺在她的跟前,她想,等時南迴來,一定要好好討論這個問題,她不想那麼無助,那麼心慌,滿世界的等消息。

永遠都是:就快了。

蘇餘有些擔心明天的訂婚宴只有自己一個人去,估計到時只能找小鬼他們一起去。

你什麼時候回來。

耳朵處有些癢,蘇餘輕輕抓了一下,又把注意力看向這朵白的聖潔的花,不過花根處有一些暗黃,視覺上還是挺好看的。

另一邊耳朵又癢了,蘇餘又撓了一下,突然,她怔住了。

左耳旁好像有一股熱氣,像是特意呼出來的,激得她都起了雞皮疙瘩,敏感的耳朵迅速紅透了,又酸又癢。

蘇餘心跳的好快,她直接的回頭,瞬間眉眼的光華黯淡了下來,沒有看到想看到的那個他,背後空蕩蕩的,只有摸不着的空氣,和一朵又一朵的石榴花,在春天裡熱烈的綻放着。

她的兩隻耳朵被輕輕的握住了,溫暖的手心輕輕捏了捏她的耳垂,不知道是他的手燙還是自己的耳朵升溫了,蘇餘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

身後的存在感很明顯,只聽一個悅耳的男聲輕輕說道:“蘇餘,我回來了。”

蘇餘,我回來了。

蘇餘的心跳像被加了加速器一樣,“砰砰”的胡亂跳着,滾燙滾燙的,熱乎的她手心都微微出汗了。

耳朵都麻了。

“你回來了。”

蘇餘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迫不及待,有些顫抖,有些壓抑不住的哭腔。

果然還是太興奮了。

“嗯,我回來了。”

時南輕聲說,一躍而下穩穩的站在地上,正對着蘇餘,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陽光而又溫暖。他說:“我來遲了,抱歉,讓你久等了。”

蘇餘差點哭了出來。

真沒出息。

看着真誠望着自己的那雙眼睛,裡頭含着太多太多的不知名的情緒,和明亮成堆的溫柔,蘇餘笑了,她捏了捏手中的那朵石榴花,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會接住我嗎?”

“……嗯?”時南不理解。

蘇餘鬆開手中的石榴花,張開雙手,小聲說道:“你接住我。”

明白過來的時南,向着她張開了雙手,開口的聲音溫柔的不像話,雖然只是一個字,但卻滿滿是風華萬千的寵愛。他說:“好。”

蘇餘閉上眼睛跳了下去,穩穩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接住你了。”

耳旁有聲音溫柔的說。

謝謝你接住了我,謝謝你給了我任性的資本,謝謝你來得並不晚。

蘇餘緊緊摟着時南的脖子,等心跳的鼓點慢下來了以後,才鬆開了手,像是確定般的仔細端詳時南,好一會兒才輕聲說:“你回來了。”

“嗯,有沒有很想我啊?”

蘇餘笑了,眼睛不捨得離開他半分,小小調皮的說道:“沒有,一點都沒有,我忙着呢,每天該吃吃,該喝喝,一大堆事情做,哪裡有時間想你,別自戀了。”

時南捏了捏她的耳垂,說道:“真的沒有?可我很想你,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想你,聽到風聲時在想你,看到飛鳥時在想你,星星掛在天空時也在想你,就連夢裡都是你,我真的好想你。”

蘇餘被他這一長串的“想你”給鎮住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時南自己說完也挺不好意思的,不過仗着臉皮厚,臉上看不出紅暈,鎮定自若又肆無忌憚的看着蘇餘。

好一會兒,蘇餘才說:“你這都是從哪偷學的情話技能?是不是霸道總裁看多了?”

還真是的!時南在人間看了不少的霸道總裁言情劇,裡面的霸總套路幾乎都摸透了,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情話幾乎可以不經過腦子張口就來。

但這些時南還真不太好意思說,也只是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反正一看到你,就自動會了。”

蘇餘成功被逗笑了,突然間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着急的問:“你都傷到哪裡了?嚴重不嚴重?現在好了嗎?”

“你別急。”時南安慰她,雖然他挺享受蘇餘的關心的,但他捨不得看她皺眉的樣子,不願意讓她難過,“我們先進屋裡,我再和你說。”

纔剛坐下沙發,時南還沒來得及看一遍屋子,蘇餘就再次着急的問道。

“我沒事,都沒受什麼傷,就是被鎖住了而已,每天照樣吃好的喝辣的,被一大堆的美食,寶物供着,而且有一大把的時間去想你。”

“可我聽說你受了很嚴重的傷,真的沒事嗎?不要騙我。”

“你聽誰說的?”

蘇餘說:“小鬼他們。”

哎,想不到是被自己人坑了,時南無奈,只好說道:“好吧,是受了傷,但沒那麼嚴重,小鬼他那是亂說的,你看我現在不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了?”

蘇餘知道他肯定傷得挺嚴重的,嬉皮笑臉下還是藏不住的,不然怎麼可能那麼晚纔來找她,不過蘇餘不打算揭穿他,他不想讓她擔心,那就假裝不知道。蘇餘說:“沒事那就好。”

時南鬆了口氣,終於得空看一眼房子,輕聲問:“你這段時間都在幹嘛啊?”

“除了寫小說就是寫小說,哦對了偶爾還要遠程關心一下我弟學習。”

時南小心翼翼的說:“還真沒有想我啊?”

蘇餘看着他笑了:“除了做這些事外,我其它的時間都在用來想你。”

我也在想你。

一直想你。

時南笑了:“你也很會說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