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周遭彷彿被掐滅了什麼,一下子安靜了,黑瘦漢子猛然大喝一聲:“殺了他們!”

這句話聽的錢日生汗毛直乍,一個高個子咻的跳過來揮刀便劈,馬先身法如風,當的一下將他刀格開:“你們怎麼知道我妹子的!”

四周衣袂如風三四個人揮刀從側方襲來,兩人撲向馬先,另外兩人卻來砍錢日生,馬先身形略側,衆人只覺得眼前恍惚,馬先疾如飄風攻向東側兩人。

對方正衝向錢日生,沒想到馬先竟然不自救反而直接揮刀迎來,趕忙橫刀一架,其中一個矮壯漢子攔腰便橫揮過去。

馬先卻嘿的一聲,足尖一點往後急退,隨即屈膝沉肩,擰腰轉髖,彷彿單膝跪地一般身子一擰,手中腰刀映着火光劃出一道自下斜上的光弧,一名漢子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馬先一刀劈裂面門,頓時血如噴霧,直接仰倒在地。

馬先招式不斷,借力一蹬虛做劈砍之勢,另外兩人驚得都後退橫架卻架了個空,槓一愣神,馬先已經出現在他二人身後刷刷兩刀瞭解。

爲首的黑瘦漢子也是嚇得一跳,趕緊招呼周圍一齊上,自己卻閃身入屋,六七個漢子紛紛拔刀呼喝上前,錢日生趕緊往馬先身邊跑,眼見兩三個人影圍攻了過來,他下意識的矮身要躲,卻見噹啷幾聲,他瞠目一看,那三人卻已經撲到在地,背上赫然插着幾個梭鏢!

錢日生倉促的張望了幾眼,見到不遠處的樹枝上竟然站着一個人,頭戴蓑帽看不清人臉,樹枝隨風擺動,那人也隨着上下起伏,可身形卻凝穩異常。

馬先這邊撥開對方單刀,隨即橫砍過去轉身踏步前捅將一個壯漢刺了個穿心,余光中黑瘦漢子卻從一旁飄然近身,雙刀在手勾挑撩劃,一出手便是刀光霍霍!

馬先知道來了勁敵,大喝一聲縱身向前,兩人以快打快,卻沒有半點兵刃相撞之聲,都是一揮既撤招式絕不用老,突然間對方踏進一步,一刀斜劈,矮身反刀橫掃,雙刀將馬先上下三路盡皆封死。

馬先身後便是牆壁避無可避,靈機一動陡然騰身而其瞅準對方蹬地邁進之時,卻躍身上牆身子一傾往下猛劈!

“好身手!原來‘倒劈柳’還能這麼使!”樹上那人讚賞了一句,隨即又是一個梭鏢將靠近錢日生的一人打倒。

樹枝一晃,那人如同夜梟一般飄至錢日生身後,出掌如風,砰砰兩聲又將身後一人擊飛。

馬先這裡翻身騰空,空中擰腰轉背,一手急速劃出快如疾風,對方哼的一聲一刀橫架只待馬先手臂落下,可馬先卻利用對方胸襟打開的間隙足尖踢肘,借力落地之後以腳掌爲軸,俯身扎馬,肩背夾緊力貫刀身,卻轉用刀背嗚的往下一砸,那人單刀哪裡能夠抵擋這雷霆一擊,趕緊後撤,可馬先已經搶回先手,刀如游龍將對方逼在一團光影之中。

馬先心裡也詫異非常,這夥人肯定是衝着自己來的!而身後那個不速之客又不像是對方的人物,可對方站在錢日生身後看似護持,隱然有一種將起扣在手裡的意味,他不禁焦急起來,對方究竟什麼來頭?

黑瘦漢子萬沒料到會有人施加援手,對那個神秘人物也捉摸不定,馬先功夫之高變化之快讓他難以適從,最恐怖的是大多練武之人功夫路數有跡可循,可此人打法時而渾似無賴,時而又高明之極,本想一擁而上現在反而成了單打獨鬥的局面。

馬先越逼越緊,眼見黑瘦漢子拉開架勢,奮力攻了上來,他見狀心中暗喜,此時已經摸熟了對方的套路,立刻後撤一步讓對方招式遞進,他卻作勢虛砍,同時側身一閃猱身突進,刀尖直點腰間。

黑瘦漢子剛要轉身,卻見寒光乍現,招式剛到一半險些撞上對方的刀口,他嚇得趕緊斜身後撤,可馬先卻又進一步,又是閃身側步,刀尖繼續刺腰!

馬先看準了對方,轉承起手之勢全仗腰胯,他招招不離對方腰眼,那黑手漢子頓時手忙腳亂驚得一身冷汗。

“這人的雙刀功夫快是快,可惜太飄,腰下不穩內力太差。”神秘人物彷彿品評一般,可對馬先的功夫卻隻字不提。

黑瘦漢子的手下有人抽冷子偷襲,可不是被馬先一招劈翻便是被那個神秘人一鏢斃命,兩三個人倒地之後,竟然沒人再敢上前。

這邊馬先刀刀不離對方罩門,那黑瘦漢子咬牙硬撐了三四招,見馬先刀尖又來,咬牙雙刀相疊,直壓對方刀背,可勁力到處卻壓了空!原來馬先這一次卻是虛招,收手閃身形如醉漢,一下子又回到了對方正面!

對方一愣,馬先擰腰卻有後撤之勢,低頭俯身彎腰,雙膝彎曲猶如彎弓,突然只聽一聲低喝,馬先左腿陡然前踏砰的一聲塵土微揚,單手成掌吐勁印向對方左臂,右腿提膝前踹直蹬對方脛骨!

這招“醉酒踢槐”打的揮灑自如,手到腳到,啪的只有一聲,卻肩腿同時擊中。那漢子登時單膝跪地,剛要咬牙一挺想要反進,可耳邊風起,馬先刀勢已至!

錢日生只見一道光閃,對方持刀的手臂陡然垂下,連周圍看的人都同時都後撤了一步,月色下黑瘦漢子肩膀光禿禿的,一個圓滾滾的頭顱不知道從哪裡墜落,咕嚕嚕的滾在一旁,眼睛還兀自眨着。

“以無厚入有間,好功夫啊!”身後的人輕聲的讚了一句,隨即略略擡眼冷電似的一掃,其餘的人見狀哪裡還有拼鬥的心思,紛紛慌忙逃跑,留下了十幾具屍體,頃刻間已經走的乾乾淨淨。

錢日生聽見對方的語氣蒼老,心念一動,偷偷側頭瞥了一眼,可對方還是帶着笠帽,只能看見花白的鬍子,他心裡疑竇叢生,心頭莫名閃過一個人來。

那人三兩步躍到樹下,背對着馬先和錢日生,俯下身子看了看地上的屍體,一具一具看的極其認真,隨即自顧自的低頭沉吟。

偌大的鎮子瞬間又恢復了一片岑寂,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馬先拿眼打量這個神秘的人物,低聲問道:“閣下何人?”

那人卻衝着錢日生招招手:“錢仵作,你是驗屍的行家,你來看看這些屍體有什麼蹊蹺。”

錢日生更加疑惑的注視着對方,然後纔將目光轉向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這些人剛剛死在眼前,他實在不明白有什麼好“驗”的,可念頭剛起,他竟然情不自禁的“咦”的一聲頓住了目光。

“發現了嗎?”那人在旁幽幽問道。

錢日生看着屍體,慢慢低頭細看,然後又邁到另外幾具屍體旁一一查看,果然發現了一個共同點:刺青。

大雍律:凡流刑之惡徒,面刺金印發配戍邊。發配之人中不乏狠惡之徒,大多都會收編於陷陣、先登、破陣三營,惡戰不死罪名立消,再戰不死,按功拔擢。

шшш¸ttka n¸c○ 錢日生看着這些人的刺青說道:“他們都是罪犯?”

“是逃犯。”那人糾正着說道:“有人收羅了這些見不得光的人,自然也是要做見不得光的事。”

錢日生聽着對方的話語心裡一驚,心裡更是確定了幾分,卻更加詫異,一時間竟挪不開步子。

馬先慢慢站在錢日生前面,隱隱的打橫攔着,剛纔激鬥之中瞥見了這個人露了兩手,輕功之高暗器之準儼然是個高手!此時聽見對方一口道出錢日生來,更加警惕。

他不敢大意凝神注視着對方,卻聽那人繼續說道:“馬先,隸屬大雍密參院西庚曹,奉令接引西昌投誠官員,可惜事發泄密遭遇埋伏,只得潛入佳夢關和賀謹交接辛密。”

對方語氣有些蒼老,卻始終不露相貌,可一字一句聽的馬先手心滲出一層的涼汗,這人怎麼知道的這樣清楚。他沉着臉格格冷笑:“閣下真是無所不知。”

對方看都不看馬先一眼,“劉師爺已經被人拿了,報了你馬先和錢日生的名字……”

話音剛落馬先竟然已經欺身至前:“裝神弄鬼,露出臉來!”

他刀如流星直朝對方面門劈下,可對方卻身子陡然後撤,馬先蹬地一撲又是一刀橫掃,隨即翻手一掌直擊腰肋。

對方顯然沒料到馬先動手如此迅猛,忙吸了一口氣,又是往後一竄,馬先掌風貼身而過,竟然隱隱覺得火辣辣的疼,他不由得驚歎道:“好橫的漢子!”

可馬先卻不答話,刀刀緊逼,左手或拳或掌總是出其不意的打出,雙手的招式虛實變幻,始終不給對方出手發鏢的機會,可兩人面對着面,一個追一個退,卻總是保持着尺許距離始終沒有變化。

那人暗道自己託大,他清楚馬先手上留了餘地所以幾招並未痛下殺手,可現在想要轉身拉開距離卻始終無法拜託對方的招式。

馬先驚懼也不在對方之下,對方如此輕功,縱使密參院中高手如雲也找不出幾個,簡直匪夷所思!

錢日生直愣愣的看着神秘人的身影,欲言又止,想要說出口又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夜風吹過,一團薄雲將月亮淡淡的遮住,他只覺得心頭猛地往下一落,像是一直落到深不見底的古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