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林家三少下

完全控制 番外之林家三少(下)

“我希望你的愛,基於我是你父親……”林晰的聲音聽起來一如既往的平和冷靜。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大少激動地打斷他的話,“爲什麼要把我扔到國外,我愛你,永遠沒有人像我這樣愛你……”

林晰的聲調不變,幾乎是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留學的手續已經聯繫好了,我希望……”

“他已經老了!又老又弱,根本配不上你……”

“閉嘴!”

三少不自覺地摒住呼吸,父親喝止的聲音並不高,但他能從那兩個字裡感受到父親的冷酷,甚至房間內的溫度好像都下降了。

房間裡一時無聲響,過了好一會兒,就在三少猶豫是不是小心探頭去看個究竟時,大少說話了,聲音變得柔順婉轉,“……林哥,請看看我,好好看看我……您獨寵了他二十年,夠久了。他已經容貌不再,身體又弱,我知道他並不能服侍得您盡興……”隨着衣衫簌簌的聲音,大少的聲音變得更加恭順,“林哥,看看我的臉,我的身體……我是從小被你調養到大的,我按照你的心意成長,只有我才最明白您的心情、您的喜好,我纔是你真正理想的情人。忘掉那個老男人,您會擁有一個年輕的、更愛您的,更用心滿足您的,一個貨真價實的小王子……

大少愛的宣言像三流苦情劇,三少在書架後面捏着筆記深深皺眉,吃驚,更是不解,大少他怎麼會對父親產生……哦,不,或者他應該問,大少怎麼會認爲父親會接受這樣的……幼稚的,無聊的……?三少簡直不敢相信大少的腦子……難道這麼多年,他就沒發現他們兄弟三人存在這個家的意義麼?

三少再也忍不住站起來,剛要往外走,卻透過書架的縫隙看到大少已經衣衫盡褪的站在地中間,那張美麗的臉上混合着討好的羞澀與卑微的祈求……三少的腳步頓住了,不僅僅因爲這樣尷尬的場面,更因爲三少胸膛裡忽然燃起了一把怒火,大少頂着一張跟老爸相似的臉作出這樣卑賤的表情,在三少看來,簡直就是對爸的極致羞辱!

在未來的日子裡,三少不止一次想過,如果那天他衝出去了,事情是不是會發生改變?他不止一次的想,當時他頓住的腳步裡,除了避免尷尬之外,是不是夾雜了一絲對大少報復的惡意?爲他奪去父親的關愛,爲他羞辱老爸的言詞,爲自己那不爲人知的嫉妒?

三少沒有答案。或者說,三少不是真的需要答案。不要爲打翻的牛奶哭泣——這是老爸告訴他的源於祖父的林氏家訓,而父親則用鐵與血的事實告訴他,什麼叫謀定後動,什麼叫落子無悔。在他們的人生字典裡最沒用的就是‘如果’二字。

三少當前還並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他只是頓住腳步,重新又坐回地上,撿起書,靜下心,沒有再管那邊的家庭醜聞。所以三少沒有看到林晰眼中森森冷意,大少正謙卑的低着頭,自然也沒看到。

許久之後,林晰悠長的嘆了一口氣,“你還年輕,不要什麼事情都說‘永遠’‘最’……”

後面的三少不知道了,他專注於自己的書本世界,屏蔽了全部聲音。

等三少再次回神的時候,是林晰抽掉了他手中的書。

“廚房準備了下午茶。”林晰說。

“好的,父親。”三少站起來。

其實,下午茶是林蕭然的習慣,但他今天出去跟某位鋼琴大師見面,不在家裡。父子倆走出書房,一路散步出去到□院彼此都沒說話,但最終沉默還是被打破了。

“你怎麼看大少說的那些?”林晰問。

“蠢。”

三少用這了一個字,包含了無數的意思。爲大少的驕縱,爲他自以爲是的愛情,爲那虛幻的自信,爲他不識時務的挑釁,爲他自甘下賤薦枕蓆,看不明白自己的位置……太多太多了。

林晰眼裡很快的閃過一抹情緒,“我以爲你會擔心。”

“擔心你喜新厭舊,拋棄爸?”三少反問,語氣裡帶着壓制不住的嘲弄,“仲夏叔的女兒都八歲了,您不必每次爸一提到要跟他見面就黑臉,不是折騰得爸在牀上躺一天,就是你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他爲什麼要擔心老爸?

林蕭然,生於書香世家,在清澈乾淨、溫馨和美的家庭環境下長大,音樂賦予他純淨的靈魂,父母的愛滋養他綻放才華,林蕭然如今是一位舉世聞名的作曲家,名聲、財富、地位、甚至是年齡和容貌,哪點是父親這個黑道老混混能比肩的?他倆誰嫌棄誰還不一定呢!

大少,哼!好吧也算上自己,三少忍不住自嘲,不過是長在賊窩、母不詳、被人爲製作出來的爸爸的影子罷了。他們沒有喜愛音樂之心,卻被逼着學琴學樂理。他們還未曾經歷純真便過早的接觸到這個世界的黑暗。七歲的自己就幾乎彈無虛發了,他拿什麼跟才華橫溢、清白乾淨的老爸相提並論?

大少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他確實年輕,可年輕又怎樣?

那幾乎等於幼稚、魯莽、愚蠢、目光狹隘、自以爲是的代名詞。如果父親連珍珠和魚眼都會弄混的話……不,這種假設甚至不能成立,父親是縱橫三十幾年的黑道帝王,讓他辨錯珍珠與死魚眼?你難道在講笑話麼?

三少聽過德叔念古,對老爸與父親之間的糾葛知之甚詳——老爸,被脅迫生命安全,被拿走全部家產和父母的紀念,被剝奪應有的榮譽……這些幾乎足以毀掉一個人的信念,但老爸從來不曾在強權面前表現卑微。老爸不是個英雄。他恐懼,妥協,在打壓中無望的掙扎,可他心中的那根脊樑從來不曾彎過,林蕭然,從來沒放棄自己理想和希望。直到現在,直到那層包裹在外的粗石被父親一個又一個絆子磨礪殆盡,璞玉終綻放光芒,再也沒有什麼能遮掩他的天賦,再也沒有任何辦法能否定他的才華。

三少很難想象,這個世上除了老爸,還會有人在父親隻手遮天的圍追堵截中創出一番天地,老爸讓父親敗得一塌糊塗。他的老爸,用德叔的話說:脆弱柔軟的像株需要精心呵護的蘭草,但再大的石頭,也休想阻止他發芽、長大、散發芬芳!

大少不配跟老爸相提並論,老爸的柔韌和堅強,他永遠不懂!

林晰聽着這個被自己忽視了很多年的兒子語氣裡的驕傲和不屑,欣賞的目光幾乎再無法深埋下去。他們家的三兒,像他,縝密的心思、冷靜、理智、擅長分析,並且果斷夠狠;同時他也像蕭然,有着音樂家那類敏銳的直覺和細膩的觀察,並且感情很真。

林晰養孩子的初衷,確實希望自己能有一個蕭然翻版的孩子,一樣乾淨清澈,一樣天賦才華,他幻想過親自把他寵成一個幸福得獨一無二的小王子。但時至今日林晰才知道,當一個孩子同時繼承了他與蕭然的特質之後,他纔會有一股發自內心的、父親般的驕傲——這,是他們的兒子!

比起被他寵壞的大少……

林晰想起大少那番自薦枕蓆的表現,想起他侮辱蕭然的說辭,心底憤怒又懊喪,他真的曾對大少付出很多心思,他想讓他像蕭然水晶般清澈,他把他嬌寵到大,有求必應、捧在手心裡養的,恐怕連真正的王子也比不上他,結果卻……

果然是母親那方的基因太差,導致的他竟自甘下賤麼?

大少……林晰的心底抽了一下,最終,眼中那抹意義不明的怒火壓至深處,不再顯現。

這件發生在林晰書房中的家庭醜聞,似乎在波瀾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那天的下午茶,這對父子並未再深入話題,所以三少不知道父親是怎樣安置大少的,反正不管怎樣處置,這種事情父親自然不用旁人多嘴。

從後續的發展來看,三少只知道大少並沒像父親之前安排的那樣出國留學,他依然在家,照常上學,像此前的任何一天那樣張揚耀眼的生活,只是沒有再提及任何輕辱蕭然的話,好像也沒再對父親表白心意、說什麼愛來愛去的。但是三少很困惑,大少如此簡單的就從青春期的性迷茫中清醒了?父親到底開解他什麼了?

不管父親說了什麼,在三少看來,大少自打那天起就彷彿變了一個人——他叛逆期終於到了——大少似乎用盡一切手段想證明自己的成長與出類拔萃,比如找老黑去練習自由搏擊,那股瘋勁兒嚇人;他與雲虎比狙擊精度,甚至在摩天大樓的天台上拿兩三百米外的路人嘴裡的香菸當靶子,險些鬧出人命;或者加入滑翔傘俱樂部,成爲裡面最年輕的會員,愣頭青似的站在懸崖上真的敢往下跳……不一而足。

三少冷眼看着大少這樣激情四射,沒頭蒼蠅一樣的毫無章法的逞能,很困惑,又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但父親在此事上什麼也沒說,三少自然也沒立場過問,不僅沒過問,還得在老爸爲此擔心的時候,用輕快的語氣開解他,“這不是大少他叛逆期到了麼!”

好吧,看着老爸又有舊事重提的跡象,三少趕忙伏低作小,第一百零一次做自我懺悔,說實話,自己叛逆期那會兒好像也挺狠、挺愣的。

但是,自己叛逆期再瘋狂,似乎也沒有大少這樣出格。三少默默觀察大少的叛逆期行爲,看着他不知深淺的越玩越過火,聽着父親三言兩語的點評暗藏縱容,三少不懂。或者說,他應該懂,但他不敢想。?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小半年,就在大少的發瘋漸漸被大家習以爲常,就在大少迷上山路賽車,挑戰極限越來越危險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出事了——非法賭博的山路賽,大少的車子失控,轉發卡彎一個沒婁住,連人帶車衝出山崖……

人生大悲——早年喪父,老年喪子。

雖然蕭然沒到老年地步,但這個打擊絕對不小。三少一聽說大少出事,來不及顧及大少,他腦子裡第一個念頭——他家老爸!

但令人意外的是,在這場喪子的打擊中,一向身體強健的林晰病倒了,已經年近知天命的人罕見的發起了近四十度的高燒,高燒不退足有一星期,醫生的診斷是‘心神俱損’,而林蕭然卻在這樣的打擊中堅韌的挺過來,他操持了大兒子的葬禮,同時悉心照顧林晰,依山公館的日常事務安排得一切有條不紊,只是人迅速的累瘦了。

“爸,父親的體溫已經下降下來了,你今天真的得好好休息,不然等父親清醒過來,看到你這麼憔悴會擔心的。”

“爸,我和肖蕭會照顧父親的,你放心吧。”二少這兩天也憔悴得厲害,親兄弟去世,對一向感情豐富,心思柔軟細膩的若蕭的打擊也很大。

“真的,父親的情況已經穩定了,醫生也說已經無礙……”

三少和二少聯手,逼着蕭然喝了碗安神助眠的藥膳送去休息去了。一個鐘頭後,三少強制體弱的二少也下去休息。在病牀前,當林晰燒退醒來的時候,看到三少旁邊的沙發裡打盹。

“肖蕭……”

“嗯……父親?”三少驚醒,擡頭正好看到體溫表上顯示正常,輕鬆了一口氣,“父親,感覺好點了麼?醫生估計你今天會醒……先點喝水。”

林晰醒來,精神還好,他拔掉針頭,伸手擋下杯子,“你爸呢?”

三少知道父親關心什麼,“爸一直很堅強,只是我和若蕭擔心他身體,逼他去休息了,應該正睡着。”

“讓龍蝦盯着,他身體不好,吩咐廚房注意藥膳……”

“……”三少忍了忍,深吸一口氣,最終把所有的疑問都忍下去了,擠出一個安慰的笑臉,“我知道,我會把一切安排好的。父親,吃藥。”

父子倆一時無話,三少伺候林晰吃過藥,扶着林晰起牀,幫他調節因體虛造成的力量失衡,然後扶着林晰走進浴室,三少給他放洗澡水,在裡面加入適量的藥浴……這邊三少正忙着,忽然背後的林晰開口了,“我……不是一個好父親。”

三少的手一頓,面色瞬間慘淡,喉嚨再也止不住顫抖的嗆聲,“是的,您甚至不能叫做我們的父親,就像大少曾經說的,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他們三兄弟只是爸爸的孩子,對父親來說,恐怕是寵物擺件的功能多過兒子吧。“我知道在你心裡,老爸永遠是最重要的,可我們又算什麼?您一意孤行‘製造’了我們,所以,我們僅僅就是爸爸影子的存在麼?”三少忍不住憤怒,他真的不想那樣懷疑,但大少出事,父親毫無道理地因爲心神俱損而病倒,還有剛剛那句‘我不是好父親’幾乎證實了他的猜想。

“我們就是一個影子,一種鏡像,不需要自我,不許出格……”

“我承認,”林晰開口,“最初,我只是想參與進蕭然的童年生活,基於某種彌補和代替心理……”

“但我們再像爸爸也不會是爸爸!大少長得再像爸,二少天賦再像爸,他們也不是他!”三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爸的童年你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你永遠不要妄想……”

“我知道。”林晰平靜堵住了三少的悲憤,“我的自以爲是,驕縱壞了似蕭;我的偏執,讓若蕭形弱神更弱,受不得半點挫折。我扼殺了兩個孩子才明白當‘父親’的真諦,肖蕭,你只問你,你還願意再給我一個當父親的機會麼?”

迴應林晰的,是三少的一記左勾拳。

“我爲什麼要同意你當父親?”

三少又打了林晰另一拳,“這是爲愚蠢的大少!”

第三拳,“這是爲無辜的二少!”

第四拳,“這是爲大少的死!”

“這是讓我隱瞞老爸的代價!”

“這是你十五年沒有盡到的父親的職責!”

“爲那該死的學琴……”

“爲那該死的槍械……”

“我憑什麼原諒你?”

……

五十歲,保養很好且身手依舊利落的太子爺,第一次被打得這樣狼狽,卻沒有還手;

十五歲,向來獨立自強的林家三少,第一次把這個父親放在眼裡,卻在他懷裡哭得傲嬌。

“……我爲什麼要相信你……”

林晰摸着小兒子頭髮,“肖蕭,我會努力做個合格的父親。我保證。”

林晰,不管這個黑暗又殘酷的男人到底謀劃過什麼,三少不得不承認他一直羨慕大少和二少,他渴望這個男人真正願意成爲他的父親。

林晰,不管這個獨霸又心狠的男人到底做過什麼,三少無法否認,他一生只爲林蕭然深情,他承諾給他一個平安幸福的人生,美好無憂,有始至終。

渣渣一如既往的是個壞人,即使他有閃光點,他也依然是個心狠手辣的壞人。

2,關於‘要個像蕭然一樣的孩子’的計劃,從最初到最後,從來沒在渣渣的控制之內。

3,有些事情,永遠也不能做到完全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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