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宗接代

45、傳宗接代

45、傳宗接代

回程坐的據說是林晰在美國的關係戶提供的私人飛機,不知道屬於哪個黑社會大佬的奢侈物,裡面弄得像家居裝修,有客廳、酒吧、臥室,房間里居然還帶雙人牀的!

蕭然靠在牀頭身上裹着毯子,毯子下面不着寸縷,臉上還帶着被寵愛後的紅暈,此刻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林晰聊天。在紐約的後來度假的日子直到現在,蕭然對林晰任何親暱要求都有求必應,乖巧得不得了,如果是在之前,林晰想必會滿足得以爲自己置身天堂,可是他現在更清楚的意識到,這是蕭然用他的方式在對自己表達‘謝意’,爲他準備的那麼浪漫難得的生日禮物,爲淘換到的那些絕版的唱片,爲與某著名的百老匯作曲家的共進晚餐……林晰有的時候也在懷疑,恐怕蕭然自己也搞不清情意與感謝之間的差別。

“……幸好我沒成爲那樣的二世祖,你也沒有。”蕭然靠在林晰身上,在網絡上翻新聞,正好看到某富二代鬧市開車撞死人的網絡口水戰。

“跟家庭教育有關。”林晰瞥了一眼,沒在意。

“我覺得當爹媽真辛苦。”蕭然感慨,萬一像這樣的,辛辛苦苦的養大了,結果居然教出一匹狼出來,那還不哭死,真不如不生。

“暴發戶的兒子。”林晰頭也不擡的把手中的文件翻了一頁。

“喂!”

哪有人這樣說的?

真要論起來,蕭然的爸媽也算白手起家的好不好,按林晰的意思,還不都是暴發戶?這也難說,雖說都是白手起家吧,但人家蕭然的爸媽真的是書香門第出身,窮歸窮,那是上一輩的社會大環境因素造成的,文化底蘊還在。只能說林晰比較異類,那麼一個老虎脾氣的爹,卻生出來這樣一個狐狸性格的兒子。但蕭然的感慨跟這些都沒關係,他感慨是因爲想起了帕拉曼大師。按照林晰的說法,是因爲帕拉曼唯一的侄子誤入黑社會,然後林晰幫忙把那叛逆期的蠢孩子從狼窩裡撈出來了,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那位大師也挺感謝林晰的,於是就答應在蕭然生日那天給他一個生日驚喜。

其真實的情況遠沒有這樣簡單,但不管這個故事從林晰嘴裡說出來之後隱瞞下多少醜陋和殘忍,反正蕭然聽完之後只爲那當爹媽的感慨,甚至當場老氣橫秋的感嘆養孩子真不容易,今兒看到這新聞自然又想起帕拉曼大師的家事,才發出這樣的嘆息。

蕭然無事翻看到論壇裡的具體描述,越看越義憤,如果他兒子是這樣,他自己就先把他掐死了,省的出去禍害人,丟林家老祖宗的臉。蕭然絮絮叨叨的跟林晰八卦‘子不教、父之過’。然後話趕話的就說到成家立業的問題上。

關於結婚、事業這個話題,蕭然還沒邁出大學校門,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太遙遠,但看看林晰,他今年有三十了吧,而立之年,別管他那事業叫不叫正途,反正也算立業了,蕭然試圖想象一下林晰結婚的畫面,不知道爲什麼始終勾勒不出來,確切的說,蕭然覺得林晰會結婚生子這個話題本身就怪怪的。

“那你告訴我,結婚是爲了什麼?”林晰把球踢回給蕭然。

蕭然很想理直氣壯地回答:愛情。就像他爸媽那樣。

可是愛情這個詞兒放在林晰這樣的人身上實在太違和了。蕭然無論如何想象不出來林晰會深情的跪在某個人面前,在鮮花、海邊、月下、樓臺的氣氛下……深情的說:‘你是我的太陽,我的月亮……哦,我的生命不能沒有你……’太雷人了!蕭然腦補之後打了一個冷戰,換個說法,“那關於傳宗接代呢?”華國人幾千年的傳統,幾乎根深到骨子裡。

“嗯……”林晰放下手中的文件假裝深沉思考,逗弄蕭然。“這還真是個慎重的問題。”

怎麼說呢,在這個問題上,林晰跟他爹一個想法,他現在做的這種事畢竟不是正途,林晰走上這條路有迫不得已的一面,但也不得不承認他天生就是幹這個的,如魚得水。可這並不代表他希望自己的後代繼承這樣危險的事業。親爹自己沒法選,有沒有兒子總還是自己能說了算的。

混道上的人都知道‘不對對方妻小下手’是一條行規——誰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落魄的那一天,妻小總是無辜的局外人——這條行規屬於黑社會約定俗成的人性和良心。可道上畢竟還有些半路出家不懂規矩的亡命徒,對人家妻小下手雖然人人得而誅之,但對那些即成事實,杯具也就杯具了。

那年,林晰出道沒多久,屬於黑道里的小字輩,偶爾他們青仁堂會接到一些負責衝鋒的辛苦活,所以林晰曾經目睹了一幕非常殘忍的事。雖然那壞規矩的雜碎被林晰帶人活捉了,送到盟會正法,但林晰同樣忘不了地下室裡已經慘死的孩子和母親,平湖幫的鐵老大是那年代出了名的狠人,親自給妻兒收屍的時候,也忍不住在衆人面前痛哭。

從那兒之後,林晰纔算深刻明白自己老爹在怕什麼。沒有人知道自己會不會有一天遇到一個不懂規矩的亡命徒,那個壞規矩的雜碎最後被活剮了三百多刀又怎樣?鐵老大還不是死了髮妻,沒了兒子?那時林晰初嘗人事不久,便理智地把獵豔目標轉向有點孃的嬌嫩男孩子身上過渡,他不想讓自己也發生自家老爺子馬失前蹄之類的糗事,與男人做,沒有什麼不好接受的,還安全方便、一勞永逸,直到今天。

如今,以林晰當前的勢力,他的妻小被亡命徒接近的機會無限趨於零,但林晰也已經適應了男子柔中含韌的清健身軀,對女子的軟綿觸感覺得索然無味。也許國外那些社會調查果然有些道理,男人就是天生的感官動物,那種事情不管跟男人做、還是跟女人做,只要爽到便會被接受,也許這同樣解釋了爲什麼有人說男子雙性戀的比率高達百分之八十。林晰當了這麼多年的純攻,好男色的口味幾乎成了公開的秘密,以至於很少有人知道太子爺實際上是個雙的。

不管是同的,還是雙的,林晰知道如今蕭然已經牢牢佔據了他所有的心思,再沒有其他了。所以傳宗接代這種事情,林晰十幾年前就斷了念頭,現在更不會有。不過,說起這個話題,林晰盯着蕭然看,倒是覺得——如果,如果他能有一個像蕭然一樣孩子,擁有蕭然一樣天賦,一樣的笑容,像蕭然一樣純真漂亮,水晶般清澈……似乎彌補了前二十年沒有認識蕭然的空缺——這樣的想法很讓人心動。

蕭然看林晰不明意義的盯着他,有點心裡沒底,“你,你在想什麼?”

“在想……也許有個兒子也不錯。”

蕭然沒有說話,他理解林晰的意思,畢竟開創了這麼大一份家業,總要有兒子繼承的。蕭然認同林晰的觀點,但同時又不能否認當聽到林晰要兒子的說法之後,他有那麼點兒……空落,這樣的情緒不太合理,蕭然隨即爲這樣的情緒找到解釋的緣由:像林晰這種人會被世俗禁錮,總是一件讓人遺憾的事兒。

林晰看着蕭然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他挑着蕭然的下巴,“你想過結婚?”

蕭然一激靈,趕緊搖頭,尹妮娜那件事讓蕭然對交女朋友產生濃重的心裡陰影,心裡創傷遠遠沒有癒合,別說結婚,他現在對女孩子的接近也會疑神疑鬼退避三舍。再說,就算他真的準備好接受下一個女孩子,這種事也不敢跟林晰坦白啊——林晰的眸光明顯變得非常犀利,讓蕭然越發緊張。

“最好沒有。”林晰的語氣聽似平淡,但不知道爲什麼,蕭然就是覺得林晰心裡憋着火。“以後不許跟女孩子交往。”林晰第一次如此明確的劃地盤。

蕭然點點頭。

林晰仔細打量了一下蕭然的表情,確定自己那招以退爲進的後天掰彎戰略計劃完成效果完美。林晰滿意的親親蕭然,至於他沒有提醒蕭然提防男人的問題,笑話,當自己是死人哪?

從國外轉過一圈回來,看了那麼多高水平的演出,體會到那麼多街頭音樂文化,又面對面的領教了大師的技藝與風範,蕭然心中有很多很多創造靈感,漲滿了他的胸口幾乎快要溢出來,所以儘管是假期,但他還是在自己的音樂室忙得不亦樂乎,五線譜稿紙用了一本又一本,客廳裡那架斯坦伯格鋼琴的利用率更是達到歷史新高,呃,林老太爺還拿着柺杖敲地板伴奏,節拍打的相當給力。

林晰回來之後也着實狠忙了一陣子,人家是去美國談生意的,先別管生意合不合法,反正是賺錢的行當,如今回到老巢自然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所以倆人對着忙,要不是晚上同睡一張牀,沒準兒回來的大半個月這倆人都見不到面。

關於蕭然把林晰的重要性排在音樂之後,可能除了林晰這個當事人,其他人誰也沒覺察出來。本來嘛,大家早就習慣那鋼琴小王子整日叮叮咚咚的與音樂爲伴,林哥也一向慣着啊,加上老黑、龍大他們最近也忙得腳不沾地,誰會注意這種細枝末節?

龍二倒是天天陪在蕭然旁邊,他隱隱約約覺得這裡面有點不太對勁兒,沒找到原因,但總覺得瞧着彆扭!你想啊,哪怕是一般的男女戀人相處,一方爲工作賺錢養家忙得腳不沾地,另一方正巧趕上放假,又沒什麼事兒,總不會天天彈琴聽曲兒,對戀人吃喝冷暖的不聞不問吧?

可是話又說回來,蕭然少爺那是真真兒的嬌養出來的少爺命,不說油瓶倒了都不扶,便是平日也都是林哥操心他的飲食起居,冷了熱了的含在嘴裡養,蕭然少爺什麼時候操心過別人了?再說,林哥又是什麼人,生活起居的問題早有人準備妥帖,本來也不用蕭然少爺操心。

在某種程度上說,龍二是最瞭解林晰對蕭然感情的旁觀者,所以他跟蕭然也提過:你看林哥最近這麼忙,肯定很累,要不要關心關心之類,可是看到蕭然一臉茫然,明顯不明白什麼叫‘關心關心’的樣子,龍二隨即就把這事扔腦後了,想他一大老爺們,他自己都不知道表達‘關心關心’應該是什麼樣子,還給人倆出什麼浪漫餿主意啊?

於是,局面就慢慢這樣了。

不過最後,到底是蕭然先放下手中的活計,不是他終於有陪伴夫君的覺悟,而是——開學了。

林晰站在五十二層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沒什麼表情,明顯在想事,查夜站左邊,龍大站右邊,倆人對視,同時心眼開動,迅速旋轉,默默查閱最近一段時間任何工作上的疏漏,倆人的金融學位也不是大街上白撿的。

半晌,倆人再次對視一眼,檢查於未果。

雖說這倆月的突擊工作讓他們忙得腳打後腦勺,但也不能說兵荒馬亂、措手不及。時間是緊了點,然而一切都是按部就班來的,也算井然有序,如今正式收官,太子爺的威信與勢力又漲了一截,已經成功在大洋彼岸站穩了腳,成就比去年這個時候滅到古大那次還撈得誇張,爲啥太子爺臉色這麼凝重呢?刨去生意不太合法這一點——好吧,是太不合法——單純以成就論,太子爺這發展速度,堪稱一年一個新臺階啊。

作爲道上傳說中太子爺,林晰行事有兩個特點,一是搏智,二是夠狠。從最初嶄露頭角到現在,儘管林晰越來越傾向使用充滿藝術感的智取手段,但無論是對手、手下,還是道上的醬油黨們都很清楚太子爺骨子裡很鐵血,林晰樂意玩文的那是偏好問題,並不代表有太子爺下不去的狠手。但是如今,林晰也不得不承認,這世上還有他不能下狠手的人和事,比如,蕭然。

自己忙了將近兩個月,蕭然圍着他的寶貝音樂也轉了兩個月,期間對他不曾過問。林晰如今已經不需要再多的證據證明自己在蕭然心中已經被音樂狠狠踩在腳下的事實,可是關於如何幹掉這個‘情敵’,是的,林晰不缺辦法,但他狠不下心,因爲那是蕭然,他捧在手心,含在嘴裡的寶貝。

林晰曾經對蕭然下過狠手,就是最初爲彌補自己一時衝動造成的糟糕後果的那次,但那只是牛刀小試的程度就差點把蕭然逼到崩潰,其過程曾讓林晰日夜心驚,心頭着實牢牢的捏了一把汗。所以這一次,如果他下了真正意義上的狠手,蕭然絕對撐不過去,林晰自己更是捨不得。可是讓林晰妥協?讓他的小龍吐珠永遠圍着那個名叫‘音樂’的東西吐泡泡,而自己成爲他某種音樂閒暇之外的調劑?

林晰心底犯堵,不,他沒有那麼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