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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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人住,但整個房子還真看不出來是閒置了很多年的,水電煤氣都是通的,廚房外窗旁邊有個老式的燃氣熱水器,淋浴什麼的都不成問題。沙發、牀之類的雖然舊,但也是好好的。櫃子裡還掛着好多件衣物,被包在塑料罩裡,乾淨是乾淨的,但根據款式,蕭然笑了,是父母年輕時的東西,現在看來真是‘土’的可以。

櫃子裡除了衣服,下面還有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密封袋子裡的毯子和枕頭,蕭然打開時候還能聞到淡淡的洗衣粉和樟腦球混合的怪味兒。夏日天長,趁着太陽餘輝還沒下去,蕭然把東西拎到陽臺上好一頓敲打,等到晚上再用絕對沒問題。如果說對於入住還有什麼缺乏的話:廚房是空的,一個老舊的冰箱因爲長時間不通電,大概已經不能製冷了,鍋碗瓢盆也沒有,好在這附近的早點攤、小飯館什麼的極多,老區就這點好。

蕭然大致收拾完自己今晚能住的條件後,就得出門了,他需要一些洗漱用品,換洗的衣物,順便外賣晚餐,蕭然興致頗高的計劃着自己的購物單與行程,全然沒想過若林晰知道他失蹤(或者應該叫逃跑),會是怎樣震怒。

林晰知道蕭然今天的考試科目挺變態。明明半個小時能搞定的考試內容,卻難免叫人生生耗一天。但就算蕭然真的不幸排在了最後一名,那五點鐘也應該考試結束,五點半鐘也該到家了。從蕭然的學校到家,半個小時夠司機跑八趟。

“蕭然少爺還沒有出來。”這是司機接到林晰電話時的工作彙報。司機不是沒給蕭然撥過手機,但永遠都是‘您呼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掛斷了司機的電話,林晰閉着眼睛深吸一口氣,睜眼,眸子黑得嚇人,打個響指把老黑叫過來,聲音平靜,“定位。”

老黑腿肚子一哆嗦,轉身看行動電腦,再次確認,“蕭然少爺在學校。”他真的在學校!老黑欲哭無淚就差指天發誓了,整整一個下午,他非常肯定那個代表蕭然手機的信號發射器就在學校裡面,絕對沒有挪過地方!

林晰冷笑,他不信,他當然不信!尤其在蕭然用三週時間麻痹他的神經、利用他的信任之後!

“這也只能說明,他的手機在學校罷了。具體定位。”

老黑噼裡啪啦對着鍵盤一頓敲,把地圖一步步放大,看着學校平面圖一點點展開,那個一直閃爍的點就在,“是……行政主樓?”老黑心一沉,考試不是在視聽樓麼?

林晰用上監視手段一點不奇怪,按照他對蕭然的獨霸勁兒,就算他真能允許蕭然正常上學,又怎麼會不管不顧大手一撒,不給自己留點後手呢?曾經的監聽電話是手段之一,現在的衛星定位是手段之二。要不是蕭然沒有戴手錶、戴項鍊、指環之類的習慣,監控手段又怎麼會僅僅侷限於手機?但是林晰也萬萬沒有想到,蕭然竟然會精明的看出手機有問題,而且將計就計給他玩個調虎離山,反將一局,是因爲曾經的報警電話給蕭然提了醒兒?還是……林晰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過於小看蕭然的敏銳聰慧,而高看了他的單純和稚嫩呢?

又過了半個鐘頭,手下的確切報告出來了:他們在行政樓學生處撿到了蕭然少爺處於關機狀態的手機,並且得到證實,林蕭然少爺今天上午在這裡辦理休學手續,有充分證據顯示蕭然少爺這就是要出國留學了……

林晰只是簡簡單單的對着電話說:“知道了。”

老黑坐在太子爺的對面,感覺周身那空氣,拔涼拔涼的。

老黑一聲不吭,一邊極力讓自己變成隱形掛在壁角,一邊耳朵很不得貼在林晰嘴邊,生怕自己錯過了太子命令。可是自從林晰放下電話之後,一個字沒說,只是打開他那一級機密的隨身電腦,不知道調出什麼來,研究半晌沒動靜。

就在時鐘分針跳到六點二十五的時候,林晰終於開口了,“帶二縱和五縱,把這裡給我端了。”

老黑一個激靈跳出來,得令!

老黑要去的地方,是距離這差不多有三十公里的一處偏僻倉庫,是戰天盟古老大的秘密基地之一,偏僻到查夜都不知道的地方,原本是個可有可無的廢置倉庫,不過因爲查夜的無間道,如今能讓古大放心的秘密地方太少了,一來二去,這裡現在倒成了古大的最後幾根救命稻草之一。林晰本來想再等等,等着逼的古大往這裡轉足了家底之後再一口吞下、吃個胖子,但是現在……算了,吞個八成也算很肥了。

給老黑布置完計劃,林晰一看手錶,差七分鐘七點整,想了想,給查夜撥了個電話,“海東青夜總會、玫瑰會所和鴻鵠俱樂部,今晚同時動手,要求:短平快,穩準狠——能做到麼?”

查夜在另一邊沉默了一下才開口,“向前翻騰2周半轉體3周屈體,難度係數4.0……林哥,玩好了,咱們能提前奪冠,玩不好前面的分可都白搭了。”

“你的答案呢?”

查夜在那邊笑了,“今晚不讓古大致殘,也得叫他割肉啊。”

林晰:“很好。”

兩支隊伍一前一後出發了,林晰卻沒完,電話甚至沒放下,直接又撥了一個號碼,電話通了,“德叔……”

城西,馬家寨

晚上七點鐘,雞頭大城子在自家包房裡一邊剔着牙,一邊捏着旁邊小姐的□□嘴裡哼着歌。大城子覺得自己在道上已經能算一號人物了。雖然不比坐鎮碧海晴天夜總會的丁老大,但門前一條街的洗頭房都是他的,洗頭房裡串着二十幾個的年輕妞,每晚也能給來賺來不下這個數,至少在馬家寨這個地方,城哥那也算跺一腳抖三抖的大人物。現在才七點剛過,嚴格的說,距生意真正開張還有仨鐘頭呢,所以大城子泡在洗浴城渾身的骨頭都是懶的。

這時候,電話響了。

旁邊的小姐幫他遞過來,大城子半眯的眼睛不耐煩的掀開一個縫,看到來電顯示上的人名,激靈一下子坐起來了,趕忙接了電話,“啊,丁哥,是什麼風讓您老想起我……”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什麼,連忙轉口,“是是是,我馬上到,我這就出門了……”

“城哥……”旁邊的小姐看到自家大哥掛上電話,剛要湊過去發嗲,被大城子一巴掌推到一邊去,“滾滾滾,老子我今天有正事。”說着,一骨碌爬起來,開始拾掇出門的行頭。

剛剛打電話過來的正是西城這片真正跺一腳抖三抖的大人物,碧海青天夜總會的丁老大,雖說馬家寨是大城子自己的地盤,丁老大遠在西城中心區,屬於山高皇帝遠。但是如果城哥真的惹惱了人家大佬,別說馬家寨不歸他了,他有沒有命活下半輩子都難說。挨鞭子、關小黑屋這是一般道上的懲罰。大城子一邊開車往碧海青天趕,一邊不禁冷汗津津的在想自己最近有沒有幹出什麼不孝敬的事。道上是按實力說話的,所以丁老大盡管在電話裡啥也沒說,只是口氣相當嚴厲的叫他三十分鐘之內到碧海青天,但對於大城子來說,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也不敢不準時到場。

緊趕慢趕二十分鐘之內趕到碧海青天,鑰匙扔給小弟泊車,大城子順帶眼的一瞥,嘿,看見了好幾輛眼熟的,貌似在西城吃這口飯的各處小老大全來了,他們彼此平時都各練一攤,但同混這行哪能彼此不熟?一看這情景,大城子忐忑的心終於放下來了,不是叫他一個人,看來不是自己犯事。

被小弟直接領到頂樓某一貴賓房,一推門,喝,果不其然,幾個道上的弟兄都在呢。

“哎,大城也來了。”

“丁哥給你打的電話麼?”

“丁哥到底把人叫來啥意思?到現在也不露面?”

“還差一個前山的小四兒沒來……他那兒遠。”

一屋子雞頭混在一起,大家互相招呼,聊天的聊天,罵架的罵架,鬧的跟菜市場一樣。在最遠的前山小四兒也滿頭大汗的趕到之後,丁老大的副手進來了,像大城子之流得恭恭敬敬打聲招呼:“輝哥好。”

“人齊了?”輝哥掃一眼包房,才說正事,“丁哥正在等一位貴客,人馬上到。一會兒人來了,你們別給丁哥丟臉,人家說什麼,好好應着,知道麼?”

“輝哥,這到底是怎麼回……”沒等大城問完,就看門口小弟進來在輝哥耳邊嘀咕了什麼,輝哥隨即神色一繃,“丁哥馬上就到,你們都給我規矩一點,丁哥說了,誰今天給他鬧沒臉,決不輕饒!”說完,撇下這夥人,跑到包房門口迎客。

衆人看看輝哥這狗腿的架勢,彼此相視一眼,也偷摸了整了整身上的行頭,安靜下來,雖然不知道丁哥口中的貴客是誰,應該是他們惹不起的。這邊都屏住呼吸抻長了耳朵聽走廊裡的動靜,那邊走廊裡隨着叮——的一聲電梯清鈴,人到了。

一陣腳步聲直接到了包廂,丁哥和那個神秘的貴客終於在衆小弟的簇擁下進來。看起來……呃,二十七八,身姿挺拔,西裝革履的,整個一商界精英範兒。小老大們都有點一頭霧水了。

那位貴客跟丁老大互相謙讓了一下,丁哥簡單表示了今晚一級警戒,然後就把話語權交給了貴客,“具體的要求請聽雲虎先生的安排。”

“今晚全城警戒,在警戒期間,不許任何人的地盤上發生劫人、動刀、下藥、或者幹什麼污糟的事。此命令是‘太子’親自下達。”這位雲虎先生的發言相當公事公辦,冰冷中帶着刻板和嚴厲,“爲了不耽誤諸位老大的生意,太子把期限縮短爲期二十四小時,從現在開始算。太子既然已經體諒的爲大家考慮,也希望諸位老大盡量配合。在這期間,諸位老大的地盤如果真的發生犯太子忌諱的事,太子說了從嚴重辦,到時候別怪太子沒事先提醒……就是這樣。”

雲虎先生很簡單說完之後,對各位點點頭,示意自己要離開,便被丁老大恭敬送走了。剩下的人在包房裡面面相覷。太子爺,那是傳說中的人物,跟他們有什麼關係?怎麼今兒還派一欽差說這麼一番前後不搭、雲裡霧裡的警告?

小老大一時都沒散去,得等着丁哥回來給他們好好分析分析。

一會兒丁哥回來了,明顯額頭上還殘留點汗漬。

“丁哥,他……那雲虎先生是什麼人啊?”

“太子爺這命令……什麼意思啊?”

“對啊,就這麼點事兒,打通電話不就完了,哪用得着親自來,還大老遠的把我們叫過來……”大城子滿心牢騷沒發完,啪——丁哥一個大耳瓜子扇過去,還踹了一腳。當場把所有雞頭都給鎮住了。

丁老大惡狠狠的盯着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就算他原先不明白,現在也明白太子爲什麼寧可親自派人來警告,也不打電話做這番安排了——這幫混蛋也就是嘴裡叨叨,顯然根本沒把太子爺放在眼裡——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無知者無畏。

丁哥看他們全老實下來,才憋着火開口解說,“太子爺身邊有七個縱隊,天、地、仁、和、龍、雲、虎。前四個是刀,後三個是盾……你不知道雲虎先生是誰?那‘天丁兒’你總聽說過吧,‘龍大’你總聽說過吧,‘地殺’聽說過吧,‘仁五哥’聽說過吧……”丁老大念一個人物,就拿桌子上的啤酒瓶劈頭蓋臉的砸一個,也不管被砸的人是不是滿身酒水。

砸完了酒瓶子,丁哥還沒解氣,繼續破口大罵,“媽的。居然還敢問老子云虎先生是誰?太子爺身邊的三縱親衛!你們他媽的就敢不放在眼裡?那些嚇得你們尿褲子的道上大哥就是太子爺身邊的一條狗!太子爺的命令也敢質疑,你們就他媽的這麼嫌我活膩了?告訴你們,我若活膩了,你們他媽的都得活剮了給我陪葬!”

一干小混混被砸得夠嗆,也冷汗津津。天丁兒、龍大、地殺、仁五哥……這些可是道上赫赫威名的人物,絕對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你說,太子爺爲什麼親自派人來說,還派了身邊的親衛親自來警告?”丁哥拎起大城子。“現在明白沒?”

“明白,明白!”大城子急忙點頭。

“你明白個屁!”丁哥呸了他一臉口水,“你們都給我把皮繃緊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都給我張大眼睛盯緊了,今兒雲虎先生說的明白,全城警戒,如果真的犯了事,不管手犯賤的是不是你們,到時候想抹脖子給自己個痛快都是妄想!被怪我沒事先提醒……”

華燈初上,三縱的一班親衛在濱市全城這樣四處走動下警告,引得濱市及周圍六個縣的地下世界都進入一級小心翼翼的戒備狀態的時候,林蕭然從超市走出來,拎了兩袋生活必需品,此刻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蕭然走回家、爬樓梯,這個傢什麼都好,就是配套的公共設施太差,沒有走廊燈,蕭然可以摸黑上樓,但是樓裡沒有光亮,真的連鑰匙孔都看不清——蕭然開始從包裡摸手機,摸了老半天沒摸到。

糟了!

他今天考試,手機一定是關機的,後來去行政樓辦手續,蕭然現在清楚的記得,當初他把手機從包裡翻出來,剛要開機,學生處的白主任就來了,然後倆人開始忙着辦理休學手續的問題,手機當時就順手被他擱在沙發扶手上……

林蕭然肯定不能再回學校取手機了,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林晰現在應該知道他已經離開,他可不會回學校自投羅網,至於沒了手機不方便的問題……蕭然的電話並不多,大部分時間,手機都被當成鬧鐘和手錶,至於同學和老師們的電話他在網絡聯繫簿上有存檔,蕭然仔細盤算了一下,丟就丟了,反正沒有太大的妨礙。尤其,他快離開這裡了。

摸索了老半天,終於摸黑的把門開開,蕭然到家了。

悶在地上畫圈圈,都是霸王,一羣水霸王……

抱歉讓大家失望了,蕭然,真的沒那麼精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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