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與大國風度的考慮,王孚倒是沒打算在基本禮節方面故意羞辱日本談判代表,除了按規格佈置談判會場外,又叫人給堀田正睦準備了一份見面禮,準備來一個先禮後兵,客客氣氣的從日本人身上割肉放血。同時王孚又派人聯絡英國談判代表和自告奮勇出面調停的法美西荷等列強領事,請他們先到談判會場旁邊的休息處等待,卻故意沒有邀沙俄駐日領事比羅夫斯基先到會場準備。
最後,還是在九點將至時,日本談判代表即將抵達羽田村時,事情得到過命令的吳軍士兵才客客氣氣的把比羅夫斯基請到談判會場,讓比羅夫斯基與王孚及西方諸列強的代表見了面。
這裡必須得表揚一下西方外交官的所謂風度,雖然對王孚在最後時刻才把自己請到現場十分不滿,雖然歐洲諸國大都對沙皇俄國不感冒甚至還敵意很深,然而阿禮國、比羅夫斯基和布盧尼等西方外交官員還是滿面笑容的握手行禮,風度翩翩的稱讚本國與沙俄之間淵源流長的友好關係,賭咒發誓要把這份友好關係傳延給子孫萬代。本國皇帝恨不得把俄羅斯人生嚼了的法國領事還別出心裁,大力稱讚比羅夫斯基的衣服合體,氣色飽滿,與比羅夫斯基親熱得就好象失散多年的同父異母兄弟。
最後,還是實在找不到新的廢話可說之後,阿禮國才漫不經心的向比羅夫斯基問道:“親愛的比羅夫斯基先生,還忘了問你,你什麼時候到的羽田村?爲了什麼事來的?”
“怎麼?阿禮國先生,你還不知道?”
比羅夫斯基有些驚訝的反問,還下意識的去看王孚,王孚的幫兇龔橙則馬上接過話頭,直接用英語說道:“阿禮國先生請原諒,還忘了告訴你一聲,比羅夫斯基先生是昨天晚上纔到的羽田村,提出希望能以調停人的身份參與談判,只不過昨天時間已經太晚,怕影響到你休息,所以沒有連夜通知你。”
“調停人?”熟悉外交的阿禮國馬上就明白了比羅夫斯基是準備參與對日本的趁火打劫,也沒怎麼奇怪,只是微笑說道:“親愛的比羅夫斯基先生,你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一起勸說日本和平解決這次的事件,纔是你最聰明的選擇。”
“阿禮國先生,比羅夫斯基先生可沒打算義務給我們幫忙。”龔橙又搶過了話頭,用英語說道:“比羅夫斯基還希望你們和我們一起,支持他向日本人提出的調停交換條件,幫助沙皇陛下獲得日本人的答謝。”
“希望我們支持比羅夫斯基先生向日本人提出的調停交換條件?”聽話聽音,阿禮國馬上醒過味來,笑道:“這麼說,比羅夫斯基先生,看來你單獨與日本幕府將軍舉行的談判,並沒有得到你所希望的結果了?”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成果。”在德川家茂面前碰了一鼻子灰的比羅夫斯基強笑,說道:“日本方面答應,只要調停成功,他們就會給滿意的答覆。”
阿禮國一聽又笑了,笑容中還有些掩飾不住的輕蔑,問道:“親愛的比羅夫斯基先生,那麼必須得冒昧的問一句,這次你打算從日本人手裡得到什麼?又希望我們如何支持你?”
還真不是吳軍方面的故意安排,沒等比羅夫斯基和龔橙回答,吳軍傳令兵正好過來稟報,說是日本談判代表井上正直的座船已經抵達了羽田村臨時碼頭,龔橙一聽暗喜,忙替王孚越俎代庖道:“各位親愛的先生,既然日本代表已經到了,那麼出於禮貌,我們的王軍門想親自到碼頭上去迎接日本談判代表,也請各位同去,不知各位先生意下如何?”
狼馬上就要吃羊了,狼羣當然不會介意做點餐前運動表示一下自己的禮貌客氣,所以包括比羅夫斯基在內的列強代表都是一起點頭同意,隨着王孚和龔橙一起來到了吳軍昨天搶修的臨時碼頭,迎接日本幕府的首席老中井上正直。結果也還別說,得知吳軍艦隊的總司令王孚親自前來迎接自己,忍羞含辱前來簽訂城下之盟的井上正直還真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在碼頭上纔剛聽完介紹就迫不及待的向王孚點頭哈腰的行禮,恭敬說道:“王將軍,這一次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還請將軍看在貴我兩國比鄰千年的份上,對薩摩藩的事多多原諒。”
“好說,好說。”王孚隨意擺手,很有風度的說道:“井上先生,談判會場和你的休息處已經準備好,快請吧,時間不早,談判就要開始了。”
井上正直答應,那邊才幹出衆卻又品德敗壞的王孚幫兇龔橙卻跳了出來,說道:“王軍門,時間還早,還是先給井上先生介紹一下諸位西方代表吧。”
知道龔橙此舉肯定是出自有意,王孚也沒嫌多事,點了點頭便替井上正直一一介紹在場諸人,結果因爲大部分認識的緣故,互相介紹間也沒有多餘的話可說,惟有介紹到沙俄駐日領事比羅夫斯基時,井上正直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顫抖了幾下,然後還不用龔橙多事,井上正直主動就開了口,小心翼翼的問道:“王將軍,比羅夫斯基領事先生,也打算參與這次談判嗎?”
“好,看樣子已經被俄國人的胃口嚇破膽了。”一直在觀察井上正直神色的龔橙心中暗喜,趕緊插話說道:“井上先生放心,我知道你們和比羅夫斯基先生一向關係友好,這次只要我們的盟友英國方面同意,比羅夫斯基先生就將以調停人的身份參與談判。”
井上正直臉上的恐懼神色再也無法掩飾,嘴脣還忍不住有些哆嗦,知道今天這一關肯定更加難過。龔橙則又笑了笑,然後才轉向阿禮國,直接用英語說道:“尊敬的阿禮國先生,關於是否接受比羅夫斯基先生調停的事,我們也順便商量一下吧。昨天晚上,王軍門和我仔細商量了一下,覺得比羅夫斯基先生提出的調停條件實在太過苛刻,有可能會嚴重影響到貴我兩國在日本的政治和經濟利益,但就是不知道貴國怎麼看?”
翻譯還沒把龔橙的話完全口譯完畢,比羅夫斯基的臉色就已經無比陰沉了,那邊阿禮國則是不動聲色,問道:“哦,比羅夫斯基先生提出了什麼樣的調停條件?”
龔橙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叫隨從拿來了王孚與比羅夫斯基的談話記錄,說道:“阿禮國先生,這是我們王軍門和比羅夫斯基先生的談話記錄,請你過目。”
精通中文的阿禮國也不吭聲,直接接過了記錄細看,然後很快的,阿禮國也變了臉色,滿臉嘲諷的向比羅夫斯基問道:“親愛的比羅夫斯基先生,你的胃口還真是不小,竟然連北海道都想要?如果日本答應把北海道割讓給了你們,你們打算出多少錢收購我們英國在北海道投資開採的鴻之舞金礦?”(朋友們還記得不?就是吳超越和阿禮國都有投資的那個日本北海道金礦。)
“北海道?”比羅夫斯基大吃一驚。
“北海道?!”一直在留意傾聽翻譯口譯的井上正直更是大吃一驚,忍不住向比羅夫斯基脫口問道:“比羅夫斯基先生,你還要我們日本的北海道?”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北海道了?”比羅夫斯基終於回過神來,趕緊衝着王孚和龔橙問道:“王,龔,我什麼時候說過想要北海道了?”
“比羅夫斯基先生,你自己說過的話怎麼都忘了?”王孚好不容易逮到一個開口機會,向阿禮國手裡的談話記錄一指,說道:“幸虧我們小心,找了書辦全程記錄我和你的談話,你自己看,你是不是要我們支持你向日本索要北海道和北海道的附屬島嶼?”
比羅夫斯基楞了一楞,趕緊從阿禮國手裡一把搶過那份記錄,交給自己的翻譯口譯唸誦,結果在念到那句‘我們只希望能夠得到日本北海道及所有附屬島嶼就行’時,比羅夫斯基的翻譯也傻了眼睛,說道:“不對啊?昨天,我好象說的是北海道的所有附屬島嶼啊?是我口譯時說錯了?還是記錄時寫錯了?”
“肯定是他們的書記員寫錯了!快用漢語告訴這些黃皮猴子,是他們的錯!”
比羅夫斯基氣急敗壞的用俄語呼喝命令,沙俄自備的翻譯無奈,只能是趕緊用漢語替比羅夫斯基辯解,結果王孚和龔橙當然是馬上翻臉,全都說道:“胡說八道!昨天晚上你口譯的時候,說得清清楚楚,說你們是準備讓日本人割讓北海道和所有附屬島嶼,我們也都聽得清清楚楚,這個時候你又想來不認帳?”
口說無憑,再加上那個倒黴翻譯也有些懷疑自己在口譯時出現失誤,便只好垂頭喪氣的轉向比羅夫斯基說道:“領事先生,十分抱歉,或許真是我口譯時失誤,用錯了一個關鍵的漢字。”
“啪!”比羅夫斯基先是氣急敗壞的重重一記耳光抽在倒黴翻譯臉上,然後趕緊用生硬的英語對阿禮國說道:“阿禮國先生,這是一個外交失誤,我並沒有向日本人索要北海道,我只是希望能夠得到北海道的所有附屬島嶼!”
在領土方面的名聲極***羅夫斯基的解釋並沒有讓阿禮國就此相信。阿禮國轉動着灰黃眼珠子盤算的時候,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荷蘭駐日本領事卻突然站了出來,說道:“比羅夫斯基先生,你們的胃口也太大了吧,我們出面調停,不過是希望日本多放一些沿海港口,你什麼事都沒做,竟然就要日本人割讓那麼多島嶼,這是否太過份了?還有,我也懂一點俄語,你剛纔用俄語辱罵黃皮猴子,是不是太沒有一個職業外交官的風度了?”
必須得交代一句,荷蘭領事站出來揭短絕非好意,原因主要是日本素來與荷蘭比較親好,黑船事件前僅僅只是向荷蘭開放港口,國內還有衆多的蘭學派親荷份子,荷蘭在日本國內有着衆多的經濟利益,極不願意看到日本被沙俄肢解,對吳軍進攻日本的事實際上也十分不滿,只不過懼怕英國的淫威不敢發作而已。這會既能阻止沙俄的野心,又能挑起中俄衝突,荷蘭領事當然是毫不猶豫的告密。
荷蘭領事雖然不懷意,卻也給了龔橙乘機把事情擴大的機會,幾個國家的翻譯幫着把他的話口譯成英語法語說出後,龔橙馬上就變了臉色,用熟練的英語說道:“比羅夫斯基先生,我要求你道歉,不然的話,我們受到羞辱的中國戰士,將向你提出決鬥!”
飛快說完了,龔橙又轉向旁邊的吳軍將士,用中國話說道:“弟兄們,這個俄國領事罵我們是黃皮猴子,他如果不道歉,我準備找人替我和他決鬥,你們誰願意幫我?!”
“我願意!”
在場無數的吳軍將士齊聲答應,脾氣暴躁的幾個還直接拔刀,龔橙也這才轉向了比羅夫斯基,喝道:“比羅夫斯基先生,道歉!不然我們就決鬥!”
“我是外交官,有領事豁免權。”比羅夫斯基有些膽怯的回答道。
“決鬥與領事豁免權無關。”龔橙冷冷說道:“你侮辱了我,我按照西方的規矩向你提出決鬥要求,你如果拒絕,你就是懦夫!”
吳軍將士怒目更盛,在場的西方列強領事則紛紛保持沉默,比羅夫斯基猶豫再三,也只好十分勉強的說道:“好吧,我道歉,我不該侮辱你們的人格。”
龔橙笑笑,先是揮手讓吳軍將士收刀,又象徵性的和王孚交談了幾句,然後才轉向阿禮國用英語說道:“阿禮國先生,鑑於俄國領事的過份要求,我們中國代表決定不接受俄國的調停,不希望俄國領事參與這次的和談,不知貴國是什麼態度?”
又轉了轉眼睛,雖然並不肯定比羅夫斯基要求割讓北海道的事是否誤會,但一是因爲與吳超越確實私交極好,二是極度不滿比羅夫斯基的獅子大張口,不出力不出兵就想拿走最大的蛋糕,三是擔心沙俄方面拿到北海道附屬島嶼後,遲早會向埋藏着大量金礦的北海道本島下手,威脅英國和自己的經濟利益。阿禮國還是很快就下定了決心,說道:“王將軍,龔先生,請放心,貴我兩國在這件事上同進同退,我們也不接受俄國調停,不希望看到俄國代表出現在談判桌上。”
翻譯把阿禮國的話口譯成俄語說出,比羅夫斯基的臉色頓時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也沒等吳軍下逐客令,一甩手就主動離去。龔橙則先是向阿禮國和荷蘭領事道了謝,又邀請衆人一起前往談判會場,最後龔橙又逮了機會,通過翻譯對日本談判代表井上正直說道:“井上先生,給你交一個底,這次我們不會向貴國提出一尺一寸的土地要求。現在誰是朋友,誰是敵人,井上先生你應該知道了吧?”
“感激不盡,感激不盡。”井上正直點頭哈腰的道謝,還有些激動和由衷的說道:“共榮,大東亞共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