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迴光返照

天津清軍的旗人大將哈豐阿沒有猜錯,在是否引水困死天津這個問題上,吳軍確實做好兩手準備,一是用這種缺德戰術爲威脅,逼迫和引誘天津清軍棄城突圍,二就是真的炸開海河的閘門,引海河水包圍天津城,徹底困死包括鬼子六在內的天津清軍。

促使江忠濟和李鴻章等人下定這個決心的,是天津城過於堅固的城防,還有在戰鬥中表現不俗的天津清軍,擔心強行攻堅傷亡過大,也並不是有完全把握保證一定能拿下天津城,又不象當年的吳超越一樣,有不想真的困死太平軍的顧慮,仔細勘探了天津的城防情況後,李鴻章便毫不猶豫的向江忠濟獻上了引水圍城之計。而江忠濟的心理負擔比李鴻章更小,自然也就毫不猶豫的採納了李鴻章的建議,並且立即着手實施。

吳軍敢於實施此計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後勤一定保障,北方是缺糧不假,可是託了曾國荃此前全數繳獲京倉糧食的福,吳軍的糧食至少可以保證支撐到今年年底,屆時不但直隸已經結束了秋收,吳超越那邊也完全可以肯定已經打通了海上漕運,從糧食價格低廉到吳軍必須減免賦稅才能鼓勵到農民種糧的湖廣大後方送來糧草補給,所以吳軍有這個和天津清軍對拼糧食消耗的底氣。

後顧無憂,爲了更進一步迫使天津清軍棄城突圍,同時也爲了將來真的飲水圍城,派遣使者到天津城下亮出底牌的當天下午,吳軍就已經開始了引水圍城的準備工作,組織了大量的當地百姓挖土築牆,圍着天津城修築一道兩頭連接海河河堤的堤壩,天津城外那些主動來請降的八旗滿人也在吳軍的要求下假如了工地施工,結果因爲吃夠了遊手好閒和好吃懶做苦頭的緣故,這些八旗滿人爲了能多領幾個饅頭飯糰,還真的十分賣力的替吳軍幹起了活,挖土挑石夯壓堤壩,效率雖然不是很高,卻也確確實實的替吳軍做了些活,多少對得起吳軍將士發放給他們的糧食。

在城牆上看到吳軍開始修築圍城堤壩,天津守軍當然都是一片大譁,鬼子六等人一度儘量封鎖消息的努力也頓時化爲了泡影,害怕吳軍真的引海河水困死天津城,天津清軍士氣迅速大挫,軍心也開始出現慌亂,即便是在城下遠處,手拿望遠鏡的吳軍斥候也能清楚看到城上守軍的驚慌模樣,還有城上守軍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耳語的情況。而消息報告到了江忠濟面前後,對於引水圍城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江忠濟當然是大爲歡喜,直接惡狠狠的說道:“知道怕就好,堤壩築成之前,如果不給老子乖乖的棄城突圍,老子就真的放水圍城!”

還有讓江忠濟歡喜的事,到了晚上時,鬼子六竟然又派遣掛着工部尚書頭銜的滿清重臣倭仁爲使,出城來和江忠濟談判投降事宜,提出了以獻出天津城爲條件,換取吳軍讓路放行,允許天津清軍攜帶武器彈藥和財產家眷返回東北。江忠濟討價還價,要求天津清軍全部放下武器投降,經甄別後再釋放不願留在華北的天津軍民返回東北,還有就是要求鬼子六也隨着衆人一起投降,經請示吳超越後再決定是否釋放鬼子六。

“江軍門,別的條件都好商量,就是在恭王爺也投降的事……。”倭仁滿臉爲難的說道:“江軍門,恕小使直說,恐怕我們恭王爺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畢竟,鎮南王爺在起兵檄文上已經點名要我們恭王爺,又在湖北處死了文祥文中堂,殷鑑不遠,我們恭王爺恐怕怎麼都不敢重蹈覆轍。”

“這我也沒辦法。”江忠濟很是遺憾的攤手,說道:“僞恭親王奕訢是我們討逆軍檄文中點名要的人,就是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不請示鎮南王就私自放人。”

言罷,還算有點招降誠意的江忠濟又補充了一句,說道:“不過,我可以保證至少我不會傷害你們的恭王爺,在我們鎮南王面前,我也會盡力替他求情,請鎮南王看在你們恭王爺主動開城投降的份上,網開一面饒你們恭王爺不死。”

倭仁還是十分爲難,半晌才拱手說道:“江軍門恕罪,茲事體大,下官實在不敢擅自做主,必須先請示了我們恭王爺,然後再給軍門答覆,不知可否?”

“沒問題,你回去和你們恭王爺商量吧,什麼時候商量好了,再來找我談判。”

江忠濟一口答應,還又讓人上酒上菜準備款待倭仁,倭仁則婉言謝絕,提出想盡快回去向鬼子六稟報此事,江忠濟也沒勉強,挽留了幾句,就叫自己的弟弟江忠義禮送倭仁出營,倭仁一再道謝,然後纔在江忠義的引領下告辭離去。結果也是在倭仁走了之後,江忠濟才向旁邊陪同自己接見的李鴻章問道:“少荃,怎麼看?”

“緩兵之計。”李鴻章笑笑,說道:“典型的緩兵之計,想騙我們掉以輕心,然後乘機行詐。”

“何以見得?”江忠濟有些驚訝的問道。

“很簡單的道理,亂黨的僞恭親王如果真想逃回東北,大可以乘着現在我們還沒來得及封鎖海河和拿下大沽口,坐船往東北跑,何必要浪費力氣和我們討價還價?”李鴻章打着呵欠說道:“還有,天津城裡的亂黨軍隊還有一戰之力,還有很大的把握突圍得手,二將軍你要他們全部放下武器投降,明顯是在漫天要價,倭仁卻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還一口答應可以商量,這不是明擺着想讓你暫時安心是什麼?”

江忠濟默然,這才發現倭仁的讓步太大也太過痛快,確實象是想故意讓自己暫時安心。醒悟之後,江忠濟這才又問道:“那麼以你之見,亂黨行緩兵之計的目的是什麼?”

“還能有什麼?想突圍唄。”李鴻章輕蔑的說道:“暫時穩住我們,讓我們放鬆警惕,然後乘機成編制突圍逃往東北,儘可能多的保住軍隊,方便回東北後東山再起。”

“想得倒美。”江忠濟哼道:“就算永平府還在他們手裡,從這裡到永平府幾百里路,老子一路追殺,殺不光天津亂黨,也起碼可以讓他們脫幾層皮。”

“最好還是小心點。”李鴻章提醒道:“我們派往東北的細作有消息,說是東北那邊去年糧食豐收,足夠東北亂黨今年之用,如果讓太多的天津亂黨逃到了東北,吃飽喝足養好力氣後,我們再想拿下東北肯定只會更難。”

江忠濟點頭,稍一盤算就拿定主意,決定分出一支兵馬駐紮在海河北岸,以便在清軍棄城突圍時當道攔截,同時加派斥候,日夜不停的嚴密監視天津城北的海河橋樑,只等天津清軍棄城突圍,就馬上以焰火發出信號,讓自軍可以在第一時間出兵追擊。

就連李鴻章都誤判了天津清軍行使緩兵之計的真正目的,兩天之後的清晨時分,當吳軍將士還沒來得及吃早飯的時候,南門那邊突然送來了發現清軍出城的消息時,江忠濟、李鴻章和江忠義等吳軍高層當然是結結實實的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而更讓人無語的是,因爲吳軍斥候還沒來得及探明清軍的出兵規模,江忠濟還一度認爲清軍是準備突襲自軍的圍城工事,沒做太多考慮就派自己最小的弟弟江忠淑率領兩個營去迎戰。

判斷失誤的後果就是喪失先機,再當吳軍斥候報告說天津清軍是幾乎傾巢出動時,江忠濟和李鴻章雖然馬上明白天津清軍這是狗急跳牆要和自軍打一場野外決戰,可時間已經晚了,江忠淑所部已經在天津城下和交上了火,再匆匆退兵等於就是亮出屁股請敵人踢了,所以江忠濟別無選擇,只能是一邊命令江忠淑結成方陣緩緩而退,一邊匆匆組織正在吃早飯的主力集結備戰,和天津清軍打這場事前毫無心理準備的決戰。——還好,吳軍還有營地可守,再是如何的準備不足也還有隻守不戰這個最後選擇,江忠濟倒也用不着過於擔心。

清軍的堅定決心再次殺了江忠濟一個措手不及,沒過多少時間,吳軍斥候就又匆匆來報,說是江忠淑軍雖然及時結成了方陣禦敵,但清軍馬上四面合圍了江忠淑軍,江忠淑軍幾次試圖撤回營地都被清軍堅決打退,那怕是動用了已經爲數不多的苦味酸武器也沒能炸亂清軍的整齊隊列,同時清軍方面還正在向第一線投入相對比較輕便的劈山炮,江忠淑軍的情況十分危急,如果不能及時獲得增援,恐怕會有被清軍殲滅的危險。

艱難的選擇放在了江忠濟的面前,不派援軍去救,最小的弟弟江忠淑就有可能送命,援軍派少了沒用,派多了又有可能被天津清軍乘機拉進野外決戰,被迫在沒有太多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和清軍決一雌雄。結果雖然李鴻章極力反對冒險打這場決戰,已經在戰場上犧牲了一個親哥哥的江忠濟卻還是不願眼睜睜看着幼弟喪命,猶豫了一段時間就拍案大吼,“主力出營,和亂黨決戰!”

就這樣,雖然明知道把握不大,江忠濟卻還是硬着頭皮帶着數量只有七千多人的主力出營集結,同時李臣典也慌慌張張的帶着自己麾下的四個營軍隊出營,到江忠濟軍的右翼集結,幫着江忠濟打這場決戰。然而很可惜,這一切正是天津清軍所希望看到的局面,所以探得吳軍主力大舉出營的消息後,受命指揮這場決戰的陳國瑞不但沒有半點慌張,反而向包圍江忠淑的清軍諸營傳令道:“放緩進攻,繼續包圍,等吳賊主力來救他們!”

命令傳達,原本正在四面圍攻吳軍江忠淑部的清軍諸營立即調整戰術,先後改攻爲守,不再全力進攻,只是優先防範江忠淑軍突圍。結果這麼一來,天津清軍固然是失去了殲滅吳軍江忠淑部的機會,可是等吳軍主力趕到現場時,天津清軍則得以用嚴整的陣形迎接吳軍主力,不給吳軍主力任何以整擊亂的機會。

決定天津戰場走向的決戰就此展開,結果讓吳軍將士繼續措手不及的是,天津清軍不但首先發起了進攻,還從一開始擺出了玩命的架勢,甫一接戰,清軍大將韋俊馬上親自率軍猛衝吳軍左翼,百戰餘生後歷練出來的清軍腳步堅定,神情剛毅,一排接一排的迎向吳軍的槍林彈雨,用基本相等的火槍裝備和吳軍對拼排隊槍斃,並靠着無畏的勇氣和非死即生的士氣迅速搶佔上風,把吳軍的左翼壓得節節敗退,不到二十分鐘就擊潰了吳軍的一個營,嚴重威脅到了吳軍左翼的陣地穩定。

發現左翼情況不妙,江忠濟除了趕緊給左翼送去一些殘餘的苦味酸武器救急外,又命令右翼的李臣典衝擊清軍針對江忠淑的包圍圈側翼,想要先救出被清軍包圍的江忠淑,然後再圖謀反擊。結果曾國荃麾下的頭號猛將李臣典雖然沒有做任何討價還價就立即出擊,可是在與清軍交上手後,李臣典軍卻意外的遭到了清軍方面的頑強阻擊,同時陳國瑞也果斷出動自己的左翼之軍,同樣是猛衝李臣典軍的側翼,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把這場決戰拉進了糾纏消耗戰。

槍炮震天,清吳兩軍的將士排着整齊的隊列,拿着各種各樣的土槍洋槍大步而進,如同一排排機器人一樣,聽到命令就舉槍瞄準,然後整齊開槍發射,大小口徑不一的子彈來回穿梭,不斷在雙方密集橫隊中濺起波波血浪,中槍中彈的吼叫聲慘叫聲此起彼伏,倒地陣亡的士兵也是接連不斷。期間還有騎兵穿梭,大炮炸響,奏響了一曲血與火的激昂交響曲。

天津清軍打出了自京城失守後最漂亮的一仗,在清軍各級將領的努力指揮下,基本上已經是無路可退的清軍將士前仆後繼,靠着兵力、士氣和鬥志的優勢,向着吳軍陣地發起一浪高過一浪的猛烈進攻,甚至還破天荒的出現了營隊傷亡過半還沒有崩潰還在繼續進攻的奇蹟。而心理準備嚴重不足的吳軍將士則萬分被動,被天津清軍超乎預料的攻勢衝得連連後退,賴以成名的空心刺蝟陣也被清軍連續攻破三個,軍心大駭,士氣也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糟了,難道這場仗我要輸?”戰場老麻雀江忠濟看出自軍已落被動,心裡也頓時叫苦,無比後悔自己過於輕敵,全沒料到之前連戰連敗的天津清軍竟然敢出城拼命,徹徹底底被天津清軍殺了一個措手不及。

“輕敵了。”旁邊的李鴻章也是把拳頭攥得指關節發白,臉色陰沉得幾乎滴水,心中暗道:“怪我,一相情願認爲天津亂黨只想突圍,忘了天津亂黨還可以狗急跳牆,和我們打一場正面決戰。”

“有希望!有希望!這場仗我們大有希望!”與如墜冰窖的江忠濟、李鴻章截然相反,同爲戰場老麻雀的清軍指揮官陳國瑞卻是心中狂喜,知道這一場仗自軍已經大有希望,直接殺退吳軍主力保住天津已經不是白日做夢,自己也將憑藉此仗躋身當世的名將之列。然而……

“陳軍門,快看後面!天津城裡起火了!”

然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刻,部下的驚慌吼叫卻一下子粉碎了陳國瑞的美好憧憬,陳國瑞飛快回頭看去時,也果然一眼看到,天津城中,已經出現了一道沖天濃煙,還有幾道已經清晰可見的火焰煙霧。再接着很快的,陳國瑞當然是大聲慘叫了起來……

“不會吧?主子爺們,我們可是在爲你們拼命,你們不會又來扯我的後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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