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檸冷冷哼了一聲,卻並不回禮,完全無視了她的存在似的,徑自對光緒說道:“皇上,多日不見,您的氣色好了許多呀!鈺檸見了,心裡也歡喜得緊呢!”
光緒皺着眉頭,看都不看她一眼,眼神只是凝注在婉貞身上,帶着審視,更有幾分緊張和惶恐,嘴裡說道:“這都是婉貞的功勞,你應當謝謝她。”
鈺檸一滯,胸口一陣悶氣,臉色頓時青白交錯。
“這不是婉貞堂嫂嗎?怎麼會在這裡?”有了光緒的話,她倒也不好再繼續漠視婉貞的存在,至此才彷彿剛剛看到婉貞似的,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婉貞看了看她。短短几句話的時光,別的且不說,光緒口中的她“目中無人”這一點已經得到證實了,對於這樣的千金大小姐,她一向敬而遠之。
平靜地笑笑,趕在光緒發怒之前,她淡然說道:“我怎麼在這兒……說來話長,就不耽誤你們敘舊的時間了。皇上,您既然有客,請容臣妾先行告退。”說完,轉身悠然而去。
光緒正要追上,卻被鈺檸三步兩步趕在前頭,擋住了去路。
“皇上——”她嬌嗔着,“許久不見,就不陪鈺檸說些話麼?”
他愣了一下,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只是那雙眼眸卻牢牢盯着婉貞離去的背影,煩躁的情緒溢於言表,看了鈺檸一眼,眼中的厭惡和不耐清晰可見。
婉貞後腦勺上沒長眼睛,自然看不見後面發生的一切。她快步走回了養雲軒,這纔回頭看看,只見光緒正被鈺檸攔住說話,心頭不由一痛。
咬了咬下脣,她毅然轉頭,忽然看見鍾德全不知何時已經跑到了自己前面,正苦笑着看着自己。
“小鐘子,你……”她不解地說。
他不在光緒身邊伺候着,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鍾德全卻搶先一步說道:“福晉,您可千萬別誤會。鈺檸格格因着從小就常在宮裡出入,自幼便與萬歲爺接觸,也不知怎的,就是喜歡上了萬歲爺。可萬歲爺從來沒動心過,以前是有着珍主子,如今又有了福晉您,別的人更是入不了萬歲爺的眼了!萬歲爺不是那種花心風流之人,這點小鐘子願意拿命來擔保!”
好容易萬歲爺又有了知心合意的人,重新煥發出生的活力,若是就這麼毀了,別說萬歲爺,他也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了!所以,就算拼着受罰也好,他也要幫萬歲爺辯解一番,千萬不能讓婉貞福晉一怒而去啊!
婉貞沒有說話,擡頭默默地看向天空。
樹梢,細嫩的新枝偷偷冒出了頭,幼小的枝丫在和風中緩緩舒展,嫩綠的顏色清新稚雅,流露着孩童似的純真,勇敢用最直白的姿態迎接着世間的風吹雨打,努力伸展着身軀,渴求着陽光,散發出無盡的生機和活力。
她淡淡地笑了,揮去心中的那一絲悵然。
“福晉?”鍾德全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爲何說着說着她竟然會發起呆來。
她被這聲叫喚拉回了注意,看着鍾德全焦急中帶着些緊張的神情,微微笑了笑,說道:“原來鈺檸格格喜歡皇上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來聽聽。”
左右無事,聽聽八卦也無妨。
鍾德全猶豫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說道:“回福晉的話,事情是這樣的。”接着,娓娓述說起來。
原來這鈺檸格格,等於變相就是慈禧收養的,從小就經常在禁宮出入,儼然就是宮裡的公主一般。正因爲慈禧的寵愛,養成了目高於頂的性子,覺得天下人都比她矮了一截,別說一般的官宦子弟了,就算是王公貴族也不被她放在眼中。
在她的心裡,不知何時便養成了“最好的都應該是她的”的思想,不僅吃穿用度,就連未來的那一半也是一樣。以她這種性子,還有什麼男人能夠入了她的“法眼”呢?於是,自然而然的,天下間最爲尊貴的那個人——天子——便進入了她的視線。
雖然光緒是個沒有實權的皇帝,但一國之君畢竟是一國之君,身份地位在那兒擺着呢,多少還是能唬唬人的。況且在慈禧的鐵腕統治下,能夠配得上鈺檸的年紀,而又有足夠的身份地位的,本就沒幾個人。有權有勢的,多是些阿諛奉承之徒,馬齒徒長,沒幾個好人品。年輕有志的,又大多心氣太高,對慈禧多有怨懟,自然不可能得到重用,擁有什麼權勢。相比之下,光緒也算是矮子裡面拔高子了。再怎麼說,他也有個名頭不是麼?
況且別的不論,只看長相,光緒也是很不錯的,雖然氣質有些陰鬱,那是長期受到幽禁導致的結果,但他眉清目秀,面容俊逸,活脫脫也是個美男子,十分符合少女心目中理想的良人形象,自然不難討取她的歡心。
綜合上述種種,這位一心只求最好的鈺檸格格會喜歡上皇帝也就不足爲奇了。
而被嬌寵慣了的鈺檸格格,根本視世俗教條於無物,想要什麼去拿就是了,即使對男人也是如此。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嫁給皇帝,便也就非常大膽地去追求了。況且她還有個常人難及的本事,那就是可以無視別人的拒絕與抵制,理所當然把一切都想成是她的。因此,對於光緒是否會厭惡、討厭她,或是會不會喜歡上她,那都不在她的考量範圍之內。在她看來,凡是她想要的,被她看上的,還有得不到的嗎?
仗着慈禧的寵愛,她是少數幾個可以在瀛臺和玉瀾堂橫衝直撞的人物,根本就不理會什麼禁令之類的東西,常常毫無顧忌地衝進瀛臺或是玉瀾堂糾纏光緒。也不知慈禧是怎麼想的,對她這種明顯犯忌諱的行爲卻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是助長了她的囂張氣焰,令她的驕橫跋扈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