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卷的綢緞堆在桌上,首先由老夫人挨個兒仔細看了,選中了兩匹,接着纔到婉貞。至於寧古塔氏和周佳氏則要等她選完才能選,最後剩下的纔會給青瑗。這便是三妻四妾身份上不同帶來的嚴格的主次之分。
婉貞皺了皺眉頭,一眼看去都是花花綠綠的鮮豔顏色,說實話實在不大符合她的喜好,但時下的人們喜歡的就是這種花團錦簇,她也只能入鄉隨俗,於是隨便指了兩匹也就罷了。
剩下還有許多,寧古塔氏和周佳氏滿臉喜色,正要上前挑選,沒想到一直默不作聲的載濤突然說道:“且慢!”
一屋子人都吃了一驚,轉頭看着他。
他走上前來,細細地看着婉貞,問道:“你就只選這兩匹?”
婉貞訝異地點了點頭——怎麼,她選什麼料子跟他有關嗎?
“妾身還有許多衣服沒穿,實在不必多添新衣了。”她實話實說。
他的眉頭卻皺了起來,說:“這怎麼可以!”轉頭翻了翻那一堆綢緞,親自挑了幾匹出來,“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給福晉留下。”
樑老闆樂得眉開眼笑,急忙道:“是,小的知道了。”
婉貞莫名其妙看着載濤,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得到寧古塔氏和周佳氏嫉妒的眼光。
老夫人也笑開了臉,說道:“難得濤兒你總算明白過來了,這還是你第一次親自給婉貞選衣服呢!她畢竟是你的福晉,以後可要多照顧些纔是,別老一門心思放在狐狸精身上。”
這話說得可有些傷人了。婉貞不禁瞟了一眼一直靜靜縮在角落裡的青瑗,果然見到一張煞白的小臉。
暗自嘆了口氣,她有些不忍,不過現在也不能說什麼,轉回頭來,她看着載濤,道:“多謝爺的關心,不過妾身真的用不着那麼多衣服,做多了便浪費了。”
他卻直直看進她的眼中,說:“這可不是什麼浪費,而是身爲貝勒福晉該有的行頭。就快過年了,循例你是要進宮給老佛爺賀年的,難不成想穿着舊衣服去觸黴頭嗎?”
什麼?!
彷彿晴天一個霹靂,婉貞整個兒給震傻了。
當今的老佛爺,不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慈禧太后嗎?!她要去給她賀歲?!
“婉貞,你怎麼了?”老夫人狐疑地看着她,問道。
“呃……不,沒什麼。”她深深吸了口氣,勉強壓下心中的震驚之情。看看一屋子人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可想而知給慈禧賀歲的事情絕對不是什麼新鮮事,唯獨她這個穿越過來的人不知道而已。此時最重要的就是鎮定,萬萬不可慌張,露出馬腳。
努力平息了一下心情,她想起後世裡對慈禧的評價。都說慈禧是個陰狠毒辣的女人,而且據說奢華腐敗至極,要是她真的穿着舊衣服去,又被人發現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事!
心頭突然忍不住又是一陣恐慌——怎麼辦?真的要去見那麼恐怖的人嗎?
“你不是忘了吧?這可是宮裡的規矩,每年都要去的去年、前年不是都去過的嗎?”載濤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注意,她擡眼,正好對上那狐疑的眼神。
“呃……沒,怎麼會呢,這種事情怎麼能忘記?”她急忙強笑着說。
去年、前年的春節她可都還在二十一世紀的家裡呢,哪裡知道正牌的婉貞要去見慈禧太后?
這個真相卻是不能對任何人說起的。
她不着痕跡地移開了眼神,不敢再與他對視,免得他從自己的眼神中看出端倪。
“多謝爺親自爲妾身挑選的衣料,時候不早了,兩位妹妹,你們也快選吧,待會兒還要量身呢!”她岔開了話題,道。
這是近一年來磨練出的本事,任誰也抓不到把柄。寧古塔氏和周佳氏雖然聽得刺耳,卻也不敢在老夫人和載濤面前顯露出來。再說時間確實也緊張,便乖乖地專心尋找起自己喜歡的面料。
等她們選完,最後輪到青瑗,她也像婉貞一般隨意選了一匹,便再也不要了。這種謙卑的態度看來還比較合老夫人的心意,總算是沒有再出言給她難堪,只是奇怪的是載濤並沒有像對婉貞一樣幫她,婉貞不由得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難道他其實並不像她想象中那麼喜歡青璦?
選完了料子,載濤就走了。剩下的是量身,雖說她們四個都是他的女人,彼此之間用不着顧忌太多,但畢竟還有老夫人在,不大方便。
量好了身,婉貞便送走了老夫人,然後趁着寧古塔氏和周佳氏的酸言酸語還沒出口之前,趕緊溜了。雖然那種話她從來就不放在心上,因此從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傷害,但既然不能翻臉,又不想忍受那些喋喋不休,自然只有走爲上策了。
原以爲回到房裡能鬆一口氣,沒想到一眼便看到屋裡那人,頓時一陣無力的感覺襲來,她連嘆息的力氣都沒有了。
今天他貝勒爺是很閒嗎?不用去畫畫嗎?不用去學戲嗎?
很想掉頭就跑,但俗話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若是他存心找她,難道還能躲一輩子不成?
於是乎,她只好不情不願地,一步一停地慢慢向屋裡“蹭”過去。
他早在屋裡看見了她,默默地注視着她一步步走進來,微微彎起了嘴角,似笑非笑:“你似乎並不願意見到我。”
話裡貌似很有玄機啊!她心頭一跳,勉強笑了笑,說:“怎麼會呢?爺多心了……不過今兒個爺倒是有空啊!”
平日裡難得見到一面,今天卻總在她面前晃悠。
他抓起桌上小碟子裡的一顆蜜棗,放進嘴裡——那是她的最愛,也是平日無聊打發時間的東西。
“你覺得我會有什麼事忙嗎?”
“……”
她無言以答。
他又吃了一顆蜜棗。
她死死盯着他的手,心裡在哀號——那是她最喜歡吃的東西啊!
他看着她,眼中染上了笑意。
“今兒個製衣,你似乎並不感興趣的樣子。我還沒見過不喜歡新衣服的女人。”他說。
“爺說笑了,我……妾身很喜歡啊!”她有點心虛,趕緊假笑着說。
跟一般的女孩子一樣,她當然喜歡新衣服。只不過她冬天喜歡防寒服,夏天喜歡短褲短裙,他能做給她嗎?
既然沒有心頭好,那麼做什麼、穿什麼衣物都無所謂了。
“‘妾身’兩個字,說得很難受吧?直接說‘我’就好了。”他笑着說。
她不禁心頭再次一跳——他發覺了?
猛地手又被他抓住,隨即一股大力傳來,她一時站立不穩,順着那股力道倒在他的懷裡。
脣上被溫熱的氣息所籠罩,等她回過神來,他已經重重地吻了下來。
“……爺!”她嚇了一大跳,稍微愣怔之後立刻用力推開他。
“怎麼了?咱們可是夫妻不是麼?”他並沒有生氣,只是壞笑着,那笑容中有她從未見過的東西,一些……足以令人臉紅心跳的東西。
是啊,她這具身體和他,確實是夫妻!可是……
他卻不由分說,再次將她拉進懷中,重新吻上她的脣。而這次,再也沒有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