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註定是個不眠的慶功之夜。上至君王,下至朝臣,皆在阿爾哚這塊新徵服的土地上大啖美食,猛飲美酒,看歌舞昇平,聽鶯嬌婉轉。東聿衡特赦文武衆臣可不顧尊卑,開懷暢飲。宴廳由此熱鬧非凡,杯盤狼籍。
盡興而歸的東聿衡半醉半醒,他乘步輿來到沈寧的院子,並不讓人通報,進了上房後襬擺手讓人全都退下,自己緩緩地踱進了內室。
他的脣角啜着笑意,繞過屏風正欲喚她,不意卻見沈寧獨自一人抱膝坐在窗邊,眼中的悲傷幾乎滿溢而出。
他的笑容凝在嘴邊,凝視着越看越心疼的婦人許久,他低啞地開了口,“寧兒爲何難過?”
沈寧聽到聲音,猛地擡頭看他一眼,撇開臉生硬地道:“沒事。”
“再敢欺君朕就打你屁股。”東聿衡上前,用力扳過她的身子,將她緊緊摟在懷裡,“究竟發生何事?”
血淋淋的真相壓在心底抽空了沈寧的所有力氣,她竟然無法推開他。
溫暖的胸膛正是她現下最需要的依賴。她埋首閉了閉眼。
見她這般脆弱皇帝更是心疼,他緊了緊她,“說出來,朕給你作主……是因憶起了被努兒瓴抓去的事?”
沈寧動也不動。
“事兒已經過去了,乖兒,如今沒人敢欺負你。”他親了親她的發。
沈寧依舊不作聲。
“欸,明日午時朕要將那豎子五馬分屍,你可是想去?”他說罷轉念又搖搖頭,“場面血腥,你還是不去爲好,省得回來又發噩夢。”
沈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沙啞地道:“……五馬分屍又如何?他死了黃逸也不能活過來。”
黃逸?原以爲她是因自己遭遇難受,不想竟是爲了黃逸。莫非她親眼目睹了他的死?皇帝的聲音低了一分,“黃逸已死,你再傷懷也於事無補,何苦來哉?”
“黃逸他……”沈寧推開他欲言又止,閉上眼就是黃逸慘遭****的面面,她怎麼能將這一切輕易遺忘!
“黃逸他怎麼了?”他聽徐翰回報是黃逸英勇就義,爲何她似是有苦難言?
沈寧嘴脣顫抖,無力地搖了搖頭。
“乖兒,說出來,別憋在心裡。黃逸他怎麼了?你還有事沒對子陵講麼?”
輕柔的話語與溫柔的撫慰衝破了沈寧此時脆弱的防線,“我……我……”她再忍不住開了口,將一切的殘酷真相說給了東聿衡
。
東聿衡聽罷,臉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陰沉得可怕。
“我不能阻止那個變態,黃逸他……我眼睜睜地……我……”
“噓,噓,朕在這兒,朕在這兒。”皇帝也是首次聽她親口說着被擄的遭遇,他不僅因黃逸的慘死而難受,也因親眼目睹這一切而至今痛苦不已的東明奕與沈寧而心疼。他聽聞東明奕被救回來後無法振作,卻是沈寧讓他恢復了精神,可那時的沈寧也是身心俱傷又有誰來撫慰?
“都過去了,寧兒,你與明奕爲黃逸保存最後顏面,他泉下有知定是欣慰,你做得很對,”東聿衡親了親她的額,“難爲你了,乖奴奴,難爲你了。”
聽着東聿衡的柔聲勸解,深埋在心中的陰鬱似是打開了缺口,源源不斷地流露了出來。她抽泣着,將頭埋在他的手臂上,低聲哽咽。
“欸,想哭就哭出聲來。”
沈寧聞言,先是倔強地搖了搖腦袋,後而卻再無法剋制地在他懷裡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