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別墅,飯桌。
這天傍晚,謝嘉篪下班後又來李家蹭飯,某男最近有事沒事就往老大家跑,他發現這裡很溫暖,更有人味。對此,李陌沒說什麼,倒是李開放總碎碎念攆他走。
新婚之前,李開放和陌陌就愛愛過那麼一次,後來懷孕怕傷到寶寶,也從沒做過。現在孩子稍大些,他終於可以把積攢一年的某些東西縱情釋放的時候,偏偏有個人總是賴不走,如此一來,難免不讓人火氣大增。
此刻,李開放的眉頭皺得都能夾死一隻蒼蠅,陰沉着一張臉凝着謝嘉篪,他假意向窗外望了一眼,“老三,天快黑了,吃了飯早點回去吧!”
“六點半夏天就黑天,你家是北極嗎?”謝嘉篪眼皮都沒擡一下,“我不走,回頭還要陪平平玩遊戲呢!”
“平平還不到一歲,你能陪他玩什麼?植物大戰殭屍還是地鐵跑酷?”話說這兩樣可是謝男神最愛的電玩。
“總比某些人趁着老婆不在家,一個人玩電車之.狼光明磊落。哎,魔由心生啊!”(注:電車.之狼是盛行於日本的一款十八禁遊戲,其內容要求玩家扮演一名猥.瑣男,目的是對三名女性角色進行性.騷擾並實施性.報復。)
“噗”一口湯噴了出來,李開放表情誇張地咧嘴,示意對方適可爲止。
李陌雖然見多識廣,但這種色.情遊戲卻從沒聽過,立刻瞪大眼睛問道,“電車之.狼?怎麼名字怪怪的?”
李開放擦汗,“就是玩家扮好人,學雷鋒做好事,在公交車上給老太太或是抱小孩的婦女讓個座什麼的。”
聽了老友的回答,謝嘉篪被打敗了,他翹起大拇指,對老大的厚顏無恥表示十二分的敬意。
李陌瞧出謝嘉篪神情不對勁,翻翻眼皮,“好人有叫狼的嗎?”還想再問,無奈樓上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她便放下碗筷飛奔到二樓去了。
如此驚險的一幕,竟被李開放稀裡糊塗矇混過關,他當下擦把冷汗,刀子一眼的眼神盯着謝嘉篪,“老三,你損不損啊!老朋友也陷害。”
“大哥,是你不講究在先。”謝嘉篪根本沒搭理他的意思,“咱們可是從小到大的朋友,爲了老婆對我下了逐客令,真讓人心酸。”
“老三,體諒哥哥一下不好嗎?我都多久沒和老婆親熱了,不要攪合我的好事了。”
“我什麼時候耽誤過你,你們家這麼大,這麼多房間,你去哪裡不行?我不過站了一丁點的地盤,你非要在方廳、廚房、走廊這種礙眼的地方辦事找刺激,回屋不成嗎?”
“我在那裡做都無所謂,”李開放向來開放,“不過陌陌不肯,她覺得家裡有人不方便。”
謝嘉篪看着老大這幅乞求的眼神,無奈點點頭,“吃完飯,我再去看乾兒子一眼,就走總行了吧!”
十分鐘之後,飽餐完畢,謝嘉篪來到二樓的嬰兒房。
李陌剛剛給兒子餵過奶,肉嘟嘟的小平平吮着手指頭,在媽媽懷中睡得香甜。
謝嘉篪輕步走到嬰兒牀前,看着那小小嬰兒夢中恬靜的睡顏,心柔軟的一塌糊塗。拾手撫摩凝脂一般的臉蛋,光滑的觸感讓他心裡的陰霾逐漸散盡,“那個孩子如果活着,應該和平平差不多大。”
“是啊!”李陌嘆着氣惋惜,“不過,還好安安又……”
“安安又怎麼了?”謝嘉篪的心被狠狠揪緊,“她的病又復發了嗎?”
已經四百三十七天沒有她的消息了,無數個日日夜夜,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過的。海濱別墅客廳有一面特殊的牆壁,上面畫滿密密麻麻的小格,五年,整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每過一天,他會將一個格子塗上紅色,期待有一天這面牆能被鮮紅沾滿。
李陌自知失言,不敢多說。
這一年來,謝嘉篪是怎樣渡過的,她心裡最清楚。
安安剛剛離開的那段日子,謝嘉篪的狀態與往常沒什麼不同,唯一的改變,就是發怔,除了發怔還是發怔。他拒絕見任何人,不吃不喝,把自己關在海濱別墅的房間裡三天三夜。
王妙曼嚇壞了,怕兒子想不開,可無論怎麼敲門就是打不開,她每天都在哭,整日以淚洗面。
第四天,阿龍在老爺子的命令下破門而入。
撞開門的那一霎,所有人都驚呆了。
謝嘉篪一個人坐在那裡,手握一個紅色的小本癡癡發呆。
衆人過去一看,才發現拿的是嶄新的結婚證,他望着上面那張簡單的結婚照,竟是笑了,那笑容多麼溫馨恬淡。
儘管是轉瞬即逝的笑,但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見了,他們沒有出現幻覺。
這是安安走後,他第一次笑起來的樣子。
以後的一段時間,大家都刻意不去提及安安這個人和有關於她的事。人們都希望他能逐漸適應沒有那個女人的世界。
謝嘉篪每每找出各種藉口住在李家不願意回去,被李開放三令五申地驅逐也硬賴着不走,其實他是不敢回去,他怕見到室內的一草一木,一物一景,因爲那裡滿滿全是屬於她的回憶。
“李陌,我在問你話,安安究竟又怎麼了?”謝嘉篪忽而變色,焦急繞上心頭,喊聲也大了起來。
“真的沒事,安安很好。”李陌擔心他把平平吵醒,晃着孩子往裡外走。
這時,放在小牀上的電話震動起來,謝嘉篪拿起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閨蜜。
屏幕上有一個黑黑胖胖的女嬰,圓圓的臉盤上全是肉肉,大眼睛是琥珀色的,同色的頭髮又稀又少,全趴在腦頂上。小女孩說不上多漂亮,但是謝嘉篪就是覺得很順眼,可惜自己怎麼也想不到,那竟是他的女兒。
“不要動我的電話。”李陌心驚肉跳地跑來。
謝嘉篪嚇了一跳,電話登時掉着地上。
李陌彎腰,拾起後接聽,一邊打電話一邊向外面走去,“喂,什麼事?孩子高燒不退嗎?如果沒有咳嗽流鼻涕,應該是支原體感染,吃阿奇黴素就可以了……”她彷彿大夫一般,說的條理清晰。
聊了十幾分鍾,李陌堪堪放下電話,回頭時就看見謝嘉篪在兩步之外怔怔看她,“誰的電話?”
“一個朋友。
“除了安安之外,你還有要好的朋友嗎?”
“當然。”李陌掉頭走了。
謝嘉篪心下生疑,凝眸思索片刻,總覺得那個孩子給自己一種莫名的感覺,就像心裡被塞滿東西,溫暖又充實。他給自己做了一個決定,到德國辦公旅行。將手頭的事情簡單處理,交由阿龍代爲打理,一切準備妥當,臨行之前,他還見了一個對自己很特別的人。
紫香園,書房。
一對兒另類的父子隔着茶几相對而坐,品味香茗。
“小篪,你一定要去柏林嗎?”餘博然放下茶杯,注視對方,“據我所知,安安的情況並沒有好轉,我怕她一旦看到你,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這樣不但沒有找回從前的記憶,還會加重病情。”最重要的原因是,她還弄了一個拖油瓶在自己身邊,忙得焦頭爛額。
謝嘉篪點點頭,“我不會打擾她,只想看看我們的第一個寶寶。”那個孩子的殞命源於自己的狠戾無情,每次想到這些他都虧欠地恨不得死掉。
餘博然想想也同意他的想法,遞過一張卡片,“這是公墓的具體位置,身爲父親,你去看看也好。”
“謝謝,告辭。”他將東西收好,站起轉身,準備踏上一段異國之旅。
“等等。”餘博然叫住他,“你,你媽媽近來怎麼樣?”
“還,還好。”
一年多的調理後,王妙曼的臃腫漸漸消失,頭髮重新長了不少,臉上也有了紅潤的光澤,若不是眉眼邊魚尾紋不可能逆天生長,或許她還會更加年輕漂亮。
“那就好。”餘博然乾笑,“小篪,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情,你能稱呼我一聲爸爸嗎?”
這是餘老爺子最後的請求,如果完成,死而無憾。
謝嘉篪釘住腳,沒吭聲,也多沒看一眼,“那我能求你一個事情嗎?”
“什麼事?”
“往後不要再聯繫我母親了,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會走在一起的。”謝嘉篪臉色不陰不晴。他可不希望成全這段親上加親的姻緣,那時他們應該如何相互稱呼?他從知道真相後,便再沒有稱呼過餘博然一次,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叫,是外公還是父親。
“好,”餘博然見對方如此堅決,便將端茶倒水的王麗雲支了出去,從衣袋中掏出一個紅色的髮卡遞到兒子的手中,“這個還給你媽媽,還有,一定幫我轉達一句話:對不起。”
謝嘉篪接過髮夾,在手上把玩半晌,微微頜首,轉身走到門口,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話,“爸爸,其實我覺得王姨人不錯,她給我一種母親的感覺。”隨後遠走。
他前腳剛走,王麗雲提着開水來給茶壺蓄水。
“麗雲,你來餘家多久了?”餘博然突兀地問了一句。
王麗雲放下水壺,微怔,“大概有三十幾年了,從我剛守寡起,一直到現在,日子過得真快。”
“是呀。”餘博然感慨,擡手拉着女人的柔夷,厚厚的大掌握住女人的手背,傳遞着溫暖,“這些年,你受苦了,往後咱們相依爲命吧!”
“哇”一聲,王麗雲撲上男人的肩膀抽涕着,這一刻,半生的奢望終於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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