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藉助夜色的掩護,正向東方急進,猛然聽到後面的城門有動靜,欲待回軍查問,卻被兩邊的鑼鼓聲驚得差點從馬上摔下來:袁崇煥的耀武營截斷了他的歸路。
耀武營的士兵一邊砍殺,一邊大叫:“鳳洛熙已經戰死,匪兵早早投降,免做刀下之鬼。”
安西的士兵遭到袁崇煥的伏擊,軍心已經不穩,現在又聽到主將已經伏誅的“謠言”,雖然不能確信,但士兵們已經十分恐慌。
黑暗中,到底來了多少京師軍,誰也無法知道,但從一片喊殺之聲判斷,京師軍一定不會少於安西的軍隊。
“弟兄們不用緊張,官軍被鳳將軍吸引過去,此處人數不會很多,他們只是虛張聲勢。”安西攏住身邊的士兵,親自在第一線督戰。匪兵見安西從容,心中稍安,紛紛拿起手中的刀槍與京師軍激戰。
正在混戰的時候,寧顯龍、王博的騎兵又從後面衝殺過來,這是壓倒安西軍心的最後一根稻草。匪兵被京師軍東西兩面合圍,頓時大亂,四散奔逃,黑暗中安西也獨木難支,根本約束不住這些沒怎麼訓練過的士兵。
騎兵的速度太快,匪兵根本逃不出兩個騎兵衛的追逐,特別是跑在外圍的散兵,正好和騎兵來個親密接觸。如果不是跪地投降,就成了騎兵的刀下亡魂。
安西到現在還沒有聽到鳳洛熙的訊息,京師軍能分出這麼多士兵偷襲,他情知鳳洛熙已經凶多吉少,合兵恐怕沒有什麼指望了,只得拼命殺出一條出路,帶着幾名親兵,準備回城,但寧顯龍的騎兵緊追不捨。
眼看着就要來到城門口,安西突然發覺,火光下守在城門口的不是自己的手下,而是京師軍的明光鎧。
他大驚失色:難道渭南城已經丟了?
正當他發愣的當口,後面的追兵到了。寧顯龍一馬當先,身後是一片馬蹄踏地的“嗒嗒”聲。雙方又是一場混戰,安西的親兵全部戰死,他獨自陷入重重的包圍之中。
就在安西挺槍架住砍向頭頂的大刀時,一杆長槍藉助夜色的掩護,以神鬼莫測的速度,刺中他的軟肋。
安西從馬上一頭栽下,寧顯龍的長槍還掛在他的軟肋裡。
鮮血從傷口和嘴裡狂噴……在最後的意識裡,安西已經不能說話,只能在心裡默默唸叨:早說了,不能出城……隨着最後一口怨氣出盡,他頭一歪,臥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寧顯龍收回長槍,喝令士兵將安西綁起來。他雖然不認識安西,但安西指揮若定,又有親兵跟隨,一定是匪兵的將領。等到親兵上來查看安西的傷口時,他早就亡魂三千里了。
朱由檢、祖大壽逐漸收攏了全部的降兵,地上到處是捆綁着的匪兵,戰場已經停止了殺戮,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們,還有的對着降兵猛吐,吐得降兵一頭一臉……
黎明前的黑暗已經過去,天色開始了真正的大亮,空氣中的血腥味在晨風的吹佛下,彌散在渭南城東廣闊的草地上,
一直延伸到渭水。血腥氣和渭水上薄薄的霧靄匯合,受到霧靄的浸潤,才慢慢淡下去。
朱由檢在天亮之後,血腥氣幾乎枯竭的時候,才進入渭南城。
安撫百姓、維持城中秩序是現在的當務之急。不過奮武營以前在山東時,有士兵強暴民女被斬首,四武營的士兵都知道此事,他們誰也不敢擾民。
楊都的練武營被派出安撫城中的百姓,清剿城中殘餘的匪兵。
楊都一面組織人手書寫、張貼安民告示,一面組織六個宣傳隊,在六面銅鑼的清越的開道聲中,當地的小吏一遍遍喊話:
“官兵已經進城,匪兵已被剿滅。”
“官兵正在清剿城內殘餘的匪兵,任何人收留匪兵,都將與匪兵同罪。”
“城中禁嚴一天,百姓無事不要上街,免遭殘餘匪兵偷襲。”
“明天解除禁嚴,城中商賈可正常營業,百姓可正常進出城門。”
……
渭南之戰的結果已經統計出來。原來渭南城中的三萬五千匪兵,除了留守城中的士兵逃去了三、四千人,其餘的全部被殲。戰死的士兵超過四千,包括主將鳳洛熙和副將安西,被俘的匪兵超過兩萬五千。
四武營的士兵只有四萬,其中李紅軍的步兵衛駐守潼關,劉玉栓的騎兵衛遠在洛川,加上渭南之戰中死傷的數百名士兵,朱由檢實際可用的士兵不過三萬二千多人。
前面還有大量的匪軍,而且匪軍的人數隨時可能增長,朱由檢的這點兵力既要剿匪,又要佔領收復發地區,就顯得單薄了些。最後,他以親王的身份,命令西安左衛抽調一萬士兵,駐守渭南,看護俘獲的匪兵,同時策應潼關的李紅軍。
大軍在渭南城休息兩日。
本來朱由檢打算立即北渡渭水,進入陝西北部,但第一次上戰場的士兵們,對戰場的血腥味十分不適,甚至恐怖到吃不下飯、睡不着覺。
沒辦法,朱由檢讓各營的軍官安撫士兵,特別是有過戰場經歷的老兵,這時候都被調動起來,利用自己的戰場經驗,開導着那些剛剛經歷了血腥的新兵蛋#子。
第二天下午,四武營先鋒祖大壽開始北渡渭水。渭水是黃河的重要支流,發源於甘肅的鳥鼠山。渭水在上游地區因爲兩岸地勢較高,多爲深川峽谷,但從鳳翔(今寶雞)進入關中平原後,河谷變寬,水流減速,兩岸的地勢也比較平坦,非常適合渡河。
祖大壽的耀武營只用了大半個下午,就全部渡過渭水,在渭水北岸集結紮營。
第三天上午開始,奮武營、練武營、顯武營開始渡河,到傍晚的時候,四武營三萬多士兵全部渡過渭水,匪兵在渭水北岸兵沒有駐紮重兵。
關中平原的秋季很少下雨,怡人的氣候非常適合士兵們行動,而關中的平坦地形,也適合騎兵的行軍。朱由檢心情大好,天黑之後,他信步出了軍營,獨自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身後遠遠跟着特戰隊的士
兵。
光華如水,靜靜地瀉#在這五百里秦川之地,似乎大戰前的氣氛太過壓抑,連蟲子都不來湊趣,只有不遠處渭水流動的嘩嘩聲。在這靜謐的夜晚,這嘩嘩的流水和着風鳴,很容易勾起月光下散步者的思緒。
朱由檢擡頭看月,吳剛正孤獨地砍着他的桂花樹,嫦娥抱着她永不離手的小白兔,在吳剛看不到的角落,正默默地注視着吳剛那結實的臂膀。
自己在外將兵,就像是永遠不知疲倦的吳剛,那自己心中的嫦娥是誰?婉兒還是鳳兒?
鳳兒文靜,與世無爭,出身小家碧玉,飽讀詩書,又精通醫理,就好像後世的理科生,理性的成分多些;婉兒識得幾個字,做事幹練,稍顯急躁,但也未見魯莽,每次她風風火火的爲自己辦事,就像是永遠處於戀愛中的鄰家可愛的小妹妹。
如果說鳳兒是可以收藏在靜室中的幽蘭,婉兒就是在斜坡上綻放的一大片青綠的山菊。鳳兒嫺靜,婉兒恬淡。
那小雨呢?小雨算什麼?
小雨的素服輕盈得就像是隨時能飛舞在空氣中的柳絮,在你不經意的時候,點水般輕磕你的心房,當你要順着她飛行的軌跡尋找時,她早已飄飛在高空,自在輕盈於你的視線之外。
在自己的心中,到底誰纔是自己的嫦娥?誰在自己的心中更重些?朱由檢也說不清,也許自己的每個女人,都需要自己的保護、愛護、呵護。
“殿下,夜深了,這秋氣很容易傷人。”王慕九不適時的提醒,打斷了朱由檢的沉思。是呀,現在匪患未除,自己卻想着兒女私情。如果匪患不除,不說會不會死在陝西,就是回到京師,也可能是吊死萬壽山的命運,那時還談什麼兒女私情?還談什麼保護愛惜?
“嗯。慕九,我們回去吧!”朱由檢緩緩踱回軍營,他要好好考慮接下來的匪患。
王二是白水縣人,拉起一幫反對官府的農民後,成爲這一帶匪兵的領袖。但匪兵所之處,並不是爲了解救當地的百姓,而是盡情的殺戮、搶奪,沒有官府的存在、威懾、保護,百姓就是在無辜的羔羊。
白水縣因爲是王二的發家之地,匪軍的破壞最爲徹底,現在已經是十室九空。沒有糧食、壯丁、美女的誘惑,匪軍逐漸退出了白水,這塊王二的家鄉和最早的發家之地,現在幾乎成了一座鬼城。
既然沒有匪兵,朱由檢暫時還顧及不上,他現在最重要的儘快剿滅匪軍,減少土地上的損失。
休息了幾天的士兵又開始精神抖擻,渭南的血腥已經成爲過去,相信他們下一次面對血腥和殺戮時,免疫力會強上許多。
朱由檢開始點兵:
“袁崇煥率顯武營進攻西北的富平,祖大壽率耀武營進攻北面的蒲城。”
袁、祖二人各率兵馬拔營而去,朱由檢自率大軍殿後。
關中平原,這塊漢唐時代最爲富庶的土地上,即將掀起大明的血雨腥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