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彝憲憨憨地一笑,“陛下猜着了,遼東又是大捷。”
“奧,這次怎麼樣?殺了多少建奴?”朱由檢絲毫沒有意外的驚喜。
“陛下,袁將軍殺了六百多建奴。”
“一次殺了這麼多?那戰鬥的規模一定不小吧?難道建奴要全面反擊了?”
“沒有,袁將軍只是和建奴意外相遇,而且,袁將軍已經奪回錦州了。”
“錦州?這麼快?”這次朱由檢感到有些意外,“將軍報給我看看。”
“陛下,軍報在這兒。”張彝憲雙手將軍報遞給朱由檢。
軍報是孫承宗寫的,除了敘說戰爭的結果和遼東現在的狀況,就是他的擔憂,他擔心袁崇煥前進得太快,戰線拉得過長,糧食和彈藥補給可能跟不上。
朱由檢扳着手指,他初步算了一下,死在袁崇煥手下的建奴,已經超過兩千,建奴與大明作戰,從來沒有這麼大的損失,現在袁崇煥就是從錦州、寧遠撤軍,建奴也不會善罷甘休。
既然袁崇煥的新軍有這個能力,那就必須將建奴真正打痛了,讓他們認識到大明新軍的強大,他們纔不會惦記着寧遠和錦州,現在正是關鍵時期,接下來一定會有更大規模的戰爭,袁崇煥絕對不能撤軍。
今年不僅陝西南部的關中平原,連湖廣、北直隸都是豐收,戶部並不缺少糧食,問題是怎麼將這些糧食運到遼東。
修路,這是朱由檢的慣性思維,有了寬闊的水泥路,不僅車馬運輸速度更快,不受陰雨、冰凍天氣影響,而且路上的損耗也少得多,現在正是秋高氣爽的季節,正適合修路。
至於彈藥,朱由檢根本不用發愁,火器局已經實行流水線生產,速度大大加快,只要運輸能跟得上,根本不用擔心彈藥的補給。
最後就是人員的傷亡,朱由檢已經指示兵部尚書李春燁,一定要及時給遼東前線的軍隊補充士兵,防止軍隊因傷亡減員而影響戰鬥力。
隨同軍報一同到來的,還有一份奏章,這是袁崇煥上的摺子,是關於火炮運輸不便的問題。
這個問題理論上不難解決,只要給火炮裝上輪子,再在後面加上一個支點,使用時三點固定在地面上,就可以避免火炮上下馬車的麻煩,畢竟一門火炮的重量達到千斤,用馬車運輸的確不便。
兩天後的上午,朱由檢正在思考着,怎樣讓一切有土地的人都繳納農業稅。
現在大明的土地,只有普通百姓的土地要繳納農業稅,不但宗室佔有大量良田,卻不承擔任何賦稅,就是士林也不用納稅,所以,一些百姓爲了避稅,往往將自己的土地掛在讀書人的名下。
儘管現在各地的農業獲得豐收,但戶部的糧食增加卻是不打。
朱由檢考慮到,既然一切有土地的人都要納稅,那宗室也不能免除農業稅,但這樣一來,他面對的壓力勢必非常大,以他現在的的威望,不知道能否鎮得住宗室。
“陛下,兵部李大人求見。”曹化純的聲音打斷了朱由檢的思考。
“李大人?讓他進來吧!”
“臣李春燁參見陛下。”李春燁恭恭敬敬行了參拜大禮。
“侯質,起來吧!你我之間,何須如此?”朱由檢笑着扶起了李春燁,“坐吧!侯質有什麼要緊的事?”
“謝陛下,”李春燁在朱由檢的對面坐下了,“袁崇煥給陛下寫了一封信,託兵部轉交,所以臣親自送過來了。”
“袁崇煥?他前兩天不是上過摺子嗎?現在又有什麼事?”
“陛下,有點棘手。”李春燁將袁崇煥的書信遞給朱由檢。
朱由檢接過書信,快速瀏覽一遍,他皺起了眉頭:“這袁崇煥,剛剛打了幾次勝仗,尾巴就翹上天了。”
“陛下注意到沒有?杜文煥也是簽了名的。”
“侯質,這是什麼意思?他們不是失和嗎?怎麼共同籤的名?”朱由檢也覺得有些古怪。
“
老臣猜測,杜文煥不聽指揮,袁崇煥必然要上摺子,但袁崇煥爲了表示自己的光明磊落,他沒有上摺子,而是書信,並且這書信的內容,杜文煥一定看過,否則,他不會在書信上簽名。”
“侯質的意思是……”
“陛下,以老臣來看,他們的矛盾不是私怨,而是爲了爭軍功。”
“那是不是要將他們調開-------將帥失和,軍隊的戰鬥力必然要打折扣,現在遼東剛剛有點起色,絕不能壞在他們的失和上。”
“陛下,他們的軍隊現在駐紮在寧遠,錦州一線,離京師有千里之遙,無論換誰,一來一回,就是騎兵也要十天半月,而建奴恐怕不會等這麼久。”
“侯質是說,他們不是私怨,可以調解?”
“陛下,他們都在書信上簽名,就有轉寰的餘地-------如果雙上的矛盾不可調和,他們一定會各自上摺子,而不是書信。”
朱由檢默默點頭,是呀,都是軍長,你讓誰聽誰的?看來自己讓袁崇煥節制三個軍,又沒有給他一個具體的職務,本身就是失策了,這才造成他們之間的矛盾。
“侯質,朕如果現在給袁崇煥一個具體的職務,杜文煥會不會不服?”
“應該不會,軍人以服從爲天職,上過軍校的人都明白。如果杜文煥不服,那就應該將他調出軍隊,這樣的人不適合擔任軍官。”
朱由檢想想也是,“在遼東打建奴,一個軍遠遠不夠,朕打算在遼東設立一個集團軍,由袁崇煥擔任司令,全面節制三個軍。”
“司令?”李春燁擡頭看着朱由檢,不知道他又玩出什麼花樣。
“哈哈,沒什麼特別的,只是一個稱呼而已,爲了與原來的府兵區別開來。”
李春燁只是嘿嘿一笑,朱由檢整編新軍時,用的就是完全不同的稱呼,稱呼本身沒什麼,只要能打勝仗。
“如果侯質沒意見,那兵部就以朕的名義,在遼東組建第一集團軍,下轄第一軍、第二軍、第三軍,原來的三個軍長不變,另外,給袁崇煥和杜文煥去封信,內容就不用朕說了。”
李春燁點頭,“陛下,孫大人德高望重,又是薊遼總督,如果由他親自去一趟錦州,可能事半功倍。”
“好,朕親自給孫大人寫信,讓他去一趟錦州。”
………………
兵部給袁崇煥和杜文煥的書信,也是發給孫承宗的,孫承宗不顧年事已高,他日夜兼程,只用了兩天時間,就趕到錦州。
“孫大人,你怎麼來了?”袁崇煥和杜文煥都感到十分意外。
孫承宗扳着臉,沒有給他們任何臉色,他朝南一站,從懷中掏出兵部代擬的聖旨:“袁崇煥、杜文煥接旨。”
袁崇煥、杜文煥都是大驚,原來孫承宗是來宣旨的,看他的臉色,肯定不是嘉獎的事,二人趕緊叩拜在地。
“遼東前線,建奴強悍,惟有同心合德,方爲取勝之道。爲集中全力,打擊建奴,收回大明被侵土地,特在遼東設立第一集團軍。第一集團軍下轄新編第一軍、第二軍、第三軍,由袁崇煥擔任司令,全面節制,欽此。”
“臣領旨謝恩!”袁崇煥、杜文煥接了聖旨,二人的心情各不相同。
朱由檢設立第一集團軍,由袁崇煥擔任司令,這是從法律和制度上保障袁崇煥對三個軍的領導,因此,他有權調動、安排杜文煥的第二軍。
這樣一來,杜文煥不服從袁崇煥調遣的行爲,既違反了聖旨,又違反了軍令,雖然杜文煥的行爲發生在聖旨下達之前,朱由檢不會追究他的責任,但道理不在他的一邊,他就顯得比較尷尬。
“二位軍長,對聖旨有何感想?”孫承宗的臉上依然看不到笑意,都冷得能結霜了。
“呵呵,大人,先坐下說話。”袁崇煥給孫承宗端來座椅。
孫承宗毫不客氣,往座椅上一坐,也不給袁崇煥、杜文煥二人讓座,“袁司令,老
夫先恭喜你了。”
“大人言重了,我袁崇煥還是大人的部下。”沒有孫承宗的允許,袁崇煥只好站着說話。
“哈哈,不錯,眼裡還有我這個上司,”孫承宗只是嘴角動了動,“可是,你眼裡有陛下嗎?”
“陛下?”袁崇煥一驚,這聖旨,明明是給自己升官的,難道另有隱情?
“你隨陛下出戰過陝西,對陛下的性格應該十分了解,非得讓陛下搞出這麼一個集團軍,你知道嗎?當陛下設立集團軍的時候,就是告訴你,打完這一仗,你的一切,都到頭了。”
“大人……”袁崇煥大恐,匍匐在孫承宗的面前,就差沒抱住孫承宗的大腿了。
“遼東是大明的國戰,現在是最爲關鍵的時刻,好不容易對建奴有了一些勝果,嶽託隨時可能反撲,你們卻搞出將帥失和,你叫陛下如何放心?”
“大人,屬下知罪,屬下罪該萬死。”袁崇煥將孫承宗當成了救命稻草。
“這話和我說沒用,你去和陛下說。”孫承宗理也不理。
“大人,屬下怎麼辦?”袁崇煥眼巴巴地望着孫承宗。
“現在知道了?你知道陛下的想法,還用問我?”
“大人,屬下知錯了,屬下一定和杜將軍精誠團結,共同打敗那嶽託。”
“且退在一邊-------杜軍長,袁崇煥升官了,他取得了對第二軍的控制權,你一定不服吧?”
“屬下不敢。”杜文煥心裡還真不服。
“來到遼東之前,陛下親口說過,第二軍和第三軍都受袁崇煥節制,軍人以服從爲天職,你頂撞長官、不服調遣,該當何罪?”
“大人……”
“魏忠賢竊國,有多少錚錚鐵骨的高官都傷身在他的手下,陛下雖然年紀輕輕,卻以雷霆手段,短短數月就剪除魏閹餘孽,整肅朝綱,你可知曉?”
“大人,屬下知錯了。”杜文煥終於屈膝跪倒在孫承宗的座椅前,想到朱由檢的手段,他不寒而慄,連權傾朝野的魏忠賢都被逼死,整個朝臣都被朱由檢過了一遍,何況他這個小小的武將。
“知錯?錯在哪裡?”孫承宗也不讓杜文煥起來。
“屬下不該和袁將軍鬥氣。”
“放屁。”孫承宗真的動怒了,這杜文煥,怎麼這麼糊塗,“這是你們鬥氣的事嗎?這是大明的國戰,大明集中一切資源,就是爲了解除建奴的威脅,而你,卻爲了個人一己之私,置國家大業於不顧,還敢說鬥氣?”
孫承宗越想越氣:“如果看作是你們個人鬥氣,陛下會搞出第一集團軍?陛下會動了雷霆之怒?陛下會連發數到聖旨------你知道爲了這場國戰,陛下做了多少準備嗎?”因爲激動,語速太快,孫承宗劇烈地咳嗽起來。
“大人,屬下糊塗,屬下該死。”杜文煥的腰身也彎了下去,匍匐在孫承宗的面前。
“這是大明的國戰呀!兩位將軍。”孫承宗長出了一口氣。
袁崇煥遲疑了片刻,還是走向杜文煥,他衝杜文煥一抱拳:“杜將軍,袁某太過貪功,被大人棒頭一喝,幡然悔悟,特向杜將軍致歉。”
杜文煥趕緊回禮:“不怪袁司令,是屬下小心眼了。”
孫承宗喝了口茶,已經緩過氣來,見二人冰釋前嫌,索性再幫一把:“擺酒,老夫要在酒桌上看看,你們是否真的已經精誠團結。”
“是,大人。”
孫承宗在錦州呆了五天,還是沒有回去的意思。
袁崇煥奇怪了:“大人,什麼時候回山海關?”
“回山海關?老夫暫時不回去了,老夫要親眼看看,你們是怎麼打敗嶽託的-------放心,老夫對新軍的火器不懂,不會干涉你的任何行動。”
“嘿嘿,大人言重了,崇煥還是你的屬下。”
正在這時,親兵來報:“孫大人,司令,發現建奴的騎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