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平城回來,萬磊就積極收拾行囊準備逃亡。而趙家三兄弟則被他安排去挖坑,好把各種重要的實驗器材和成品都掩埋起來,以後有機會再重新開封。而宋金名不顧萬磊苦勸,最後還是隨援軍北上。
日子在這種緊張的局勢下過着,兩天之後,援軍傳來小勝數百韃靼的捷報,衆人懸着的心放下來,暗道萬老大杞人憂天。順天府上下人等皆把萬磊當成是見死不救的奸人,萬磊每次送貨入北平,就沒少受到各種謾罵攻擊。
十一月在北風呼呼中很快就過去了,十二月初二,陰霾的天空下,北風如刀一般打在人的臉上。萬磊剛剛辦完貨款交接,又給李家二少送去了十天的解藥,其間他沒少受李府家人的白眼,誰讓他一力主張“見死不救”呢。
至於李府的謾罵攻擊,萬磊是無視的,有邋遢道長隨行相護,諒李家二少也不敢有異動了。再說了,他哥現在身陷敵人重圍,能不能活着回來都是未知數,他哪裡還有心思跟萬磊計較。
“李員外,快去看啊,聽說有個傷兵跑回來了。”
“傷兵?怎麼回事?”
“不清楚,隔壁的夥計說是一個傷兵,身上中了幾枝箭,全身是血,正往府衙的方向跑,大夥正趕去瞧個究竟。”
“該不會是跑回來報信的吧,難道...”一箇中年書生一驚,也快步向北跑。
這個時候,萬磊正在逛街買些生活用品,見附近的民衆紛紛向誠北的方向而去,從他們的言談之中可以看出,似乎是出了什麼事,他不及多想,拉着馬就匯入了人流中往城北的方向而去。
剛過了幾條大街,就見一人一馬如風般跑過,馬上那人全身是血,看不清本來面目,而且身子歪歪地倒向一邊,看樣子隨時都可能落馬。再一看他的後背上還插着幾條箭羽,看來是與韃靼激戰受了重傷。
這傷兵一口氣跑到了順天府衙門外,頓時不支倒地,口出吐出一口鮮血,嘴巴動了幾下,那微弱的聲音卻如大錘一般敲擊着在場所有人的心房。
“援軍,軍,全,全軍,覆沒,韃靼,韃靼,已,已兵臨居,居庸關。”
軍隊慘敗!北平空虛!強敵入冦!
圍觀的百姓腦子嗡地一下皆成空白,彷彿天地已然崩塌!過了好一會,一人猛然拔腿向後跑,旁邊的百姓也猛然醒悟,跟着跑開了。他們要跑回家,收拾好金銀細軟,因爲在這個時候,唯有舉家逃難一途了!
早在三十年前,明朝大將徐達帶領數十萬精兵兵臨元大都,元朝皇帝就慌不擇路地逃命。誰能想到,才過了三十年,就輪到明朝方面逃了。不過,這怪不得小百姓,誰讓朝廷軍如此無能,三十萬大軍一戰皆沒,北平城內別說將領,連一支像樣的軍隊都沒留下。再不跑,難道等城破之時淪爲刀下鬼嗎?!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原本還人山人海的大街,已然變得空蕩蕩的,如秋風橫掃過的樹枝一般。空擴的大街上,偶爾能看到幾個地痞流氓在趁火打劫,平時橫行不法的官差衙役們也消失了蹤跡,更有甚者,一些無良的官差還闖進了平民家亂搶一通,總而言之,北平已經徹底地亂套了。
萬磊沒有跑,他扶起那個倒地不起的軍士,一掀開他那凌亂的頭髮,一張熟悉地臉孔出現在他的眼前,正是宋金名。這傢伙中了這麼多箭還能堅持跑回來送信,萬磊不禁爲他的堅韌而動容。
“叫你不要從軍出征,你偏去,現在知道後悔了!”萬磊心中暗罵了一句,忙用刀子割開宋金名的戰衣,可能是受傷的時間長了,那些沾在戰衣的鮮血已經結成了血塊,萬磊一拉,宋金名就啊地一聲慘叫,痛醒了過來。
“萬爺...”
“咬住這個。”萬磊將一塊布頭塞入他的嘴中,他嗚嗚地叫了幾下,只得住嘴。
宋金名的後背上一共中了五箭,還好有軟甲相護,箭頭只射入了半寸,並沒有傷到心脾內臟,只是因爲流血過多的原因,他才如此虛弱。不過,蒙古人所用的箭頭也真夠陰毒的,v字型,挖出箭頭的時候,肯定會帶出一大塊肉,能把人疼得死去活來。
“有沒有酒?”萬磊衝邋遢道長一伸手,不過邋遢道長沒理他,伸出手指在宋金名的後背上點了幾下,宋金名就暈睡了過去,之後他一手按住傷口的位置,一手猛然一拔,箭頭就離肉而出,還好,沒有帶出多大塊肉,也沒有血涌如注,這老傢伙如此精於此道,以前肯定沒少給人拔箭。
既然有一個療傷聖手在旁,萬磊也就懶得再秀自己那一套拙劣的急救術了,他從隨身帶着的木箱中取出一瓶療傷用的萬金油,均勻地塗抹在傷口上,很快,傷口上的血就止住了。
草草地處理完這五個傷口,而宋金名足足被痛醒了五次,而這個時候,府衙內終於出來了一大羣人,爲首的正是順天府尹鐵鉉,他一見到這一地是血的場面,就衝手下道:“快,快扶他進屋去。”
“別,別動,他的傷口沒有止住血,你們不能這樣擡他,快去取一副擔架來。”萬磊止住了幾個伸手就要拉人的衙役,他可不想讓宋金名那些剛剛止了血的傷口被拉開。
“怎麼一回事?”鐵鉉一眼就認出了萬磊和地上躺着的宋金名,不由得皺眉問道。
“你沒眼看嗎?看看四周,再看看整個北平城,你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萬磊沒好氣地白了鐵鉉一眼,又道:“叫你們不要再出師,你們偏不聽,現在好了,等着看生靈塗炭吧。”
鐵鉉還是沒聽明白,他向看門的那幾個衙役看去,一個衙役低聲道:“小的,小的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剛纔只聽到這人說,說什麼援軍全軍覆沒,韃靼已經兵臨居庸關。”
“不,不可能?就算援軍真的戰敗,也不可能全軍覆沒,而就算韃靼真的兵臨居庸關,守關的李參將也該有軍情回遞纔是。”鐵鉉自然是不信。
而就在鐵鉉自尋安全感以自我安慰的時候,宋金名又幽幽轉醒,急道:“李參將臨陣投敵,居庸關已落入敵手!韃靼在燕賊餘黨的帶領下,已經集兵於居庸關上,準備強襲北平。在下,在下是冒死跑,跑回來送信的。”
宋金名說到這,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因爲疼痛,忍不住咳嗽起來,而鐵鉉一聽到這個消息,雙眼一白,差點沒暈過去。
居庸關落入敵手,北平門戶大開。天,真的要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