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總結會議結束後,來訪的父老團並沒有就此返回原籍,因爲還有更多的會議要開。雖然明年保定河間兩府實行軍管,後年才實行臨時憲政,不過還是需要這些父老協助管理鄉民的,所以需要緊急培訓。
其實,有各大姓族長出馬,鄉民是很好管理的,畢竟這些人在鄉里本就很有權威,他們出面,鄉民們也沒幾個人敢說三道四。不過萬磊可不只限於讓鄉民聽話,還得早日恢復生產,安定繁榮北平行省纔是他需要的。
爲了做到這一點,土地重新分配的問題要儘快解決,萬磊要求把土地集中起來,統一按人頭劃分給公民。而保定河間兩府多是平原,所以土地劃分時儘量分成大方塊,以便於以後發展機械化作業。
另外,要調整民居結構,大力推進城鎮化,讓百姓不再四處散居,而是集中居住到城鎮中。城市化是工業化的必由之路,只有人口集中了,才能召集到足夠的工人進行工業化生產。而且人口集中也有利於管理,更利於發展科教文衛事業。
當然,城鎮化建設是個長遠目標,現階段只能對百姓進行引導,鼓勵他們聚居到城鎮中,不能用強制手段,不只是因爲小百姓安土重遷的,而是因爲社會風氣不好,大多數農家不守在田間地頭看糧防賊,睡覺都不放心,強行遷移只會勢得其反。
只有像北平城這樣,社會風氣好了,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小百姓自然願意離開地頭,安心地住到城裡當市民,只在農忙的時候纔到田間去勞動。而化肥和農藥的使用,也使得田間管理變得輕鬆,百姓纔有更多的時間從事手工業生產,這就是“傳說”的解放勞動力。
連續開了幾天的會議,直到十二月十八,萬磊纔派人護送訪問團離開。時近年關,萬磊也沒少給他們送東西,年貨和布匹都是用馬車來拉的,一人一車,他們個個感激涕零,拍胸脯保證以後但有所命定竭力相報。
李豐功說要給萬磊介紹幾個丫鬟傭人,也在幾日前到達北平城,萬磊讓傅闈親自挑人,最後留下了一個叫唐李氏的中年婦人,她是個遺孀,丈夫去年死在洪災中,現在帶着一個叫唐賽兒的女兒在孃家暫住。聽說萬家要招下人,她託人求情,纔有機會北上。
傅闈見唐李氏身世可憐,手腳也算白淨,所以才把她留了下來。萬磊聽說唐李氏還有一個年僅六歲的女兒,自然不能讓她們母女分開,所以同意她把女兒接來一起住。唐李氏見東家如此仁義,自然是感激涕零,保證以後勤勤勉勉。
有了唐李氏,本來要輪流負責家務的幾位女眷都輕鬆了許多,傅闈可以定下心來主持編寫各種教材;張妍可以安心忙情報工作;李媛則一心充任萬磊的秘書,幫他打理書房;而趙雪兒最清閒,天天到精忠衛的訓練營看幾眼,之後就樂得自在了。
“姐姐,姐姐,我這一招使得對不對?”院子內,一個六歲的小女孩手腳比劃着,見趙雪兒從外邊回來了,馬上擺出一個馬步。這小妮子剛來幾天,就被趙雪兒“教”壞了,成了一個“多動症”少女。
“賽兒,別亂嚷嚷兒,吵到了少爺。”正在洗衣服的唐李氏忙呵斥女兒。
“沒事兒,萬大哥心地最好,不會爲這種小事責怪人的。”趙雪兒微微一笑,拍了拍唐賽兒的雙手,又壓了壓她的腿,滿意地說道:“好,就這樣站着,站到累爲止。”
“昨天我能站一個小時,今天要站兩個小時,長大了就能像姐姐一樣,當女俠。”唐賽兒一邊說着,一邊憋勁。
“這小丫頭,真是不懂事,給小姐您添麻煩了。”唐李氏略帶歉意地說道。
“不麻煩,反正我也是閒着。”趙雪兒扁扁嘴,又問道:“萬大哥在家不?”
“少爺在家,正在書房見客。”
“哦,等他見完客,喊我一聲。”趙雪兒有些喪氣,留下這話就悶悶不樂地回房去了。
其實,這幾天她總是有意無意地想黏在萬磊的身邊,只可惜,萬磊是個大忙人,從早到晚都在見各種客人,她都沒機會跟他獨處。而這一次,萬磊正在書房見老熟人——趙鴻儒。
趙鴻儒作爲鐵知府和師爺,也是常委之一。當然了,他之所以能當上這常委,一來是衆人給萬磊面子,二來是因爲趙氏子侄多是北平軍的各級將領,大家都給趙族長面子。而趙鴻儒除了是常委之外,還是很多作坊的老闆,富得流油說的就是他,他在燕商會的地位,僅次於萬磊。
這一次趙鴻儒來拜訪萬磊,倒也不是來拉家常,而是說正事。他先是代侄子——第二集團軍的趙司令倒了一通苦水。不過這也難怪,這一年來北平軍海上陸上連邊開仗,卻都沒有趙司令的份,他難免有意見。
“今年軍委是沒有給趙司令出戰的機會,不過明年一有戰事,我就第一時間點趙司令的將,您回去告訴他,讓他努力帶兵訓練,關鍵時刻一定會用他。”萬磊談然一笑,又道:“趙老哥,咱們都是有熟人了,有什麼話您就直說吧。”
趙鴻儒這老傢伙,萬磊早就知根知底了,一上來就抱怨,接下來肯定是有求於他。當然,對於老熟人,萬磊是比較好說話的,只要不違背大原則,什麼都好說。
“嘿嘿,有賢侄這話,小趙也就放心了,老哥也就放心了。”趙鴻儒嘿嘿一笑,“賢侄,老哥倒也有些事要求您。”
“是關於保定河間兩府的礦產開發權的事吧。”萬磊沒好氣地看了趙鴻儒一眼,這老傢伙,胃口一向不小。
“賢侄果然明見萬里,老哥佩服啊。”趙鴻儒笑得如花兒一般,因爲他知道這事兒有戲。
“按照規定,礦產歸政府所有,開發權和使用權可以承包給私人,不過,保定河間兩府新定,這個時候就去挖人家的礦,怎麼也說不過去。”萬磊有些爲難地說道,其實他心裡早有打算,只是怕趙鴻儒不肯按他的安排來辦。
“老哥也知道這事比較爲難,不過賢侄是大能人,總是有辦法的。老哥也不貪心把所有礦產都承包了,只要能開油井就行。”趙鴻儒倒也有自知之明,只要自己最熟悉的石油開採業務,不敢把手伸得太長。
“石油?”萬磊心中暗喜,“全忠和全仁全義兩兄弟倒是咱們順天府的福星,他們在保定府逛了半個多月,倒也找到了幾口油田的位置,只是還沒有現場開挖,就怕油藏得太深,採不上來。”
其實,在找到烏頭山銅礦之後,嚐到了甜頭的趙全忠和全仁全義三人就轉行當起了勘探員,萬磊對他們的行動也很支持,私底下給他們寫了一本勘探手冊。他們有了相關的指導,在勘探事業上也是小有成就了。
而在石油勘探上也是有一些小竅門的,最簡單易行的方法就是找頁岩。頁岩就像是海綿一樣能吸水,如果頁岩中含有油分,那就說明,這附近的地底下有石油,只要不停地向下鑽,一定能鑽出來。
不過唯一的問題是,原始的勘探方式無法確定油田有多深,如果深達幾百米,那就沒辦法了,就算是能鑽得出來,也採不上來。所以石油工業的投資規模和風險都很高,一般人還真玩不起,能玩得轉且敢玩的也就是趙鴻儒了。
趙鴻儒如此積極進取且勇於冒險,萬磊當然不會打擊他的積極性,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傳統的家族式獨資經營模式已經不適應大工業化的發展了,新的經營方式要應運而生,萬磊作爲社會發展的推動者,當然要順應並引領時代潮流。
“老哥也就是看上了那幾口油井,賢侄你也是知道的,原來那口油井差不多采光了,再不開新的,只怕咱們順天府都沒有油點燈了。”趙鴻儒說的倒也是實情,由於手工業的發展,順天府對煤油的需求量很大,現在又有保定河間兩府併入,煤油的需求量恐怕還會直線上升,不開新油田還真不行。
“趙老哥請放心,這幾口井肯定是要挖的,而且少不了您的一份。不過,您老可能也聽到一些流言了,說您吃獨食的人很多,還有人說您仗着自己是常委的身份貪污的,這可不太好啊。”萬磊嘆惜道。
“啊,賢侄明鑑啊,老哥雖然管錢糧,不過一直兢兢業業,不敢偷拿公家的一絲一毫,官府的錢糧收支都是用明細帳記清的,沒有一絲差錯的啊。”趙鴻儒忙道。
“這些我都知道,我也信得過老哥您,可是別人不知道啊,別人看着老哥您總是日近鬥金,難免眼紅心熱,流言自然就難免了。”
“那,那可怎麼辦?老哥我真的沒偷拿公家的一絲一毫啊。”趙鴻儒那張老臉急得通紅。
“看在老哥您跟我相交多時的份上,我就跟您直說了吧,您家的攤子攤得太大,別人肯定有意見,要想有個好名聲,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您讓別人參股進來。你吃肉,多少留些湯水給人家,人家纔會說您好。”
“讓別人參股?”趙鴻儒有些不解地說道。
“直白的說,就是開公司。所謂的公司,跟咱們議會差不多,公司裡面有股東,股東按股本的多少來排定位次,設董事局和經理來管理公司業務,大家有錢一起掙,有風險一起擔。”
“公司?”趙鴻儒一皺眉,又道:“那公司裡誰說了算?萬一有人虧空公司怎麼辦?”
“這個趙老哥請放心,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公司當然也有公司的章程。股東們組成董事局,選出最善於經營和管理的人來當董事長和總經理,負責管理公司日常事實,同時選出董監會,監督公司的運作。普通的股東什麼都不用做,坐等分紅就行。”
“這,這,萬一公司虧損了,那...”趙鴻儒還是很不安地說道,不過這也難怪,誰也不放心把自家的錢拿出來讓別人幫管啊,萬一人家卷錢跑路了,那就連哭都沒眼淚了。
“這個不必擔心,有我在後面坐鎮,公司是不會虧損的,而且我會派人幫您暗中盯着管理層,諒他們也不敢公飽私饢,更不敢卷錢跑路。”萬磊頓了一下,喝了一口茶,“公司制有公司制的好處,一是可以集資辦大事,二是您不用再親自管公司的事,只要坐鎮後臺管好帳目就好,這也就省掉了很多閒言碎語。”
“不是老哥信不過賢侄,只是只是這公司讓老哥心裡沒底。”趙鴻儒顫聲道。
“我的打算是這樣的,我出面組織設立輝煌石油公司,由這個公司承包順天保定河間三府的油田開採,官府出資百分之二十,我個人認購百分之十的股分,剩下百分之七十向社會融資,您若是害怕,那就買少一些股份,讓其他人多買一些。”
“這個嘛...”趙鴻儒眼珠子急轉,沉默了好一會,問道:“這公司的本金是多少?”
“先期是二十萬銀元,這些錢足夠讓公司運轉起來了,以後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政府會注資補平缺口。”
“那好,老哥願意出資六萬銀元,認購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趙鴻儒咬牙道,六萬銀元那可是一筆大價錢,幾乎是他一半家財了。
“呵呵,老哥真有魄力。”萬磊哈哈一笑,又道:“老哥您放心,等公司上了軌道,我本人和官府所持有的股分會按時價轉讓,老哥您再買百分之二十一,就是公司最大的東家了,直接就能當董事長。”
“嘿嘿。”趙鴻儒尷尬地一笑,緊張的情緒倒也緩解了許多,“老哥也不稀罕當什麼董事長,只要能掙到錢就中,其他的都是虛的。有賢侄在,公司保證能盈利,老哥等着年年分紅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