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愛玲聽到聲音就是一皺眉,厭惡的神色在眼中一閃,但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原來是吳老闆,這一個月因爲工作比較忙,所以沒來。”
沈川對這個中年人有些眼熟,聽到周愛玲說吳老闆,想起來了。吳大柱,是錦川的絕對傳奇人物。
九一年蘇聯解體,這個傢伙就跑到黑江省和戰鬥民族的口岸,當起了倒爺,短短几年時間就積攢了億萬身家。
隨着九八年來臨,中國樓市劃時代標誌降臨,中央宣佈取消福利分房,全面開啓住宅商品化的時代。
吳大柱看到了商機,果斷的在戰鬥民族跑了回來。從壟斷交通運輸、礦產資源開始,到強攬工程、惡意競標,再到壟斷建築市場、壟斷銷售,十年時間,錦川房地產份額被他佔了百分之七十。
錢有了,隨之而來的就是社會地位,什麼這個代表,那個會長的榮譽一個接一個的往腦袋上扣。那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城東跺一跺腳,城西都要跟着顫三顫,風光的很。
但是人一有錢就會膨脹,這是共性。不同的是,有的人自制力超強,能夠很好控制自己,讓自己的大腦,始終處在清醒的狀態。而有些人就不行,隨着資本越來越雄厚,社會地位越來越高,內心就會越來越膨脹,連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最後膨脹到一定程度,砰的一聲爆開,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吳大柱就是這樣的人,越來越猖狂,越來越目中無人,就連市領導都說懟就懟。直到一三年,毫無徵兆的,一次突如其來的掃黑行動,吳大柱在家裡被警察拖上了警車,當時可謂是轟動了整個錦川。
一四年中秋節那天,吳大柱被判了死刑,沒收全部財產。判決書整整十幾頁,法官宣讀了半個多小時。但是要他命的,只有最後那一項,搶劫、故意殺人,致三人死亡。
那時他剛到黑江省,無親無故,手裡帶的錢很快就花光了。但這樣回家又不甘心,這時他認識了一個冀省來的,叫蘭東海的年輕人。因爲兩人的處境差不多,很快成爲了朋友,就在他們走投無路的時候,又認識了同樣來自冀省的兩個年輕人。
通過交往,他們瞭解到,這兩個年輕人在毛子那收到幾萬貨款,正準備回家。於是兩人一拍即合,以踐行爲藉口,把兩個年輕人約出來喝酒。
因爲當時邊境口岸條件所限,不能匯款,交易全部用現金。所以,那個時候去黑江省邊境做生意,都是成羣結隊,最少都要兩三個人。又因爲太混亂,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所以不管多少貨款都要隨時帶在身上。
這樣一來,就給了吳大柱和蘭東海機會。當晚,他們把兩個年輕人灌多了,在回酒店的路上,他們就把兩個年輕人殺了,搶走了三萬七千多。然後通過蛇頭,偷渡去了戰鬥民族那。最後又因爲分贓不均,吳大柱又把蘭東海殺了。
其實這個事情,只有吳大柱老婆知道,還是有一天喝多了,說胡話說出來的。所以,他一直對他老婆百依百順,那真是要什麼給什麼。他從來也沒想過,他老婆會出賣他。一直以爲,這個案子被翻,也是調查其他案子牽扯出來的。
可當他執行死刑那天,他才知道,真是他老婆舉報了他。當他老婆親口告訴他這些的時候,本來平靜的心頓時掀起滔天大浪,一聲聲憤怒的嘶吼,並沒有換來答案。有的,只是他老婆離開時無情的背影,直到他死,也不知道他老婆爲什麼會出賣他,真的是死不瞑目。
吳大柱一屁股坐到周愛玲身邊,對坐在對面的沈川看都不看一眼,就好像不存在一樣。然後把夾在腋下的公文包打開,裡面居然是大哥大。
這東西什麼時候進入國內的,沈川不知道。但他知道,八八年的時候,帝都首期第一代模擬式移動電話開始向社會放號試運行,總容量只有兩千戶。大概在九二年的時候,大哥大進入了錦川。
不要看這東西傻大黑粗的,拿在手裡就跟個磚頭一樣。在這個年代,這東西絕對是身份的象徵。
吳大柱把大哥大拿出來,立着放在桌子上,然後又在包裡掏出煙,拿着純金的打火機,點了一根。
“周小姐,我早就跟你說過,別上班了,跟着哥。我跟你說,我什麼都缺,就不缺錢。你想幹什麼都可以,想繼續唱歌,有更高的發展,我就給你開個唱片公司。如果只是興趣愛好,那我就給你弄個這樣的娛樂城,比這還大的,你說了算,不管賺多少錢,都歸你,怎麼樣?”
“謝謝吳老闆好意。”周愛玲往旁邊挪了挪,“我這人比較懶散,對開公司之類的沒有興趣。”
“沒關係!”吳大柱很瀟灑的一笑,“這樣,你喜歡什麼?我送給你。只要你說的出來,我就能給你買來,就算飛機大炮坦克都沒問題……你別不信,我就買了好幾架戰鬥機送給了國家……”
聽到吳大柱的話,沈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沒想到這傢伙不但心狠手辣,吹起牛逼來,也不比他差。
飛機大炮坦克,蘇聯解體之後,戰鬥民族經濟陷入絕境,士兵吃不飽飯,軍官瘋狂斂財,除了核,什麼都敢賣。有些人真的在毛子那買來了飛機坦克,但這些人,哪個背後沒有利益集團背書,不然憑個人,在牛逼也接觸不到毛子高層。
而吳大柱在毛子那也許有點能量,也賺了不少錢。但要想接觸這些東西,他還不夠資格。
“吳老闆!”沈川站起身,彎腰伸手,非常謙卑的說道,“我叫周愛國,我姐跟我提起過您,說您非常喜歡她的歌,經常給她捧場。”
吳大柱還在跟周愛玲吹牛逼呢,突然被沈川打斷非常不高興。可聽到沈川說是周愛玲的弟弟,陰沉的臉馬上晴了,非常熱情的跟沈川握了握手。
“哎呀,原來是愛玲的弟弟啊。小夥子不錯,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我去毛子那看看?”
“好啊!”沈川一臉的驚喜,“謝謝吳老闆賞識,這樣,我也喜歡唱歌,雖然比不上我姐,但也不難聽。我唱首歌,送給您。”
“好!”吳大柱哈哈大笑,“那就讓我聽聽,跟你姐姐比起來怎麼樣。”
周愛玲滿臉疑惑的看着沈川,不知道這人渣又起什麼幺蛾子。而唐慧寧卻有點小興奮,雖然他跟沈川接觸的時間不長,但也能看出來,沈川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青梅竹馬這樣被一個噁心的男人糾纏,要不做出點啥,才奇怪了。
沈川走到舞臺前,趴在女歌手耳邊說了什麼。女歌手猶豫了一下,最後點點頭,站起身讓開位置。
沈川禮貌的點點頭:“謝謝。”然後接過女歌手遞過來的吉他,坐在了椅子上。
“大家晚上好,接下來這首歌,我要送給七號座的吳老闆。祝他生意興隆,日進斗金。”
“好!”吳大柱臉上笑開了花,大聲喊了一聲好。然後對着不遠處一名服務生招了招手,“去,送倆花籃。”
服務生點頭,急忙去後臺拿了倆花籃放到臺上,然後拿着話筒,指了指七號位置,“七號桌的吳老闆,送給這位兄弟兩個花籃。”
沈川對着吳老闆點點頭,扒拉一下琴絃,然後試了試音。
吳大柱對着周愛玲說道:“你這個弟弟很懂事,我很喜歡。”
周愛玲看看臺上的沈川,又看看吳大柱,心裡哼了一聲。估計,一會你就哭了。
一陣悅耳的吉他聲響起,所有人都擡頭看向舞臺。
沈川抱着吉他,翹着二郎腿,面前是話筒,整個人看起來很慵懶又很灑脫。
“這是我原創的一首歌,老中醫,送給吳老闆!”
“原創?”
“啪啪啪……”
掌聲瞬間響起,他們還真是第一次聽到原創歌曲。
“哥是老中醫,專治吹牛逼,頭疼腦熱血壓低,跟我沒關係……有人吹牛逼,就找老中醫,一頓五毒拍逼掌,把腦袋打放屁……”
“噗噗噗……”
不知道多少人,聽到歌聲,把剛剛喝進嘴裡的茶和飲料或者是酒全都噴了出來。還有更沒有形象的,哈哈大笑。這其中就包括,我們的唐慧寧大小姐。
吳大柱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變得鐵青,看着沈川的眼神陰戾的可怕,臉上的肌肉更是不停抽搐。
周愛玲雙肘拄着桌子,雙手捂着額頭,肩膀不停的聳動着。牙齒咬着嘴脣,強忍着不讓自己笑出來。
“哥是老中醫,哥開着拖拉機,全國各地四處跑,專治吹牛逼。我手拿大哥大,我腰挎BB機,身穿一條大褲衩,特麼嘴裡叼玉溪,哥是老中醫,哥整天笑嘻嘻,聽見有人吹牛逼,就是一頓踢……”
唱着唱着,沈川就開始琢磨。是不是給哥幾個都整個BB機,以後有什麼事,也能隨時聯繫。至於大哥大,沈川是真的看不上。那破玩意,現在買來,除了裝逼,還真沒什麼大用。出了市區,那就只能砸核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