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列陣成火銃隊的明軍，到達戰場的扯力克見到努爾哈赤列好的步兵陣型，長出了口氣，心中暗自放心。
屢屢和明軍戰鬥失敗，已經被攆到高原上的他，自然曉得明軍現在最有實力的戰術是哪些，步兵的列成線性的多段射擊，以及對他們蒙古馬隊很有效的空心方陣，再有就是跑起來猶如一個整體的騎兵衝擊，扯力克發現只要是遇到這樣的明軍，自己就沒贏過，而且每次都讓自己損失慘重。
但好歹明軍還是有精銳和渣渣之分的，這幾種陣型都需要嚴格的訓練，對士兵的要求也是蠻高的，邊關的許多舊軍許多還沒本事將這一套給學會，這對扯力克而言，自然是好事，也是他能有機會逃到高原上來的原因。
因此，第一次見到努爾哈赤這樣剛剛從遼東調過來的輔助軍，扯力克還是蠻放心，陣型和那幫雜牌明軍一樣，就是裝備有些奇怪，但是沒有裝備火銃，估計也就是寧夏鎮的雜牌兵。
“這裡是高原，明軍不熟悉地形，而且容易勞累，我們完全有能力在其他明軍趕來增援之前，把這支明軍吃掉。”扯力克滿懷信心地對手下說道。
手下同樣也有信心，和明軍戰鬥自然有經驗，知道哪些是能夠惹的，哪些是惹不起的，不懂這些的愣頭青們追隨不了他們的這個大汗到現在，老早就給草原上的牧草當肥料了，這種沒有火銃，陣型又毫無特點的明軍，不比他們強多少，甚至比他們都要弱，這種軟柿子還是可以捏一捏的。
當然，理想和現實肯定是有差距的，如果扯力克沒有低估努爾哈赤的實力，現在選擇逃走的話，那麼已經換上重甲的努爾哈赤手下的步兵肯定追不上，哱承恩手下的三千人縱然追擊也不會有很大的戰果，或許憑藉對高原的瞭解，還能苟延殘喘一段時間，但是很顯然，錯誤的評估對手，後果是嚴重的。
兩萬人吃下五千明朝的雜牌軍肯定是沒問題的，儘管以往的直覺讓他現在感到很不安，但看到自己的優勢，扯力克還是努力將不安壓了下去。
“衝啊！”
沒錯，不講戰術，直接就衝，當然，這並不是說就這樣騎着馬對着敵人就撞上去，扯力克沒有那麼多裝備，也搞不起負責碾壓的重騎兵，一身上下的除了手中的寶貝刀是鐵質的蒙古馬隊現在只能玩得起輕騎兵，然而這套戰術，是他們最常用的，不需要提前安排，根據自己所處的位置，手下也知道自己要迂迴攻擊敵人的那一部分，當然，這種知道也僅僅是種大致情況，馬背上的民族雖然精於騎射，但和真正在這個時代已經崛起的正規騎兵比起來，差距不止有一條街的距離。
“白癡。”
看到氣勢洶洶向己方涌來的馬隊，努爾哈赤站在自己的隊伍中，鄙視道，韃靼部落空有基數龐大的會騎馬的人，但這種人充其量也就是強盜級別的，在他眼裡連個士兵都算不上，這種實力和已經腐朽的雜牌軍還有一戰，和他手下經過嚴格訓練的重甲步兵比起來，根本都不夠看。
“開炮。”努爾哈赤下命令道。
一門門蓄勢待發的弗朗機銃瞄準露出自己猙獰的面孔，向距離自己僅有百米遠的馬隊宣泄着自己的怒火。
本身帶着的就是重裝板甲，因此，努爾哈赤也不可能攜帶過於沉重的火炮，小口徑的弗朗機纔是最適合他的裝備，當然，考慮到口徑和氣密性，這種弗朗機的射程還是較爲短的，只能等到敵人距離靠近的時候的時候，才能使用。
火炮真是個好東西，努爾哈赤心裡也不由得感慨，自己身上穿着的板甲，才能夠阻擋住一些火銃的攻擊，但大口徑的火銃也沒有辦法阻擋，更何況是威力巨大的火炮，威力再小它也是火炮不是，以凡人之軀去對抗火器，純屬腦殘的行爲。
識時務者爲俊傑，不知道大明的強大，和明朝作對，螳臂當車，自尋死路，看着進入百米範圍後，韃靼馬隊分散開來，向兩翼散去，但遭到自己火炮轟擊後亂糟糟一團的樣子，努爾哈赤再次鄙視自己的敵人。
“衝啊！衝到面前就不跑火炮了。”衝鋒中有的騎馬喊道。
衝上去真的就不用怕火炮了，在二十米的距離上又捱了一記三眼銃的射擊後，馬隊終於衝到女真輔助軍的面前，然而迎接他們的是自己手中的彎刀碰在輔助軍身上發出的金屬碰撞的震鳴聲，以及一次性放完三眼銃彈藥後，將其當做狼牙棒，狠狠敲在自己身上和馬上帶來的骨折的聲音。
“衝上去了，所有人給我殺！”
在隊伍後面看不見前方發生什麼的扯力克見到自己的騎兵和明軍撞在一起，頓時一陣興奮，按照慣例，這種不是火銃手空心方陣的明軍在和自己的騎兵接觸之後，剩下的就是一股腦的掩殺，在他看來，勝利的天平，無疑已經向自己的方向上靠攏了，然而此刻的他，卻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現象，明明已經和自己的馬隊觸碰在一起了，這支明軍居然沒有潰退，甚至自己馬隊的衝擊對陣線毫無影響。
當然沒有影響，劣質的鐵器能對衝壓機打造的板甲造成破壞那才真是見鬼了，碰撞後的火花之後最多能夠在上面留下白色的印記，反倒是由三眼銃客串的狼牙棒每次揮出都能夠當韃靼馬隊發出骨頭斷裂的聲音，隨後的大刀更是緊接着砍得對方人仰馬翻。
“殺呀，殺了這幫逆賊，朝廷封賞咱們歸化入漢啦！”
頂着大辮子的努爾哈赤在女真人算不上強壯，但能夠成爲兩千輔助軍的首領自然不能僅僅靠着家裡把女人送給李如柏當小妾，歷史上能夠在明朝衰落時自立一方自然有他的特長，煽動手下的口號喊得是非常響亮。
“殺賊啊！”
手下的士兵跟着大喊，這個口號對現在的建州女真人還是很有用的，漢人日子過得好啊，好得讓他們不得不羨慕到嫉妒，但要是懷有不良的心思，抱歉，遼東李成樑已經幫那些人重新做人了，好在明朝對希望能夠歸化入漢的其他民族並不排斥，甚至指明瞭出路。
想要歸化入漢，漢學自然少不了的，披着獸皮啃着半生不熟的烤肉，連漢語都不會說，那肯定是不行，但縱然穿着打扮和大明百姓無疑，例如朝鮮人倒是學的像，但一樣不會得到認同，棒子再學還是棒子。
但是想要正式成爲大明的一員也不是不能的，但是條件是不一樣的，有的漢化較爲顯著的，只要考試就行了，而且和科舉掛鉤，能夠得到童生的身份，這種方式朝鮮安南等過較爲喜歡，然而對於女真這些大字不識的部落而言，漢學考試比獵殺一隻老虎都要困難，那麼和科舉對應着的，就是軍功了，只要有軍功，有過爲大明效力的證明，不需要會寫漢字，能夠說漢語，也就有資格成爲大明的一員了。
這一點，努爾哈赤就是典型的例子，在爲大明平定遼東女真部的叛亂，身先士卒，攻城拔寨數爲先登，全族都被已經歸化，甚至對於這個帶頭請求朝廷賜姓，惹得萬曆注意的努爾哈赤，萬曆更是帶着莫名的心態親自題字讓他一族改了姓氏，這種效果無疑是非常好的。
那個替大明賣命的努爾哈赤竟然得到大明皇帝的親筆題字，被大明所震懾的各部的首領都分外眼紅，這麼好的事情怎麼讓他給攤上了，當然，第一個這麼做的是天才，跟風註定無果，這個例子也僅僅是千金買馬骨用的，但既然爲明朝賣命有這樣的好事，誰不心動，至於努爾哈赤的成功是踩着自己的同胞的骨頭上去，建州女真諸部誰在乎？
“弟兄們，殺啊，爲大明立功，俺兒子都已經有資格入縣學，將來能夠參加科舉考試，當大明的官老爺了！”
當大明的官啊，這是多大的誘惑啊，沒有人在意現在大明能夠在軍中當個將軍其實不比當文官差，投身大明的女真輔助軍縱然當上把總千總，也僅僅認爲自己這是拿命爲家族換前程，軍官本身所代表的身份，他們自己都沒有發現過。
所以，還是文官老爺比較有吸引力，至少在他們投身入軍之前，管理他們不都是文官老爺不是？
爲了光明的前途啊，努爾哈赤麾下士卒個個眼紅氣喘，高高舉起自己手中的武器，狠狠砸向自己面前的馬隊上。有的身強力壯，舉起三眼銃，一下能夠將敵人砸的腦漿崩裂，大砍刀砍出人馬具翻也大有人在，一時間血肉飛濺，殘酷異常。
“怪物啊！”
扯力克的人馬終於堅持不住，嚇得接連後退。
“扯，快扯！”這是扯力克現在唯一能夠說得，這支自己以爲是雜牌軍的明軍，實在是是肉搏的好手，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已經是問題了。
跑？哪能有這麼容易，早已經憋足力氣的哱承恩帶着自己手下的騎兵，迅速投入戰場一陣追殺。
儘管只有三千人而潰兵有一萬多，但士氣崩潰之後，只能是一邊倒的屠殺。
傍晚，李如鬆的人馬纔到達戰場，此刻留下的只有僅僅是一地殘肢斷臂的屍體。
嘶！~~
哱拜一陣驚訝。
“這個努爾哈赤竟然如此悍勇！”
“哱總兵恐怕不知。”李如柏笑道：“這個努爾哈赤，可是被陛下親自題字“忠勇”之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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