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蘭芷院裡一羣管事媽媽等着滕琰,先把着急的事吩咐了,滕琰就着手修改了藏書樓的安排:早上由原來的巳時開門改爲辰時,和卯時二刻的早飯銜接,晚上亥末關門;原來只有劉婆子帶兩個老婆子在藏書樓,平時也就打掃一下衛生,現在遠遠不夠了,得專門安排了一位管事媽媽。正好有一位言媽媽,前一段時間因爲兒媳生孩子請假回家住了三個月,回府裡也有一陣了,在庫房幫忙。因爲這位言媽媽平時不多話,做事很仔細,滕琰原來就要用她,只是沒有機會,這次正好直接提了管事媽媽。把劉婆子幾個都安排在她手下,又湊了幾個共八個婆子,分成兩班,輪流值班,負責打掃衛生、燒炭盆取曖、照顧好火燭。四個小廝,也分成兩班,負責端茶倒水、通傳消息、遞送物品。再三叮囑言媽媽,平時仔細火燭,每晚關門時必須認真檢查,務必將炭盆、蠟燭熄滅,關門前一概拿出藏書樓外。
言媽媽一一應了,給滕琰磕了三個頭,再三保證:“小姐放心,老奴曉得,到明年春闈也不過幾個月,定然伺候好府裡的舉人老爺,看好藏書樓,有一點不好,拿老奴是問。”
雖然放心言媽媽,可是還是要有一定的檢查機制,又安排查夜的每晚亥時到藏書樓查看火燭。
還有午餐、晚餐,願意在藏書樓吃的,也不必回房,每天讓小廝飯前統計一下,通知廚房,直接把飯送到藏書樓,晚上再安排一頓點心做宵夜,要知道讀書是最辛苦的事,滕琰可非常有心得,每次熬夜看書時都要備點吃的。
幾天後滕琰打聽一下藏書樓的情況,受益的自然不只是陸伯甫,好幾位考生和他一樣一開門就進藏書樓,關門時纔出來,不過陸伯甫是最勤勉的一個,一天也沒耽誤過。
不過什麼事情都是有一利必有一弊的,藏書樓的安排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她自己去拿書不方便了,就是讓丫環去都不太合適,只好拜託滕珙。
恰好把陸伯甫的事對滕珙說了,和對父親說的一樣,就是加了一層意思,這事對滕珙本人是大有好處的。他一個庶子,自然是不能承爵,現在祖父、父親都在,在他們的羽冀下什麼都好說,但早晚有一天,他得靠自己,現在藉着有利條件多與這些有才之士來往,對他的將來不用說是多有助力了。
滕珙這幾年的書沒白讀,這些事情一點就透,再加上滕琰的話他也聽慣了,馬上就答應了。當晚就去找陸伯甫請教學問去了,之後順理成章地在他的文濤院擺了一桌酒席,不出所料倆人關係處得不錯,沒幾天滕珙就帶着陸伯甫拜見了父親,重新又把親戚關係論了一遍,陸伯甫給父親行了大禮,父親也以長輩的身份送了他四季衣物、鞋襪各兩套,銀百兩,還有一塊玉佩。本來滕琰只准備了衣服鞋襪和銀錢,實用還不過份,不過父親與陸伯甫談了一會兒,居然也很推崇這位解元,把自己身上系的玉佩解下來給了他。
詳細過程滕珙給滕琰講了一遍,又把滕琰託他取的書送了過來。
書放下人卻沒走,東拉西扯地說了半天,滕琰就知道他有什麼要說的。找藉口把屋裡的人都打發走了,直接問;“大哥想說什麼就和妹妹直接說吧。”
滕珙一急,臉都有點紅了,期期艾艾地問:“聽,聽說你把王家給回絕了?”
“聽王沂說的?”不用猜也知道,他們整天在一起。
“也沒明說,就是露出點意思來,想讓我給他說幾句好話。”
滕琰看着彆彆扭扭的滕珙,忍着笑,怕自己一笑出來,滕琰就會落荒而逃,“那大哥覺得沂表哥好嗎?”
“當然好了,論家世、論人品、論才學、論長相,哪一樣不好,足以配得上妹妹。更何況他是真心求娶你。”真不愧是在王家家學裡學習,連想法也和王家人一樣。不過這也是這裡的主流思想,滕琰默默地想。
其實滕琰在這裡關係最近的就是滕珙,在一起交流的最多,滕珙受滕琰影響也很大,許多時候他對滕琰的一些超越時代的想法還是很贊同的,滕琰也不想欺騙他,只是滕珙表面年齡比滕琰大,其實思想還很幼稚,與王沂王蓉比都差得遠了。滕琰覺得他也就相當於中學生,根本不懂愛情。
沒想到王沂竟找他來幫自己說話,看來還沒死心,也許王蓉雖然把她的意思傳到了,但其中的原因可能沒有說出來,更有可能的是王沂根本不相信,他一向自視頗高。
“沂表哥是很優秀的人,不過我們就是不適合。過幾天他們家就會給他定個比我還好的名門閨秀,他也就忘了我了。”
“沂表哥多好的人,妹妹你以後會後悔的。”滕珙也講不出道理來,就是認爲王沂好。
滕琰不想再和這個大男孩討論她該嫁誰的問題了,就推託說:“反正婚姻之事得聽父母之命,我就聽父親的了。”
“你是不是看上姚表哥了?”滕珙盯着滕琰看。
“姚達也不錯嗎?”是啊,按這裡的觀點,姚達各方面也都很優秀,先拿他當擋箭牌用一下吧。
“你可不能嫁給姚表哥,”滕珙急了;“他不合適的!”
怎麼了,滕琰有些吃驚,不都是青年才俊嗎?姚家現在雖然在朝堂上沒有高官,可影響也不見得比王家差,姚達最近在京裡的名氣遠遠超過王沂,一方面是由於姚達有真才實學,一方面與姚家的門生故吏滿天下不無關係。滕珙是因爲什麼對姚達不滿呢?
“姚表哥說你長得不夠嬌柔嫵媚。”滕珙想了想拋出了一枚重型炸彈,可是滕琰一點也沒在意。
“他說的是實話呀,大哥,你不會認爲我夠得上嬌柔嫵媚吧。”女子誰聽了這話都不會高興的,滕琰當然也不例外。不過她也不至於生氣,姚達說的是實話,不過她畢竟是他的表妹,居然評論她的相貌,也太毒舌了。但姚達就是那樣狷狂,說出這樣的話也不稀奇。
看滕琰無動於中,滕珙是真的急了,“妹妹,你不知道,姚表哥時常出入妓館。”說完就趕緊加了一句“你可千萬別告訴父親。”
“啊!你怎麼知道,是不是你也跟着去了?”這個消息真的把滕琰鎮住了,這個姚達,年紀輕輕不學好,關鍵還帶着滕珙,滕琰可不想她一手培養的大好青年學壞,抓着他的衣服問:“快說呀,你去沒去?”
“去了。”滕珙在滕琰的逼視下低聲說,看滕琰指着他氣得不知說什麼好,滕珙又說,“我還沒說完呢,我到了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就趕緊跑回家了,沒……”滕珙不知怎麼說好了,乾脆就停了下來。看滕琰的臉色好了些就繼續解釋:“我怕父親知道了打斷我的腿。不信,你看我最近都沒和表哥出去,一直在王家讀書。”
“還行,你還不算糊塗。”滕琰鬆了口氣,開國公府治家甚嚴,父親要是知道滕珙敢去那樣下三濫的地方,打斷他的腿都是輕的。
不管在什麼時代,妓館都是下流場所,真正的王公貴族、高門大戶是不會去這樣的地方的。這並不是說他們就是清心寡慾,而是他們自重身份,另外他們也有實力在家蓄養姬妾。所以王沂有幾個美貌的通房丫頭,是大家都認可的,但姚達這樣做,肯定是會被人垢病,怪不得那天王蓉說他在外行事有點不妥呢。只是姚達這種人,自己肯定是不會當回事的,滕琰也不用替他操心,但滕珙,她得管。
“大哥,要不我對王夫人說,也給你安排兩個通房丫環?”滕琰小心翼翼地說。她也不知道這樣對不對,她的想法不同於別人,她也只能要求自己和未來的夫君,滕珙如果願意就讓他和世上的其他人一樣吧。
“不,不要”滕珙的臉刷地一下紅了,“王大哥說你不同意親事就是因爲他家內宅不寧,他屋裡人也太多了,是嗎?”
原來王沂知道啊,滕琰點了點頭。
“他說要是你嫁過去,內宅的事都聽你的,你看哪個不好就打發了,他決不會護着誰。他真是一心求娶你。”滕珙對王沂是很崇拜的,還在爲他說話。
“沂表哥要求娶我只是因爲我適合當他的妻子,我並不是說他不是真心的,他真心讓我當他的妻子,但他不是真心地喜愛我。就算他是喜愛我的,他已經有了那麼多的人,我嫁過去心裡也不舒服,我可不想以後和他的一大羣姬妾相處。我問過父親,開國公府現在的地位並不用我去與誰聯姻,我爲什麼非要嫁給王沂,在他家內宅與一大羣女人鬥個不休呢?我要嫁一個全心全意喜歡我的人,好好地過日子。”滕琰理直氣壯。
“他可是丞相的嫡孫,才學出衆,長得又好。”滕珙還在爲王沂宣傳。
“那有什麼用,日子過得好不好,心裡高興不高興纔是最重要的。你想,人只有一顆心,如果給了一個人就是完整的,給了幾個人每一個人就都得不到全部的了。你說沂表哥的一顆心還剩多少能給我呢?到了王家我能開心嗎?”正好借這個機會,跟滕珙談一下這個話題。
伸手阻止滕珙說話,“我知道你會說那些個屋裡人不算什麼,沂表哥對她們都不上心,我可以把她們都打發了。這一點我就更不贊成了,那些女孩也沒什麼錯,只是身份地位比不上我,她們本來和王沂恩恩愛愛,過得好好的,我過去了就將人家打發了,她們何其無辜,我也不肯做這樣的事。再說,把她們打發了,還會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