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大海, 滕琰忍不住脫掉鞋子,挽起裙子,往海水中走了幾步, 海浪拍在她的腿上, 帶來陣陣的涼意。看到跟在自己後面的紅姑和晨風幾個人, 她猛然彎下腰, 掬起一捧水, 向她們揚去。
開始晨風幾個人不敢還手,可紅姑和幾個漁家少女可不管這些,一齊對着滕琰揚起水來, 滕琰自己衣衫盡溼,她看誰的衣服還沒溼透就上前去揚水, 結果所有的人都都像落湯雞一樣了。
“哈, 哈, 哈。”的笑聲響徹海灘。
大家鬧累了,找了幾塊礁石坐下, 太陽曬着,風兒吹着,一小會的工夫,衣服就幹了,滕琰靠在礁石上昏昏欲睡。
“王妃, 羅將軍帶着他的妹妹來了。”晨雨笑晏晏地說。
滕琰睜開眼睛, 羅才生帶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走過來了。
那女孩相貌與羅才生有幾分相似, 都是圓臉, 大眼睛, 不同的是,羅才生帶兵多年, 自然帶有一種威嚴的氣勢。而羅瓊比她的哥哥則多了幾分的秀氣和可愛。
羅才生上前行了禮說:“我妹妹來鐵山看我,她仰慕王妃已久,我特別將她領來,王妃看看能不能讓她跟着您?”
羅才生的妹妹叫羅瓊,不過中等身材,還沒有滕琰高,一身銀紅的紗裙,頭上插着兩隻金簪,看起來很是利落。滕琰笑着受了她的禮,同她說了幾句閒話。
原來,羅才生當了平陽的郡尉後,把家人接到了平陽,自己隻身到了鐵山,幾天前,羅才生派人將妹妹接過來。
倒底是年齡不大的小女孩,沉不住氣,沒幾句話後,就打量着滕琰說: “早聽說王妃堪比花木蘭,我們能不能過過招?”
羅才聲喝斥她說:“剛纔不是讓你別亂說嗎?”
羅瓊捱了批評,卻沒怎麼害怕,眼睛在她的哥哥和滕琰身上轉了幾轉,十分的機靈可愛。
滕琰有些明白羅才生的目的了,笑笑說:“我一點功夫都不會,我們王府倒是有一位鄧側妃,會些功夫,只可惜她現在不在這裡。”
“我們家在洪澤湖邊,那裡男女老少都通水性,瓊兒從小還跟着我們幾個哥哥們一起練過武。王妃不信的話,可以找個侍衛與她過過招。”羅才生說。
滕琰半信半疑地隨便指了手下的一個侍衛和羅瓊過招,囑咐雙方一定要注意安全。
羅瓊嘴裡嘟囔着:“偏讓我打扮成變樣,怎麼動手啊,”卻飛快地拿個帕子包了頭髮,將長裙挽在腰間,對那侍衛說了聲“得罪了。”就揮拳上去。
沒想到羅瓊的力氣很大,功夫也不弱,那侍衛由於輕敵,捱了一下,直接倒在了地上。不用滕琰說話,又一個侍衛上來,纔給侍衛隊保住了面子,勉強打成平手。
“羅姑娘真厲害。”滕琰吃驚地說。
羅瓊卻不當回事地指着和她打成平手的侍衛說:“這兩年,家裡人不讓我再練了,功夫有些生疏,要不,他也不是我的對手。”一面說着,一面把裙子放下,摘下頭上的帕子。
真沒想到羅才生的妹妹功夫這樣好!看來水性應該也不錯。滕琰想起了羅才生的水性也很好,當初他看到自己畫的游泳姿勢時就很識貨,否則也不能這樣快就在軍中推廣開。這也不奇怪,燕王任命羅才生的時候就考慮到他從小在水鄉長大,熟悉水性,好象還曾同滕琰說過。
不待滕琰問起來,羅瓊已經快言快語地說:“聽說王妃想下海游泳,不知道王妃下過海嗎?”
滕琰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是還是不是,這一世她是第一天到海邊,但加上前世可就不是這樣了,她只好反問:“羅姑娘下過海嗎?”
“我還是第一次到海邊呢,當然沒下過海。但洪澤湖雖然比不得大海,但也是一望無邊。”羅瓊很自信。
“再大的湖和大海也是不一樣的。”滕琰笑着提醒她。湖水的比重不如海水高,但海上的風浪也要比湖水大多了。
“那我就試試好了。”羅瓊爽快地說。
滕琰看向羅才生,羅才生看來對羅瓊的脾氣也沒什麼辦法,但卻對羅瓊的水性卻很放心,痛快地答應了,“今天風浪有些大,等風浪小的時候,我派幾條船過來看護衛,你們就在近海遊一會兒吧。”
滕琰知道羅才生這是同意自己去游泳了。
“羅姑娘同我一起去紅姑家的客棧住吧。”滕琰笑着拉着羅瓊說。
“那當然好了。”羅瓊爽快地答應了,大家笑着回了客棧。
晚上滕琰吃過飯後,屋子裡只剩下了晨雨,看着晨雨欲言又止的樣子,滕琰乾脆地說:“想說什麼,就說吧。”
“王妃,我只對羅將軍說王妃想下海游泳。”晨雨跪了下來。
這段時間,羅才生與晨雨沒少在一起說話,滕琰最初也沒有多想,以爲不過隨便聊聊,後來就覺出不對了。
燕地幾乎所有的政務滕琰都能接觸到,所以在保密方面,她對手下的這幾個丫環要求也特別嚴格,絕不允許她們泄露自己的事,以往這四個丫環做得還不錯。
自己想下海游泳只對她們和紅姑幾個說過,紅姑雖然大大咧咧,但並不敢直接去找羅才生,肯定不是她。至於別人,可能性更小了,只能是常與羅才生說話的晨雨。羅才生現在把功夫和水性都不錯的妹妹送來保護自己,說不好都有晨雨的主意。
如果只是說出自己想游泳這一件事,並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能讓晨雨對外人說出她的想法,可見晨雨與羅才生的關係相當的不錯。
滕琰沉吟了一下說:“其實我想去游泳並沒有想瞞着誰,你說出去並沒有關係,但有了這一件事,會不會就又有別的事?”
“別的事我一概沒說過,”晨雨磕了幾個頭說:“王妃,我是覺得您一直不那麼開心,要是能下海里游泳就會好了,纔對羅將軍說的。”
滕琰還是相信晨雨,一方面在自己身邊時間也不短了,人品還是有保證的,一方面羅才生是燕王從南邊帶過來的人,不存在內奸什麼的可能。
不過,滕琰問晨雨也問自己,“我真的不開心嗎?”
“是的,我覺得王妃自從離開了燕都總是悶悶的,好像對什麼都沒興趣,人都瘦了。”晨雨小心地說。
“不能吧,”滕琰摸摸自己的臉說:“哪裡瘦了,可能是曬黑了,就覺得瘦了。再說,天天吃海鮮,還去趕海,我挺高興的。”
“奴婢就是覺得王妃要是能去游泳就會高興多了,纔多嘴對羅將軍說的。”
“是這樣啊,”滕琰問:“你和羅將軍在一起只說這個?”她早就對這四個丫環說過,如果她們有了合適的人,她是一定會成全的,飛珠就是個例子。
晨雨臉也紅了,底氣也不足了,半天才說:“羅將軍是說過別的,不過奴婢沒有答應。”
滕琰已經讓人打聽了,羅才生喪妻三年,家裡有老母妹妹和一妾,還有前妻留下的兩個孩子,“你知道羅將軍家裡是什麼情況嗎?”
晨雨說了,與滕琰問到的都一樣。既然連這些都知道,那就是有心思了。滕琰說不上對羅才生滿意不滿意,晨雨還不到二十,而羅才生已經到了而立之年了,而且還是繼室。
在這裡,繼室可比原配差多了。但羅才生畢竟已經是四品的武官了,而晨雨雖然不是奴籍,但也只是個孤女。
想到這裡,滕琰自己鄙視了自己一下,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也開始這樣俗氣了。考慮到婚姻居然沒有先問問他們間有沒有愛情。
不過,與這個時代的人談愛情恐怕也很不現實,就像張夫人,如果說張元與誰產生了愛情,她反倒認爲是不可接受的。
但像張元這樣的人,只要是個賢良的女子,他應該都會與之不離不棄,攜手白髮。其實這樣過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
滕琰看着跪在地上的晨雨說:“起來吧,如果你也願意,讓羅將軍遣媒正式來提親,我會好好地發嫁你。不過,王府裡你所見到的事,你不能隨便透露出去,就是羅才生也不行。”
女大不中留,晨雨纔到她身邊還不到兩年,剛剛成爲熟手,就要出嫁了。不過,滕琰是不會阻人姻緣的,更何況,她現在也生了退隱之心,把這幾個自己帶進王府的丫環提前安排好也不錯。
晨雨也算知道滕琰的脾氣,讓她起來就起來了,站在地上低聲說:“王妃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其實,”晨雨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來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願意不願意,不過,羅將軍一直說他要娶我做正妻。我想我已經十七了……”
她擡頭看了看滕琰的表情,又說:“我不過是個孤女,我想羅將軍是因爲我是王妃的侍女才願意與我成親的。”
雖然很多大家族是等丫環們十八到二十歲後才放人出嫁,但畢竟市井間過了十七還沒嫁人,確實不算小了,自己整天忙來忙去,沒想到過替她們張羅婚嫁的事。
晨雨頭腦還很清楚,不過,她的疑惑滕琰也解答不了。誰知道羅才生是喜歡晨雨還是因爲晨雨是自己的丫環纔想娶的。但沉默了一下後,滕琰肯定地說:“我只能保證羅才生娶了你後不敢對你不好。”
“那麼,我就讓羅將軍提親了。”晨雨雖然害羞,可還是說了出來。
“你要不要再想想,羅將軍已經有了兩個孩子了,還有妾室。”滕琰還是提醒了一下晨雨。
既然做了決定,晨雨反倒輕鬆了下來,“我會孝敬婆母、敬愛夫君,善待子女,管好妾室的。”
“那就等這一仗打勝後,你們就成親吧。雖然比不了飛珠,我也不會虧待你們幾個的。”滕琰笑着安慰晨雨。又說:“要是有合適的,給她們幾個也看看吧。”
待晨雨出了屋子,滕琰嘴角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