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琰看着嫂子羞得臉都不知往哪裡放了, 硬撐着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那些敢壞大哥和嫂子名聲的人,還真不能讓他們得逞。再有人說什麼,嫂子你就問問他們, 哪一本聖賢書上是勸人納妾的?”
“大道循環, 陰陽調和。世上有男有女, 人數大致相同, 本就應爲一夫一妻。要是男子都納妾, 那必然有曠夫,豈不陰陽失諧?”
“要是有人說爲了子嗣,那嫂子就駁他, 你本就有孩子了,更何況想子嗣昌盛, 還不如積德行善, 細心教養。廣納姬妾, 就是多生了孩子,也未必能養好, 不肖的子孫,還不如沒有!”
“再者,納不納妾,本是人家的家事,別人橫加干涉, 又是爲了什麼?”
“那我就拿王妃這些大道理去駁那些夫人。”嫂子也開懷笑了。
“嫂子不是不懂這些, 只不過讓人帶進了誤區, 以爲只有納妾才能解決問題, 其實不然。納了這家的, 那家也想進來,最後家裡得亂成什麼樣子。也不是沒聽過, 有的家,就因爲一屋子的女人,互相妒嫉,爭權奪勢,都有出人命的。”
“妹妹見解就是高,跟你聊聊,我心裡什麼愁悶都沒有了。”嫂子開心地向着滕琰一笑,二十多歲的少婦,風韻自然不同於少女,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嫂子可真漂亮!”滕琰打趣着說:“我大哥有福氣!”
“沒大沒小的!”嫂子說完,也覺得不妥當,就紅着臉笑了。
“我還有幾句貼心話要告訴嫂子,昌平政務繁重,我大哥不是有敏才的,自然一刻也不敢鬆懈。嫂子事情也多,又要管家,又要照顧生意,還有孩子,可別忽視了大哥。要是大哥真生出了別的心思,那時候哭都來不及了。”
嫂子也正色答道:“多謝妹妹提醒了,我以後不再想那些沒用的事了,把家裡大的小的照顧好纔是正經。”
嫂子忽然同情地對滕琰說:“妹妹心裡苦吧。”
滕琰已經幾次把話題成功扭轉,就是不想說到自己。不過還是沒用。這也是人之常情,自己的問題解決好了,就有心思注意別人了。
嫂子就是這樣,不用再給大哥納妾了,她心裡的石頭放下了,就開始關心起滕琰來了。
滕琰都能反對給自己的哥哥納妾,可見根本就不是賢良大度,可是卻不得不在人前做出個大度的樣子,心裡得有多苦。
“聽你大哥說,你當年議婚時就想嫁一心一意的男子,沒想到最後,陰差陽錯地成了王妃。王爺再對你好,也有好幾個側妃,將來還不知道得收多少侍妾。聽嫂子的,趕緊想辦法要個孩子。”
“我的事情,嫂子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主意。”
“人就是這樣,說別人的事時清楚,臨到自己就糊塗了。”嫂子並沒有在意滕琰的推拒,而是實心實意地說:“老人們都說,男人不可靠,只有自己的孩子纔是可靠的。”
“我大哥也是可靠的。”滕琰笑着提醒她。
“你別貧,聽我說,趁着王爺對你好,趕緊生孩子。他去別人那裡,你也想開點,別自己傷心。”
滕琰笑問:“嫂子,你看我像傷心的樣子嗎?”
確實,滕琰昨夜已經足足地補了個覺,今天早上又好好梳洗了一下,現在如雲的烏髮鬆鬆地盤在頭上,她又許久沒有暴曬過,皮膚白裡透着紅,又因爲剛從南方回來,還帶着些水鄉的潤澤,眼睛烏黑明亮,嘴脣紅豔欲滴,雖然不是十足的美人,但那種精神勁,任誰見了都會眼睛一亮!
這樣的人要說是傷心,根本就沒人信,更不用說與那些怨婦,差得十萬八千里去了。讓想好好安慰滕琰的嫂子一時語窒,不知說什麼好。
滕琰反過來安慰她,“皇家,是與別人家不一樣的。我們普通人家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誰要說些什麼,不理他就是了。可是,皇家無私事,皇上說什麼了,跟哪個妃嬪睡了,都要記錄在冊的。想把家產留給誰,立誰當太子,都要朝臣們議一議的。”
“所以在皇家根本就不是過日子,而是在演戲,王府也差不多。”
“想明白這些道理,還有什麼傷心的?我不過是儘自己的本分罷了。所以嫂子不必勸我,我不但不會傷心,還會過得快活。你也告訴大哥放心,我會爲自己打算的。”
聽滕琰說完這一番歪理,嫂子還真說不出什麼了。她平白的嘆了幾口氣,勉強地說:“只要妹妹高興就好了。”
滕琰想起來問:“阿寶還好吧?”
“好,已經三歲多了,正是鬧人的時候。因爲王爺病了,沒敢把他抱過來,等王爺好了,再讓他來行禮。”
“在京城還給阿寶買了些小孩子的玩具,回頭讓晨風她們找出來。”滕琰雖然不大親近孩子,但還是很喜歡阿寶的。
裡間傳來了輕微的聲音,嫂子趕緊點了個頭退了出去,滕琰掀了簾子進去。燕王已經坐了起來,看着很舒適自在。
滕琰高興地說:“今天又好些了。”
“我已經沒事了。”燕王也笑着說。
雖然燕王自己說沒事了,但滕琰還是把醫生們都找了過來,診了一回脈,說只要今晚再吃上一劑藥,如果一直不發燒,明天就不必再用藥了。只是要好好休息幾天。
聽了這個消息,所有來問安的人的心情也好了起來。姚達馬上就要求滕珙當天晚上就擺接風宴,滕珙當然沒同意,姚達就直接問滕琰。
滕琰看着最近給她帶來無數麻煩的表哥,實在忍不住自己的氣憤,大聲說:“不行!”
屋子裡的人都轉過頭來看滕琰,但誰也不敢說什麼。
坐在炕上的燕王笑着說:“王妃,我已經沒事了,不要那麼緊張。姚探花要辦酒宴也是爲了慶祝一下,就讓滕郡守操辦好了。到時候我們去坐一會兒就先回來。”
沒等滕琰再說什麼,姚達已經高興地拉着滕珙說:“趕緊準備酒菜,你府裡的姬人就不要叫出來了,我讓王爺賞我的歌姬和舞姬來表演,也讓你們見識一下,這可是宮裡教坊的姬人。”
滕珙看了滕琰一眼,滕琰默不作聲,燕王已經那樣說了,又是這樣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她不可能反駁。
晚上的宴會很快就開席了。滕琰坐在嫂子的屋子裡,帶着小寶,邊吃邊聊。姚達和陸的甫都沒有帶家眷,女客只有她一個,都是自家人,也用不着客氣。
因爲嫂子住的正院已經讓給了燕王和滕琰,現在的房子是臨時收拾出來的,有些簡陋。但炕上一邊擺了一堆孩子的玩具又給這屋子裡添上了無數的生機和生活氣息。
按滕琰的主意,兩人也沒叫什麼姬人來,就是飯菜也只讓人端來幾樣喜歡的,擺在小小的炕桌上,嫂子有些過意不去,“是不是太簡單了?”
滕琰拿起了筷子挾了一筷子的燉乾菜說,“就我們倆,當然不用講什麼虛禮,前面現在恐怕連禮還沒行完呢。這個乾菜,我最愛吃了。”
“知道你愛吃,才特別做的,前面的宴席上沒有。多吃點。”嫂子一邊喂小寶一邊說。
滕琰有點奇怪,“小寶一直跟着你?”
“是啊,他小的時候,家裡沒有那麼多的下人,我就自己帶他。現在倒有了人,不過,他不肯跟別人。”
“我覺得自己帶孩子比扔給奶孃要好得多,不過,他這樣大了,應該學會自己吃飯了。”
“你是不知道,這麼大的孩子根本不會自己吃飯。”嫂子笑着說。小寶也習慣有人餵了,手裡一直拿着滕琰從京城帶來的小泥人,小孩子見了新鮮的玩具自然不會放手。
滕琰也不再勸,她要是有孩子,這麼大了,一定讓他自己吃飯。等滕琰吃飽了,嫂子才喂好了小寶,開始吃飯。
一個小丫頭就進來行行禮說:“王爺請王妃和郡守夫人去看歌舞。”
滕琰知道燕王一定會請她過去,故而先吃了飯,現在聽說請嫂子也去,奇怪了一下,也就理解了,只剩下嫂子一個人是不大好。
嫂子卻慌亂起來,“我可沒去過正堂,可怎麼辦呢?”
滕琰鼓勵她說:“有什麼怎麼辦的,和平時一樣就行了。”
滕琰過來前,先換好了衣服,知道大哥一定會請府裡的賓客,正堂的人不止是自家的幾個親戚,雖然沒穿正裝,但也穿了件大紅繡牡丹的紅緞子襖,下面繫着寶藍色的裙子,頭上也插了支銜一串明珠的金鳳。
看嫂子有些拿不定主意,滕琰就幫着她選了件蜜色小襖,下系大紅百花裙,頭上插鑲八寶的簪子,耳邊各一顆明珠,越發顯出面如滿月,目如秋水,端莊美麗。
臨走時,小寶卻不肯,鬧着要去。嫂子勸了兩回不聽,就要哭了起來。滕琰就說:“帶着他去吧。”
“不太好吧。”嫂子說:“給王爺接風,我去本來就不合規矩,再帶個孩子,別人不知怎麼說呢。”
滕琰笑道:“既然不合規矩了,就徹底不管什麼規矩好了。”看嫂子不能接受的樣子,就又說:“這樣的時候,大哥一定來不及請昌平的官員了,來的不是自家的親戚,就是大哥的賓客,用不着那麼講規矩。”
嫂子這才趕緊給小寶換了件大紅團花的小袍,頭髮用紅緞帶繫着,兩隻手腕上都帶上金鐲,抱着到了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