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琰指點着城外一直向南通往燕地的路,人來車往,馬羣、牛羣、羊羣踩踏,自然而然地在草原上形成了一條路,就象一條衣帶一樣蜿蜒地鋪向遠處,“再等上幾年,燕地富裕了,我們就把這條路修起來,一直修到黃河邊,與吳地相連,再沿東西方向修一條大路,連接三座邊城,那時候,在燕地調動兵馬、運送物資,易如反掌。”
燕王頷首,把目光投向了西面,用手指着說:“一直通到那裡!”
那裡是晉地,還有更西的土地。滕琰看着意氣風發的燕王,無庸置疑,這個年輕的王爺用不了多久就會掃平西北。
燕王轉過身來,對着城樓裡的人說:“石風、楊信、張御史,還有淳于炎,新城我就交給你們了,五年之內,我一定會回來看看這裡是如何的雄偉!我信任你們,希望你們勿墮青雲之志!”
城樓裡的人跪了一地,齊聲答到:“定不負燕王之命!”新城高階層的官員就都在這裡了,大家爲即將回到燕都的燕王和滕琰送別。
石風,與鄧鋒同時封侯,是燕王手下的大將之一,是燕王從行伍間簡撥出來,悉心培養,在北上草原時,一直跟在燕王身邊,累軍功至封侯,現任新城的總兵,也就是這裡的最高軍事將領。
楊信,燕地人,六年前的進士,曾任平陽郡下的一個縣令,燕王平燕後仍任縣令,政績優異,由郡守推薦至新城,因能力出衆,由滕琰提名任新城的城守,也就是這裡的最高行政官員。
張御史,吳皇派來撫慰新城,在帶來旨意的同時,還帶來了技術高超的工匠、大量的鐵銅等新城急需物資,因爲他曾負責過皇陵的修築工作,對工程頗有一定研究,被燕王留下,任新城的建設總監。
淳于炎,陸伯甫同期的探花,昌平郡守推薦,現任新城設立的學院的院長,身兼數職,負責整個北地的學政、新城官員的培訓和犬戎貴族子弟的培養。
這些人都是燕王和滕琰精心挑選取出來的,而且這幾個月的時間裡,一直帶在身邊教導,可以說是完全放心的。
本來,在夏季時,新城的建設上了軌道後,滕琰就請燕王回燕都,畢竟在那裡也非常需要他去總纜全局,新城這裡留下她就可以了。可是燕王卻不肯,他捨不得這裡欣欣向榮的景象,一直拖到最後,他和滕琰都必須離開爲止。
再有兩個月,這裡的建設也會暫時停下來,北地的冬天是無法施工的,繁忙的貿易也會急劇減少,直到來年的春天。
滕琰心中的不捨不比燕王來得少,尤其是在這要走的時候,新城的一切都讓她無法割捨,就連平時吃厭了的羊肉都覺得可愛了。
可是,燕都那裡纔是她的家,陸伯甫也會很快回來與她團圓,“永別了,新城!”滕琰在心裡默默地說,她不可能象燕王那樣過幾年再重返這裡。
整個回程,滕琰基本都坐在車裡,爲了避免陽光照射,她只有忍着車子的顛簸。
在這之前,她是不介意這些的,她外露的皮膚已經曬成了淺麥色,襯着她明亮的眼睛和雪白的牙齒,格外的健康和陽光。可是,這裡不流行健康美,她回去是爲了嫁人,最好還是養回過去那種吹彈可破的白嫩皮膚。
還有她的手,與陸伯甫分手前,還是纖纖玉手,現在手掌因爲握着馬繮磨出了不少的繭子,手背在軍中還不小心留下了一塊疤。
也許陸伯甫並不會在意,但女爲悅已者容,滕琰還是每天都用牛奶保養皮膚,進入了燕地後,水果也多了起來,這本來就是她的所愛,每天她都能消滅掉大量的瓜果梨桃,能做的她都做了,只等皮膚逐漸恢復了。
一路上,燕王巡視了雲中和北寧,這裡已經重新建立了郡縣,派出的官員大多到新城拜見過燕王,滕琰給他們的指導是因此制宜,化繁爲簡。這兩郡人煙稀少,久不經教化,休養生息的任重而道遠。
但在通往草原的路旁,卻有些熱鬧的景象了,來往行商絡繹不絕,給沿途帶來了商機。
用不了幾年,這裡也會大變樣的。
九原,讓燕王和滕琰大吃一驚,雖然也聽說過,這裡如今繁華得很,但親眼見了還是很震撼,昔日冷清的街道人羣熙熙攘攘,南腔北調的各地口音雜然其間,酒樓、客棧人滿爲患。新城那裡貿易火爆,九原做爲燕地到新城的中轉站只能是更加繁忙,有很多大商戶在這裡設置了商行,調動南來北往的貨物。
到了九原的郡守府裡,嚴肅的燕王對滕琰開了句玩笑,“現在,公子可買不到女孩了。”
郡守在一旁湊趣說:“如今,只要肯幹,就是半大的小子都能一個月掙上一兩銀子,哪裡還有賣兒賣女的呢?”
滕琰笑笑說:“這我可不全信,就算沒有窮得要賣兒賣女的,但因爲別的原因,人口買賣一定消失不了。九原是富了,但城裡恐怕比過去要難管多了吧?”
聽說這話,郡守也愁,“這倒是真的,原來一月沒幾個案子,現在一天就得有好幾件,打架的、賭博的、騙人的、盜搶的,林林總總,郡守府裡也多招了不少的府吏和衙役,要不都忙不過來。”
燕王對這樣的事沒有滕琰懂得多,他把眼光看向滕琰。
滕琰也嘆了口氣,這是必然的,物質文明發展了,精神文明跟不上,不就是這樣嗎?她能有什麼辦法?只有宣傳文化建設,加強教化!
還有就是得對官員們進行廉政教育,加強監察管理。
燕王對政治有超高的敏感度,當天晚上,他就同滕琰談了一晚上廉政管理的問題,回到燕都後,就會有相應的舉措了。
後來,燕王還問了一句,“你不去陸家了嗎?”
滕琰之前猶豫了幾天,是否在回程去一次陸家,雖然有一天時間就夠了,但他們這次的行程非常緊,而且如果她要去,燕王也勢必同往,這樣一來,陸伯甫回來後的壓力就會更大的,所以她已經決定只派人送去些禮物,明年,就是一家人了,有的是機會在一起。
滕琰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下,燕王也沒說什麼,只是也讓林公公準備了些禮物一同送了過去。
出了九原,他們又向東到了東山郡的境內,鄧家的兩位侯爺正帶兵圍攻東山郡。
這還是從今年夏天開始的,公孫慶以前一直上書要歸順,雖然雷聲大大雨點小,沒有實際行動,態度是沒問題的,但公孫慶突然就死了,他的兒子繼了位,卻乾脆停了上書,打着恢復燕國的旗號,一心想把東山郡劃爲已有。
燕王豈能容他,原來是騰不出手來,現在草原的情況穩定了,派往東山郡的人兵馬就抽調出來了。東山郡北面是北寧,西面是九原,兩處都有燕王的兵馬駐防,東北的夷族也與燕王形成了同盟,東面是茫茫大海,南面與平陽隔海相對,早晚是燕王的囊中之物。
本來去東山郡的將領沒有鄧鋒,燕王想放鄧鋒去吳地,順便成親,可鄧鋒一定要參加攻打東山郡,最後燕王也就聽之任之了。
但這次並不是讓鄧鋒做主帥,而是鄧鋒的父親鄧老侯爺。鄧鋒爲副將。
當時滕琰對燕王這樣安排還有些奇怪,他明明特別看重鄧鋒,怎麼現在又要把原來棄之不用的鄧老侯爺啓用了呢?
這次到了東山郡,滕琰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燕王心情很好,肯給滕琰解釋,“犬戎人,勇悍之至,非年青有銳氣的將軍不可,鄧鋒最適合不過。但攻城掠地,鄧鋒的經驗又有些不足,公孫家又在此地經營幾代,與犬戎人守燕都時的局面不同,恐怕得一兩年才能攻下,鄧老侯爺能穩住,不急不燥,要比鄧鋒合適得多。”
順便還給滕琰講一下,草原上三個邊城的將領安排原因,東邊的才凌,也是新封的侯,打仗異常勇猛,但人卻少了點計謀,草原的東邊就是山區,那裡民風剽悍,他正好能壓得住。將來必要時還能助攻打東山郡一臂之力。
新城的石風,爲人最有大局觀,綜合能力最強,放在最重要的中心,既能守好新城,還能與東西兩城互爲倚靠。
至於最西邊的由滕琰的二堂伯負責,是因爲他守過多年的邊關,還在山中困守一年多,熟悉草原的環境氣候,爲人又謹慎,想來不會誤事。
“還有一點就是,”燕王笑笑說:“三個人中,只有滕將軍沒有封侯,當初攻打犬戎時,他手下的人還是有些弱,立功少。我現在也是給他個機會,將來晉地的戰爭一打起來,他那裡首當其衝,立功容易。”
滕琰明白這也是對她的照顧,她不能封侯,她的父親和兄長也不在軍中,只有提拔二堂伯了,不管怎麼說都是滕家的人。
“多謝燕王提攜了。”
“你二堂伯也算得上是將才,況且是真的忠心耿耿,不愧在你祖父身邊多年。將來戰功真的夠封侯,我也算是對你有個交待。”
滕琰也感慨,燕王是有功必賞的領導,自己得了不少的金銀,已經很滿意了,但就因爲她不能封侯封官,燕王總還覺得虧待了自己,這樣的上司她應該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