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夜談天下

屋內依舊燈火通明,這十數人都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但是氣氛異常的詭異,有一種劍拔弩張之勢,陸行兒這邊的人和呂師囊那一邊的人皆是瞪着對方,但誰也沒有先說話,皆是等着陸行兒開口。

而此時的陸行兒也是頗有些難以開口,其實不管從哪一方面,他都不能答應讓呂師囊成爲統領,但現在的情況是,之前他們確實立了這一個承諾,而且當場之人還是很多,如若不守信的話,那麼他們也就沒什麼臉面了。

他心中又不由暗恨陳十一起來,昔日是他滿口答應趙萬寶的,而今到了這個地步,他竟然直接把事情推向自己,竟一點也不過問此事了。

“諸位,在下想說幾句,不知可否?”王賢這時候突然說起聲來,讓屋內緊張的氣氛頓時消逝。

陸行兒聞言一喜,連忙說道:“好,王兄你儘管說。”

“其實在下以爲,昔日一寶兄來到金陵之時,和諸位王公所定下來的承諾,是完全正確的。”王賢這時開口說道:“當時朝廷大軍南下,圍攻金陵,而後又開始猛攻,諸位試想一下,如若沒有聖王來援,朝廷大軍就不會腹背受敵,也就不會撤軍,更不會敗下陣來,所以不論怎麼說,金陵得保,聖王是有大功的。”

李天聞言立刻怒聲道:“你胡說什麼!他有大功,那我們在金陵這邊拼死拼活的就沒有功嗎?”

王賢也不生氣,慢慢說道:“當然有功,既然兩邊都有功,那誰也不能再比拼對金陵有否功勞了,就單論數日前的承諾吧,當時我也在場,我很清楚的記得,明公親口答應此事的,而後王爺和諸位也是答應了,不知我記得對不對?”

他這時看向陳十一,卻見他喜怒不顯,穩聲說道:“不錯,是我答應的。”

“那既然如此,就該遵守承諾。”王賢微微一笑地說道:“儘快確定好位子,這樣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呂師囊諸人皆是頗有些驚訝,沒有想到王賢竟然爲他們說話,但是驚訝之中也帶着歡喜,而陳十一、李天和張浩等人也都有些暗怒,陸行兒更是頗爲不解地望着王賢,但見他朝着自己看來,不易察覺地向自己點了點頭,陸行兒雖心中疑惑萬千,但也不好說什麼。

“臣貝說的極是!”趙萬寶這時笑着拍掌道:“聖王本就是我明教之王,而今這起義大軍也多是我明教之人,所以聖王理應被所有人稱主!”

李天怒聲道:“放你孃的臭屁!老子什麼時候承認過聖王了?”

“李天!別給你臉不要臉,你竟敢以下犯上?”趙萬寶立刻皺眉道:“我摩尼教之十大戒律明規,第一便是不遵上下者,斬之,你忘了嗎?”

“哈哈哈,別拿那什麼狗屁明規來說事。”李天頓時笑出聲來道:“老子從來就沒有當回事,如果你們執意要奪權的話,那好,我們就列陣開打,看看到底是誰的兵更強,誰更有實力,別想憑着一張嘴巴就把金陵佔爲己有了!”

王賢看了看李天,隨即又掃了一眼其他人的表情,卻見到神態各異,張浩是個陰險小人,這時候雖然貌似平靜,但估計心中已經笑得開花了,畢竟他和李天也沒什麼交情,巴不得讓這個狂妄之人先死,而陸行兒這時候也是頗有些焦急之色,一方面是李天,一方面又是呂師囊,如今和朝廷休戰才兩日,大家都沒緩過氣來,卻又鬧出了這樣的事情,如果處理不好,還有可能要打起來,讓他不得不焦急萬分,但他身旁的陳十一這時候依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就憑着他現在不發一言來看,可以斷定李天之言,是他在縱容,而且他也絲毫不打斷李天說話,是想憑着李天這個從頭鳥來探探呂師囊那邊的底。

當王賢看到呂師囊的表情之時,頓時覺得有些奇怪,呂師囊自始至終都是很少說話的,而現在李天狂妄威脅之語,他本該生氣的,卻沒有想到他也是很平靜,而且在燭光的照耀下,隱隱有一個笑容閃過。

難道呂師囊有什麼殺手鐗?

“明教一向是隻打邪惡殘暴之人,從不會打自己人。”這時候突然有一個平靜的聲音傳來,慢悠悠地說道:“這位是李護法吧,敢問你現在帶着多少兵?”

王賢微微一愣,卻見到的是秦該在說話,他本一直坐在呂師囊的下首,有些看不清他的樣子,而且也沒有說上什麼話,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他,而今見他突然開口,都不由有些驚訝。

“老子有兵十萬!”李天這時大叫道。

這話讓諸人都有些好笑起來,如今手握重兵的應該算是呂師囊和陳十一了,但是他們兩人各自都沒有十萬之兵,這李天口出狂言,直接叫囂自己有十萬大軍,實在是貽笑大方。

秦該卻依舊慢悠悠地說道:“十萬大軍的確很多,但我想裡面之人,馬伕者十之有一,竈頭者十之有一,運糧者十之有一,督兵者十之有一,如此便止有六萬人,而這六萬之衆,老者去其一,幼者去其一,傷者去其一,殘者去其一,病者去其一,如此算來,便只有三萬可用之兵,李護法,你有沒有想過,這三萬兵士是你唯一可用的?你如果和聖王打起來,到時候就算聖王損傷重大,你也恐怕討不了什麼好處吧?我想三萬餘衆,能餘一萬人嗎?而你帶着一萬兵的話,還能站在這裡說話嗎?”

他長長的說了一大堆,卻聽到李天大嚷道:“你這狗屁書生,盡說這些酸文,我就算只剩下一個人,也可以立刻把你砍成八段!”

秦該搖了搖頭道:“果真是個渾人,難道你沒有想到,你若是沒了兵,那其他人會看重你嗎?你可要想清楚,有人是欲除掉你而後快啊。”

“胡言亂語!”陸行兒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這個書生說了半天,卻原來是挑撥他們的,他立刻皺眉說道:“我們明教兄弟同心同力,哪有這等想法?”

秦該笑呵呵地說道:“那就要問李護法了,方纔他還不是直言要與聖王決戰嗎?只可惜,等到自己損失慘重的時候,恐怕會有人從中撿了便宜,那時候就真的是任別人欺負了。”

李天雖然是個渾人,但是這種道理他還是明白的,如果到時候自己和呂師囊打了起來,那其他人會不會趁火打劫呢?他的目光閃了閃,向身旁的張浩、陳十一和陸行兒看了看。

“你這個書生,竟然故意挑撥我們!”張浩這時候有些掛不住了,立刻說道:“來人,把這個滿口胡言亂語之人抓下去!”

“張兄好大的威風啊。”趙萬寶這時冷笑了一聲道:“秦公子乃是聖王所請的軍師,我等見之,亦是分外恭敬,而張兄竟然開口便抓,果真是不把聖王放在眼裡了。”

“我……”張浩沒想到自己變成出頭鳥了,支吾了一下道:“我沒有此意。”

王賢眼睛眨了眨,這個秦該是怎麼變成了呂師囊的軍師了,他作爲兄弟會之人,是不是有什麼目的呢?

秦該卻只是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張公子只是衝口而出,並沒有什麼冒犯聖王之意,趙將軍就不要怪罪了,只是在下想說的便是,如今我們纔剛剛守下金陵,一切都沒有穩定,而朝廷大軍雖然已經北上,但是離我們依舊不遠,一日之內就可到達金陵,所以危險並沒有解出,我們城內絕對不能出什麼內亂,否則只會讓官兵們撿到便宜。”

“諸位都是有勇有謀之人,這種情況也應該能想到,我們現在佔了金陵,但是一切都還是紊亂不堪的,各派兵士們相互仇視,如此下來,如何能齊心協力,共抗外敵?”秦該在屋內走了兩步,見到所有人都不言語,他又繼續地說道:“而且在我看來,宣撫使童貫此次敗陣以後,肯定不會放棄,這事關他的前程和朝廷的江山,所以肯定會立刻從西北調兵遣將,大家都應該明白,朝廷有禁軍百萬,更有川蜀各地外族之兵十萬餘衆,而且還可組織北方民衆爲兵,如此算來,有兩百萬餘人!

兩百萬的兵士,諸位可以抵擋住十萬大軍,抵擋住二十萬大軍,但是你們能抵擋百萬,甚至是兩百萬大軍嗎?如果我們沒有徹底形成自己的勢力,沒有完全控制好江南,那不出一個月,定然會被朝廷剿滅,那時候諸位還能爭論起什麼?”

這話讓王賢諸人皆是暗暗點頭,的確,他們現在最大的敵人是朝廷大軍,畢竟堅守金陵的血戰纔過去不到兩日,那種殘酷還未能抹去,而且朝廷大軍也只是撤退一小步而已,隨時可以打過來。

“啪啪啪。”王賢這時候突然擊掌嘆道:“說得好,說得好,如今大敵未遠,明教哪能內部起亂子?諸位王公,你們說是不是?”

陸行兒也是慢慢點頭道:“說的不錯,如今確實不能起內亂。”

“王爺,時候不早了,我想各位也該歇息一番了。”王賢這時候見到秦該又要說話,便就搶先說道:“有什麼事情不如明日再議吧?”

“嗯,好,今日就這樣吧,聖王意下如何?”陸行兒立刻明白起來,還是早早散掉爲好,他連忙向呂師囊問了一句。

呂師囊看了一下其餘衆人,隨後便頗有些遺憾地點頭說道:“如此也好。”

王賢微微一笑,又看向那邊的秦該,但見他也是看向自己,便朝他一笑,隨即就目送他跟隨呂師囊走了出去。

趙萬寶和趙焱這時皆是看向王賢,隨後說了幾句便也跟着呂師囊出去了,一時之間,屋內就剩下陸行兒、陳十一、李天、張浩和王賢五人了。

“那個臭書生實在太可惡了。”張浩這時候立刻說道:“他這不是明白着挑撥我們四人嗎?”

李天這時候冷笑道:“他是可惡,但是他說的是實話,我如果和呂師囊拼起來的話,某人肯定會趁火打劫的吧,到時候恐怕李天這個名字就要被抹去了。”

“你這什麼意思?”張浩一突,變色地說道:“難道你真相信那小子的挑撥之言?”

李天方想說話,卻聽到一個聲音道:“好了,你們二人也不要再爭吵了,現在只剩下我們幾個,便說說怎麼辦纔好。”

陳十一開口,李天和張浩也不得不閉嘴,卻聽他說道:“王公子方纔所爲是何意?”

“並無他意。”王賢微微一笑道:“只不過是不想讓此事過早了結,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話,那個秦該會繼續勸說厲害關係,並且說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那樣的話,諸位就不得不遵呂師囊爲主了。”

陸行兒一愣,不解地說道:“是什麼事情?”

“是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王賢聳聳肩膀道:“反正就是一個殺手鐗,一旦說出來,定然會讓大家不能不從。”

“你這是屁話!”李天大怒道:“你都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事情,憑什麼能斷定?”

王賢看了看陳十一道:“明公以爲呢?”

“我也覺得是這樣。”陳十一這時候慢慢點了點頭道:“呂師囊這次明顯有備而來,他並沒有說上幾句,全是讓那個趙萬寶和那書生兩人來說,而且一唱一和,鼓動人心,但是這些還不夠,所以他們必然有什麼重要舉動,可以讓我們不得不從。”

“他能有什麼事情啊?”張浩這時候也是不解地說道:“畢竟我們四人的兵士明顯多於呂師囊的,他難道還能動武不成?”

王賢搖了搖頭道:“動武是不可能的,當下的時候,大敵未滅,內亂絕對不能發生,這一點呂師囊還是知道的。”

陸行兒想了一想才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李天哼了一聲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子誰也不怕。”

王賢眼睛看向陳十一,見他漠然不語,心中一動,這時沉聲說道:“其實我覺得,讓呂師囊做個有名無實的明王,也未嘗不可。”

“爲什麼?”陸行兒微微一愣,不解地問道:“難道金陵就這樣拱手送給他了嗎?”

王賢微笑地說道:“非也,難道諸位只看到了金陵?眼下寒冬將近,朝廷大軍北上以後,恐怕兩三月之內,不會大規模南下攻城了,所以這正是招兵買馬、攻城掠池的最好時機,以前丟掉的地方,現在皆可以一併拿下,而且還可以順着道路,把整個江南控制住。”

陳十一這時終於動容道:“說下去。”

“在下認爲呂師囊做一個名義上的明王,或者是名義上的皇帝,都沒有什麼,漢靈帝以後諸帝,皆是一個名義上的皇帝,但是能有什麼用處?還不是被身旁的閹人們想廢就廢,想立就立嗎?而後的漢獻帝,歷經董卓、袁紹、曹操之手,雖然貴爲帝尊,但是連吃飯都要看人臉色,而李唐後面的諸帝並立,皆是諸侯之間的玩物,任人宰割,可謂傀儡,所以有名無實之位,有何可惜之處?”王賢輕咳一聲,見到陸行兒等人皆是不言,便又說道:“比起虛名,實力更能說明一切,三國之曹操雖然從未做過帝王,但是比帝王皆在其手下,而子孫也皆是帝王,諸位如果在乎這種虛名,便自號爲王爲帝便是,只是虛名可假,但是實力絕對是假不了的。”

這話讓屋內幾人皆是有些觸動,包括陳十一在內的四個人,之前都是想着呂師囊過來以後,直接把金陵搶走了,那豈不是以前的心血就白白沒有了?而一年來也皆是爲他人做嫁衣裳,所以皆是不願,此時聽到王賢之言,才皆是醒悟過來,這只是一個名號而已,呂師囊奪不走他們的權,也奪不走他們的兵,更奪不走他們的城池。

陳十一眼光閃爍,隨即便道:“你方纔說趁着這個機會,攻佔江南其他城池?如果這樣的話,那金陵空虛,朝廷大軍難道不會趁機南下?”

王賢沉吟道:“的確有點冒險,但是我想朝廷大軍不會這麼做的,特別是童貫,他一向求穩,在隴西之地的時候,他便採取穩守之策,而今纔剛敗陣下來,可以說面子不保,豈能輕易的南下攻城?如果再敗陣的話,那他便不能在朝廷立足了,所以他必然會等到明年開春,援軍開來,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再來攻城,這段時間是我們的大好時機,一旦錯過了,就只能後悔了。”

陸行兒點了點頭道:“王兄說的有理,我們不能只守着金陵這一塊地方。”

“所以我的想法便是,讓呂師囊爲王,然後各自分封,算是有了名分,隨後便開始攻下他城,以前丟掉的杭州、蘇州諸地,此時也可以拿了回來,這三個月的時間,完全可以發展壯大,以至於有百萬兵士,那時候就可以真正的與朝廷對戰了。”

陳十一沉默良久,隨即就道:“說的有理。”

他看了看王賢,慢慢地笑道:“想不到王公子想得這麼透徹,實在是難能可貴。”

“明公過獎了。”王賢連忙謙聲說道:“在下之言,明公應該早有想法纔是。”

陳十一併不再說什麼了,站起身來,然後便道:“今日已晚,諸位都歇息去吧,明天就開始讓呂師囊爲王,整頓軍士,各自找幾個城池去。”

李天哈哈大笑道:“那老子就去杭州,聽說那裡最美。”

王賢微笑不語,也站起身來,和陸行兒一塊送走陳十一等人,然後才又回到屋內,就聽見陸行兒嘆氣說道:“王兄,你這數日不在,實在不知我所受之累。”

“金陵惡戰,我也有所耳聞了。”王賢嘆口氣道:“不過幸好金陵已經解圍,現在也可以緩口氣了。”

陸行兒一把坐在位子上,搖了搖頭道:“並不光是朝廷大軍,還有李天、張浩、陳十一他們,真的是讓我寢食難安。”

王賢坐在他的對面,慢慢地說道:“而今之事,我已經明白了,如果明教各大勢力都呆在金陵,那必然會起大沖突,以至於內亂,所以我剛纔勸說陳十一諸人攻佔他城,希望大家分散開來,這樣各自發展,反而更好。”

“那我該怎麼辦?”陸行兒遲疑地說道:“我也該去攻城嗎?”

王賢慢悠悠地說道:“當然,而且我已經想好了該去哪裡,這個地方絕對是一個好地方。”

“哪裡?”陸行兒一愣,不解地問道。

“明州台州二地。”王賢眨了眨眼睛道:“這快地方東臨大海,北距杭州不遠,而且產鹽頗豐,水路方便,更重要的是人多,可以擴張軍士,是上上之選。”

陸行兒皺眉道:“那金陵怎麼辦?”

王賢突然一笑道:“王爺還想要金陵?其實以我只見,這個時候,誰佔了金陵,誰就是最倒黴的。”

他見到陸行兒疑惑,便繼續說道:“如果大家分兵開始攻佔城池,那金陵必然孤單,按照朝廷之見,本就以爲金陵乃是重中之重,所以如果南下的話,必然會先攻金陵,所以守金陵者必將有大損失,就算大家及時援軍,他們的傷亡也定然慘重,所以我們待在金陵已經不可取了。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如果能有效利用,那對王爺你的勢力必然有益,而且最重要的是,沒有陳十一諸人的威脅。”

陸行兒點了點頭,慢慢地說道:“如此的確是個良法。”

他正要開口再問,卻見到王賢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掩着嘴,像是極爲困頓的樣子,便不由笑道:“王兄你想來肯定太累了,也罷,今天就說到這,待明天再說吧,反正我們還要在金陵待上些許日子。”

王賢也實在有些累了,這時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聽到陸行兒叫喚衛兵,帶着他一同去一間客房休息。

他到了屋內,就直接躺在牀上,呼呼地睡了過去。

翌日的上午,王賢才醒了過來,洗漱之後,就聽到陸行兒派人過來叫他,也沒有顧的吃什麼東西,便跑了過去。

這次所有人也已經到了,而陳十一他們雖然有意讓步,但還是有意爲難,只不過說了沒過多久,秦該便拿出一樣東西,卻是上屆明王留下來的手信和一個信物,上面直言傳位於呂師囊,並言呂師囊乃光明身下凡,凡明教弟子,皆要從之。

這個讓所有人都有些意外,他們沒有想到所謂的殺手鐗竟然就是這個,明王已經作古,這個手信和信物也根本算不上什麼了,所以並不能算作什麼威脅,只不過他們還是小看了呂師囊等人,他們竟然直接在軍中宣揚,由於軍士們都是明教的教徒,所以一時傳播極快,全城都在傳言此事,待到中午的時候,陸行兒他們便也已經知曉。

不過剛好陸行兒、陳十一等人要讓步,所以到了午間,終於表態,可以退步讓呂師囊爲王,但要求其餘衆人全部封王封侯,並且呂師囊不得擅自調動自己。

呂師囊他們商議了一番,也覺得這樣已經是得來不易,所以便答應了此事,於是兩方各退一步,各自約定好各種關係,直到正午之時方纔散開。

王賢一個早上都沒有吃飯,自然是感覺極爲餓,但是又不能擅自離開,只能坐在那裡看着他們幾個人說來說去,直到呂師囊他們離開之時,陸行兒和陳十一還在相互說着什麼,皆是討論日後之事,王賢這時可就不想待在這裡了,向陸行兒說了一句內急,就直接跑了出去,倒是讓其他人哈哈大笑起來。

他跑到院子裡邊,也有些無所事事,便直接朝外面走去,到了一家酒樓,隨即要了兩份小菜,隨便地吃一點。

這個酒樓倒是挺安靜的,因爲是午間,只有幾個客人,王賢坐在一邊的位子旁,靠着椅子,頗爲愜意。

“小二哥,這裡有沒有那種紅糕,就是上面有四個紅點的那種。”突然一個聲音傳來,讓王賢有些驚訝,他擡頭一望,卻是一個青年男子,只不過眉宇之間,稍微明亮,身影如此熟悉,正是周兵!

那一旁的小二連忙說道:“有的有的,客官你要的是朱顏糕吧,請這邊坐。”

“有就好,我找了好幾家。”周兵點了點頭,便要坐在一旁,卻突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擡頭一望,卻是王賢,而且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臣貝?”周兵有些遲疑地說了一句,隨即便聽到王賢笑呵呵地說道:“怎麼了,止兵莫不是不認得我了?快坐過來一敘吧。”

周兵這時回過神來,坐到王賢的對面,卻聽到王賢喊道:“小二,添些酒菜來。”

“你何時回來的?怎麼也不去找我和語嫣姑娘啊?”周兵這時仔細地打量了一下王賢,然後又說道:“這一趟去揚州,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吧?”

王賢“嗯”了一聲,隨即便說道:“還好。”

“我們待在金陵,一直聽不到你的消息,自從你去了揚州以後,語嫣姑娘和我就一直忐忑不安,雖然洪伯伯說你無事,但是我總覺得還是很危險的,後來聽冷香偶然提起,才知道你竟然要去燒糧倉,面對的是數萬大軍,當時我和語嫣姑娘都頓時有些惶恐起來。”周兵這時說話說的極快,又快聲說道:“後來我聽軍中傳言,揚州的糧倉被燒掉了,頓時覺得不妙,那邊出事了以後,官兵肯定會追查到底的,你獨自一人又如何能逃脫的了?那時我都想出城去尋你,但正逢戰時,城門緊閉,而我們也根本不知道你的消息,所以雖然驚慌,但也是毫無辦法,今日城門開放,我都已經準備好北上揚州,卻沒有想到,你竟然回來了。”

周兵說話極快,一大堆的話像是石子落地,讓王賢頗有些苦笑不得,但亦是萬分感動,便“嗯”了一聲道:“多謝掛念,我沒事。”

這時候小二已經把酒菜上來了,王賢便又說道:“來來,吃東西,我從揚州回來的那幾日,可沒有什麼好東西吃啊。”

他給周兵倒滿了酒,卻見到她正默然地坐在那裡,正對着陽光,那面容突然一亮,如同畫中之人一樣,一下子印刻在王賢的腦子裡了。

“沒事就好。”周兵這時慢慢回過神來,見到王賢在看着自己,心頭頓時有些紊亂起來,乾巴巴地笑道:“臣貝你幹什麼一直看着我?”

王賢“哦”的一聲,隨即便道:“這個,沒什麼,呵呵,來吃菜,吃菜。”

“嗯,這菜味道不錯。”周兵這時隨便夾點菜放到嘴巴里,吃了幾口頓時覺得有些古怪,待回過神來,頓時咧嘴,這個竟然是生薑片,辛辣異常,她連忙拿起杯子,猛喝了幾口,纔算恢復過來,卻又見到王賢在笑看着自己,便不由的面色一紅道:“看什麼?只是吃錯東西了。”

王賢一笑道:“我突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嗯,就像是昔年剛入太學之中,你我在太學門口的那家酒樓對飲的時候那樣。”

周兵一愣,回憶起往事,便也是微笑地說道:“難道臣貝又喜歡我再把你灌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王賢呵呵一笑道:“只要憶及往事,就如同醇酒千杯,滴滴入心,便已經醉了。”

周兵輕笑一聲,見到王賢靠在椅上,面容坦然,讓她頓時也變得淡然起來,擡眼望着外面,頓有天高雲淡之意。

“對了,止兵,你和語嫣在這裡還好吧?”王賢這時沉聲說道:“前一段時間金陵被攻,人心惶惶的,想必你們也不好受吧?”

周兵搖了搖頭道:“一切尚好,反正我們躲在家裡不出來,雖然金陵城內人心惶惶的,但並沒有出什麼亂子。”

王賢點頭道:“明教還是很有本事的,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止兵你可要老實說。”

周兵一愣道:“什麼事?”

“秦該來金陵了。”王賢沉聲說道:“他是作爲明教聖王呂師囊的軍師身份來金陵的,而且還故意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他有沒有和你接觸過?”

周兵驚訝地說道:“秦該回來了?”

王賢擡眼看着周兵,見她的驚訝之色,不似作僞,心下更加疑惑起來,秦該回到金陵後,難道也沒有和周兵聯繫嗎?他的目標是什麼,他到底想做什麼事?

“我真的不知他回來了。”周兵這時見到王賢看着自己,便連忙說道:“你若不信,可以去問語嫣姑娘,我和她一直在一起的,從來沒見過別人。”

王賢輕聲一笑道:“我又沒說什麼,只是很奇怪,秦該爲什麼會加入明教,他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周兵這時也皺起眉頭道:“我也覺得奇怪,我想見見他。”

“暫時你是見不着他了,他很忙的。”王賢笑着說道:“聖王要成爲真正的王了,十天之後,便要開始登位大禮,還有封王封侯之事,所以秦該這段時間肯定忙不過來。”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暫且不管他了,對了,你爲什麼會來這兒買紅糕?”

周兵一愣,頓時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說道:“忘了告訴你,小憲已經回來了,還有語嫣姑娘的爹孃和爺爺他們都回來了。”

王賢頓時大喜地說道:“回來了?他們在哪?”

周兵見他喜笑顏開,也不由笑了起來,當下二人也不再飲酒,便付了錢,周兵帶着紅糕走了出去,然後朝着大街的一邊行去。

“這個紅糕是汴京特產,小憲最喜愛吃,所以我今日特地跑出來,想在金陵買上一點,卻沒有想到根本找不着,還好這個酒樓有。”周兵邊走邊說道:“我和姑娘已經搬出去住了,雖然也在秦淮河邊,但和冷香姑娘他們隔着一個河了。”

王賢一愣道:“在河的那一邊?”

周兵輕輕一笑道:“你跟着我便是。”

他們二人亦步亦趨地向前走着,繞過許多地方,沒過多久便行至一個小街之中,然後就可以看見一個院落,周兵帶着王賢走上前去,輕輕叩門,便有人過來開門,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正是小憲。

周兵這時笑呵呵地說道:“小憲,姐姐給你買來愛吃的紅糕了。”

小憲這時微微一笑,又看向王賢,然後比劃着手勢。

周兵輕笑道:“他說你終於回來了,他也很擔心你。”

“謝謝小憲掛念,我沒事。”王賢一笑,隨即便走了進去,但見這院子之中很是乾淨,一切都是井然有秩,頗有小家之感。

他輕步向前走着,卻聽到周兵說道:“去到亭邊吃吧,我帶王公子去找語嫣姑娘。”

“這裡倒也是很安靜。”王賢笑着對走過來的周兵說道:“只不過你們爲何要搬過來?這樣還是有些危險啊,不如住在老伯那邊,還可有一份照應。”

周兵遲疑了一下才道:“其實我們搬過來主要就是想安靜,而且我和語嫣姑娘還在做發動機……”

王賢聞言頓時笑出聲來,他已經忘記發動機的事情了,卻沒有想到周兵竟然又提起了,而且語嫣好像還沒有放棄這個,竟然搬到這邊來研究。

“他們就在屋內。”周兵向王賢示意了一下,然後又轉身說道:“我去告訴語嫣姑娘。”

王賢這時直接走了進去,但見王德明和王合三人皆是坐在那裡說着什麼,待見到王賢進來,都是大爲驚喜。

“兒啊,你終於回來了!”王合這時突然出聲,頗爲顫抖地說道:“我還以爲再也見不着你了。”

王賢也是頗爲激動,這時進了屋子,一把跪了起來道:“孩兒不孝,讓爹爹受驚了,讓大哥和大嫂你們被人抓走了,孩兒真是該死!”

“二弟快起來。”王德明一把拉起王賢,然後激動地說道:“我們沒有什麼事,明教的那些人對我們很好,只是我們擔心你啊聽說你一人去揚州犯險,爹爹擔心了好幾日,連飯都不想吃了。”

王賢頗有些沙啞地說道:“我沒事,只是害的你們擔心了。”

“快坐下,來,坐在我的旁邊。”王合這時嘆了口氣地說道:“我本想着我們王家就出來你一個進士,爲何老天竟然和我們王家作對,把唯一的進士帶走,這些天來,我一直想着死了算了,要不是德明天天勸着我,我真的是尋摸着死了。”

“爹。”王賢這時啞聲說道:“是孩兒不孝,沒向你稟告。”

王合搖了搖頭道:“不,不,你是好孩子,比德明強多了,是我們王家的唯一一個進士,看到你平安回來,我就算死了也值得了,待見到祖宗們,也好稟告他們,我王家並沒有因我而毀。”

他越說越有些胡言亂語,但是王賢知道他實在是太過擔心所致,所以就一直陪着他說着話,直到他有些累了,王德明才扶着他去後面休息。

王賢心下也是有些不平靜,他自少年之時,剛來大宋的時候,就遇到了王家,然後一直被王合當成親兒子一樣對待,這就像是一個家一般,這種親情讓王賢無法割捨,所以他才萬分激動,好久也沒有平復下來。

他這時站起身來,朝着四處看了看,然後就走了出去,卻恰好撞倒一個人,只聽“哎呀”一聲,隨即就聽到一個斥聲和一個嬌笑聲。

王賢擡眼一望,卻見到一張青澀的面容看向自己,微皺着眉頭,但掩飾不住眼角喜悅之情,一身素衣,正是那個和自己一樣來自另外一個時代的語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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