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沙暴過境

這個氈包上有好幾處門眼,類似房屋的窗戶,這時候合不勒走過去把門眼一一關閉,只留下一個靠南一點的留作觀察。

黃沙從南方席捲過來,整個天空皆變成了一片黃土灰燼,伴隨着轟隆隆的雷聲,向這邊籠罩而來。

草原上的牧民皆都慌亂地吵鬧着、四處地跑動着,在牧羊馬的那些人皆都騎着馬飛快地向自己的氈包趕去,那些在家裡的人都快點把自家的東西拾了進去,不一會兒,從喧囂、驚恐、吵鬧的聲音中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只有那牛羊遍地的亂跑,還有轟隆隆的雷聲越來越近。

天空越來越暗,塔布震驚地看着那黃沙逼人而來,渾濁的黃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黃朦朦的天讓人感到特別壓抑,還有那令人感到恐懼的轟轟作響的雷聲正是逐步而來,每一下都震撼人心。

塔布用手拉緊答圖,然後向合不勒道:“這沙塵暴好像是向我們這方向席捲而來的,不會把氈包颳倒了吧?”

合不勒這時候已經不能再保持沉靜了,用略顯急促的聲音道:“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暴風,只聽父汗說過,而且暴風一般都是向南而行,這次竟然逆向刮到了我們蒙古部,不知道氈包能不能抵抗這大暴風,不過這間大氈包是很結識的,應該是最安全的吧。”

塔布感覺手中似有汗水,轉過頭來見到答圖臉上也是特別驚恐的樣子,安慰道:“別擔心,我們不會有事的,這種沙塵暴是刮不了多長時間的,等它過去了就沒事了。”

他看着外面的黃土越來越多,直捲入雲霄,強風帶着黃沙猖狂無比,以極快地速度奔襲而來,滿天的沙子正在織成一道沙塵暴的網,越積越多,直把整個天空都變成了黃土一般的顏色。

天空越來越黯淡了,轟隆隆的聲音就像在自己耳邊一般,壓抑的空氣像是要使人窒息,合不勒想關掉這個門眼,卻被塔布按住,塔布冷靜地道:“別關掉這個,不然的話黃沙堵住了氣孔,我們會被憋死的,讓它開着吧。”

這時候雷聲直接像是在耳邊一樣,光線已經被黃沙遮住,大量的沙子順着風一下子貫了進來,塔布一手拉着答圖,一邊往後退,一邊大喊:“到後面,到後面去!”

雷聲完全掩蓋了他的聲音,連他自己都未聽清楚,這時候已經看不到人了,他握緊答圖,一手板着合不勒的肩膀把他向後拉,一直退到緊貼着氈包的木板上。

無際的黑暗籠罩着這裡,黃沙此時已經被卷在他們的上空了,把整個天空全部覆蓋,那轟轟作響的雷聲像是要把人震爛一樣,一刻都不停地響在他們呢的耳邊,合不勒早已經捂着耳朵躲在拐角處了,塔布緊緊地抱着答圖,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處,咬緊牙齒地堅持着。

狂風在吹着黑暗中的氈包,帶來的沙子在像漫天飛花一樣的暗器撒了進來,整個氈包發着吱呀吱呀的聲音,可是淹沒在這狂風的呼嘯和那轟轟的陣雷聲中了。

塔布終於忍受不住這種巨大的壓力了,張開嘴巴大聲地叫着,可是不管他的聲音如何的大自己都無法能夠聽清,沙土順着風一下子刮進他的嘴巴里,鼻孔裡,他趕忙閉上眼睛生怕被染上沙子,但是嘴裡還是瘋狂的喊着不停。

天地被黑暗吞噬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這瘋狂的黑暗之下,那漫天的黃沙和那咆哮的暴風在這一刻徹底地瘋狂了,他們伸開所有的雙臂在不停地破壞着,摧枯拉朽地清楚所有能站立的東西,彷彿要把這一切都帶走,都摧毀掉。

雷聲逐漸小的點,但是風聲卻加大點來,猛烈的風通過那門眼涌入氈包裡,把所有的東西都吹得七零八碎的,黑暗之中不時有一些東西打在塔布的身上,比起沙子更加讓人不堪忍受,他又緊緊地抱着答圖,心中突然回憶起那天出事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自己也是緊緊地抱着妻子,讓那玻璃片狠狠地紮在自己的身上,那順着街道翻滾的汽車和如今的狂風一般,一樣的讓人疼痛,他帶着哭腔地喊着,聲音都已經啞的不成樣子了,但是還是不住嘴,放佛能夠通過這喊聲緩解自己受到的壓抑。

氈包動的更厲害了,吱吱呀呀地晃着不停,塔布他的臉正貼在木板上,這時候也感覺到氈包晃動太厲害了,他趕忙抱着答圖轉移,用身體壓着她,心中默唸道:“不要塌了,不要塌了,暴風快過去吧,快過去吧!天快晴吧,一切都好起來,都好起來吧!”

“轟隆”一聲,在這巨風的猛烈撞擊之下,大氈包如同一座城堡一樣被攻陷了,木板還沒等落在地上就被吹得遠遠的,塔布死命的抱着答圖,這時候他什麼也不知道了,就是本能地想着快點結束吧,太陽快出來吧!

猛烈的風吹着他們,塔布把頭死死地向下壓,雙肩聳上去保護着耳朵,兩隻手已經被東西劃開了好幾道口子,但是現在的塔布卻未感覺到一絲的疼痛,任由那風吹乾血跡又重新破裂。

答圖像是被嚇傻了一般,一動也不動地抱着塔布,雙眼閉着,嘴巴也死死的悶着,就像塔布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樣,不把他抱緊是不行的,那猛烈的風聲竟然突然變大,使得她難過地大哭起來,但是哭聲嗚嗚地咽在肚子裡面了,她不敢張起嘴巴。

時間好像靜止了一般,塔布心中竟然慢慢地安靜了,儘管這外面的風聲依然折磨着萬物生靈,但是自己的內心卻平靜了許多,像是看到一些奇奇怪怪地人在向自己微笑,又像看到一個石頭被扔進了岩漿了,他的耳邊像是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腦中亂七八糟的事情一下子全顯出來,飛快地閃過去,最後竟然定格到小女孩答圖的笑臉上。

那輕輕的一笑竟然如此的可愛,便勝那五月之花、十五滿月,醉人心扉便在這狂風怒吼之中蔓延在塔布的心裡,他忽然有種難言的感覺,只覺得自己必須要哭出來才行,他把頭放在地上,鼻子輕觸在地上,大聲地哭出聲來,但是啞着嗓子的哭聲就像鴨子叫似的,時不時地冒出幾聲。

他哭着哭着竟然發現自己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想擡起那早已經麻木的雙臂,藏起那已經鮮血淋漓的雙手,但是兩隻胳膊竟然像是木頭一般,一動也不動。

塔布又試了好幾次還是不行,只能放棄了,他輕輕地喘口氣,就像是海魚在陸地上臨死的掙扎,腦中一片溫熱冒了上來,他有過這種感覺,就像出車禍的時候的感覺,他在心裡狂喊着,我不想再一次死了,爲什麼還要再死一次?

風聲和雷聲逐漸慢慢地小了起來,越來越遠地遠離了這片部落,當黃沙落地,人們被沙子蓋住的時候,一些清醒過來的人才想起扒開沙子,看看那天上的太陽,那貌似離開他們已經有一輩子的太陽。

整個部落已經被吹得基本上全散架了,幾乎沒有一個氈包是完整的,黃沙覆蓋了整片草原,人們臉上毫無表情地愣在那裡,太陽照在這片受到災難的大地之上,讓人感到癡迷起來。

直到有人喊道:“快點把人救上來!”,大家才突然清醒過來,馬上清理黃沙,救出被蓋在沙下的人,黃沙過境,雖然蓋住了人,但是並不是很厚,只是大家都沒有力氣一下子嘣起來了,多數人在互相攙扶着,都是默不作聲地坐在地上,那種悲哀的神情便是連那天上的雲彩也感覺到了,竟然藏了起來偷偷地悲傷。

合不勒剛纔被風一甩剛好在一顆大樹根下面,他的臉靠着樹根,一直在那藏着,直到暴風已過,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一時都沒有說話。

大鬍子首領其木格也是拍了拍身上的沙土,他大叫道:“大家先是救人要緊,檢查一下你們自己的親人和孩子有沒有少的,如果有的話快點找到,若是被埋在沙子裡面,怎麼也活不成了,快點!”

這時候大家突然有了力氣了,還有什麼比自己的親人更爲重要的呢?大家互相喊叫着,尋找自己的兒女、父母、以及兄弟姐妹,逐漸熱鬧起來,有的發現自己的親人已經死了不由地大哭起來,這哭聲一經傳播,便似有感染力,一下子全部的人都哭了起來。

望着這滿地狼藉、片片沙土,還有那下面大哭着的人們,大鬍子一下子眼睛紅了起來,但是他忍住自己的感情喊道:“蒙古乞顏部的人們,你們是長生天的孩子,你們是不兒罕山下的子民,現在罪惡的暴風吹走了你們的氈包,你們的牛羊,你們的財物,甚至是你們的親人!這是草原上的不幸,這也是長生天之下的不幸!我們詛咒這種厄運,但是我們並不能就這樣,你們這些人,都是蒙古部的子民們,都是我們偉大的海都汗的親人!

你們的氈包被帶走了,所有的人的東西都被帶走了;你們的親人被帶走了,也是我們所有蒙古部的親人被帶走了!現在,蒙古乞顏部的人們,你們要振作精神,和我去東北邊的那個部落裡去,大汗正在那裡等着我們!我們會得到新的氈包、新的牛羊,我們會有新的生活,現在,所有的蒙古人,收拾好你們能帶的東西,找一找能騎的牛馬,和我一起走!”

他乾啞着嗓子在上面喊着,望着這羣被災難折磨後的人們,不禁淚如雨下,但是他緊閉着嘴巴沒有哭出聲響來,只是默默地走了下去。

牧民們靜悄悄的,誰也沒有說一句話,哭泣的聲音也已經停止了,忽然合不勒喊了一句:“長生天保佑我蒙古!”,人羣便像是炸開一樣,都在大聲喊着“長生天保佑我蒙古!”,大家熱淚盈眶,共同喊着這一句話,不管嗓子有沒有啞,也不管自己爲什麼這樣喊,這種聲音匯成一股洪流,衝進每一個人的心田,讓他們知道:長生天還是保佑着蒙古的,所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大鬍子其木格失聲地哭了起來,他蹲在地上抱着頭,默默地哭泣着,合不勒看了看他,也是哭了起來,他們都是經過了這種生死後的災難,這種強橫的天災之後的折磨,這時候擠壓在心中的痛苦只能通過哭才能緩解。

每個人默默地收拾着東西,一些被風吹跑的東西,被沙土埋掉的東西,都是拾取在一起,這時候的大家已經不再有是你的還是我的這種爭吵了,大家都已經看淡了這些,堅信着蒙古大汗會給自己所想要的,一羣年輕人也開始去找那些被風吹散的牛羊和馬匹,而那些在沙塵暴中喪身的人的親人也在爲死去的人埋藏和祈禱,希望他們能夠在死後還能得到長生天的庇護。

答圖已經醒了過來,她正小心地看着塔布,已經用身上的布纏着他的手了,但是他的臉色發白,呼吸微弱,像是虛脫暈了過去,答圖輕輕地叫了他幾聲,卻怎麼也叫不醒他,她只能拉着塔布的手,在心裡祈禱着塔布不會有事。

合不勒這時候停止哭泣,心情稍微好一點了,看到塔布和答圖正在那邊,便走了過去。見到塔布正躺在地上,不由問道:“答圖,塔布怎麼樣了?”

答圖小聲道:“塔布他,一直都睡着,爲什麼還不醒過來?”

合不勒嘆了口氣道:“答圖,你要節哀啊,塔布雖然死了,但是你要堅強地活下去啊。”

答圖一下子大怒道:“你說什麼!塔布怎麼可能會死?塔布好好的呢,只是睡着了,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要殺了你!”

合不勒一寒,不由地退了一小步,他看了看答圖滿臉怒氣,只好轉頭走了。

答圖依然蹲下來握着塔布的手,輕輕地喚着他,說不出的溫柔。

草原上的牧民各自整頓好些東西,找到了不少的牛羊和馬匹,大家把大多數東西都馱着拉走,趕着牛羊向東北邊的地方趕去了。

這裡早上還是草原上面的一座城池,晚上卻變成了一片廢墟,不得不讓人感慨萬千。

合不勒走了過來,見到答圖依然拉着塔布,輕輕地問了幾句,卻沒聽到回聲,只能又跟着牧民們一起走了。

大鬍子其木格正監督着牧民的遷移,這時看到就只有這兩個弘吉剌的小孩子了,他不由地趕過來對着答圖道:“弘吉剌小丫頭,你也和我們一起到東北邊吧!在這裡沒有食物和水了,你會在這裡餓死的。”

答圖茫然地道:“餓死?塔布都死了,我還活着幹什麼?”

其木格用手碰了碰塔布的鼻子,喊道:“他哪裡死了?只不過是虛脫暈了過去罷了,你應該帶着他和我們一塊走,說不定在路上的時候他就醒了!”

答圖小臉驚訝,隨即狂喜道:“真的?”見到其木格認真地點頭哦,她忙抱着塔布起來,但是竟然沒有抱起來,大鬍子其木格笑了笑道:“我拉抱着這小子吧,你和我們一起走吧。”

答圖站立起身來,剛纔蹲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小腿麻麻的,頗有點站立不穩,她看着其木格只有一匹馬在後面,不由擔心地道:“我們沒有馬了,只有一匹馬留在這裡了。”

大鬍子其木格轉眼看了那馬兒,笑了笑道:“你坐在上面抱着小塔布,我就牽着這馬兒吧,不過經過這次驚嚇,估計馬兒走的未必有人快了。”

答圖想了一下,便要答應,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一陣奔跑聲,她轉過頭來一看,卻見到一匹白色大馬健步如飛地跑了過來,絨毛不沾一點雜色,如同一道白光,四蹄錯開,神駿異常,答圖不由地叫道:“這是塔布的馬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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