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臺,城牆固然是用來防備套虜,但是現在城牆在叛軍手裡,已經成了阻礙我軍進軍的最大障礙,若不能及時破城,變數橫生,於我大爲不利,而且若是強行攻城,其甕城在外,內城在內,三道城牆封鎖,我軍兵力絲毫不佔優勢,而且會付出巨大損失!
制臺,此時此刻,不應該擔憂城牆毀不毀,而應該擔憂叛軍平不平,城牆毀了可以重建,這數萬士卒若是沒了,可就真的沒了,我們若要強攻城池,沒有數萬人命怎麼可能?若以離間、勸降等計策,不僅不知能否成功,還白白的浪費了時間,一堵牆和數萬人命,孰輕孰重?”
魏學曾看了看蕭如薰的臉,走回了自己的椅子前坐了下來,略一思忖,開口道:“如果我讓你主持此事,你有幾成把握,需要多少時間和人手?”
蕭如薰開口道:“挖地道到城下風險不小,爲避免被敵識破,需數條地道同時開挖,從我大軍營帳最隱秘之處開始下挖,一直挖到城牆底下,估摸着需要一千人手,到時候只要有一條地道成功,先決條件就具備了,而後是火藥,末將粗略估算,大概需要兩萬斤火藥,以棉被包裹,上面澆上桐油助燃,以火繩爲引線,將之點燃引爆,把握有八成,時間大概需要一月。”
“荒唐!”
魏學曾還未開口,一名武將就站了起來,指着蕭如薰不滿道:“這種事情前所未有,以火藥炸破城牆如何可以成事?!更遑論五條地道一千人手兩萬斤火藥,你當這些都是你家自己的嗎?”
蕭如薰站起來怒目而視:“自古以來哪個將軍出征之前會告知自己的帝王一定可以勝利?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誰敢保證我的計策就一定不行?目前叛軍佔據堅城,我等攻城不利,時日越久,變數越大,將士攻城三日就要損失一千人,我們有多少個一千人可供損失?”
魏學曾一拍自己的扶手,怒道:“都坐下!”
蕭如薰和那名武將只好一起坐下。
但是坐歸坐,魏學曾依然沒有下定決心,當大家都在等待着魏學曾的最終決策之際,有人前來通傳:“甘肅巡撫葉夢熊率軍抵達,請見制臺!”
魏學曾站起身子,點頭道:“請!”
葉夢熊?那個火器專家,葉公神銃的製造者葉夢熊?
蕭如薰多了一絲期待,看向帳外,不一時,一名穿着皮甲戴着頭盔的莊嚴老者掀開軍帳步入其中,諸將一同起立。
“甘肅巡撫葉夢熊見過制臺!”
葉夢熊朝着魏學曾鞠了一躬。
“哈哈哈!男兆!我等你好久了!”
魏學曾哈哈大笑着扶起了葉夢熊,而此時,魏學曾身後的諸將也一同向葉夢熊行禮:“末將參見撫臺!”
葉夢熊也回一禮,然後被魏學曾拉到了自己的身邊一同坐下,開口道:“男兆,你來得正好,老夫這裡有個大問題要向你請教請教,你懂火器,知火藥,老夫對火器火藥一知半解,不敢妄言。”
葉夢熊笑道:“制臺但說無妨。”
魏學曾看了看蕭如薰,示意蕭如薰開口,蕭如薰便站起來走上前,向葉夢熊行禮:“末將寧夏參將平虜城守備蕭如薰,拜見撫臺!”
葉夢熊“哦”了一聲,站起身子走上前扶起了蕭如薰:“你就是蕭如薰?”
“末將正是!”
蕭如薰回覆道。
“果然不同凡響,你血戰平虜城,奔襲寧夏鎮的戰況,老夫都已經聽說了,而且,聽說你特別擅長使用火器?用火器硬生生擊敗了哱拜找來的三千套虜?”
看着葉夢熊一副相當好奇的樣子,蕭如薰點了點頭:“回撫臺,末將設計將哱雲逆賊和著力兔所部引誘到內城與外城之間,四面設火器射之,使敵軍大亂,爭相向外逃竄,互相踐踏踩踏者亦不在少數,又在城門口設鳥銃隊炮隊射之,使敵損失慘重,最後才以馬隊刀盾長矛手出擊,鏖戰追擊一夜,方纔徹底擊潰敵軍。”
葉夢熊點了點頭,一副很欣賞的樣子:“看來你是九邊諸將裡難得的善使火器的將領,你是設了鳥銃隊和炮隊是嗎?據老夫所知,大明軍隊裡,設鳥銃隊的,也只有浙地的軍隊了。”
蕭如薰點頭:“末將略曉如何使用火器,以昔年沐王英三段輪射之法訓練鳥銃隊,又使炮手精熟子銃更換之法,形成連續不斷之火力打擊,縮短更換彈藥所需時間,便可增強火器之威力,使火器不似軍中以爲的那般華而不實。”
葉夢熊接着問道:“你只用鳥銃和火炮?”
蕭如薰再點頭:“末將以爲單兵火器最實用者莫過於鳥銃,較之五雷神機三眼銃等更加適合單兵作戰使用,而重型火器裡最實用的莫過於佛朗機銃與葉公神銃!”
“哦?老夫昔年使用的銃你也會用?”葉夢熊頓時感覺遇到了一個同行,難得的同行,接着饒有興趣的追問道:“你倒是說說老夫製造的銃哪一點好?”
蕭如薰對答如流:“撫臺所造之銃,關鍵點在於行動便捷,甚至可以推上山丘居高臨下發炮,而我大明之炮多笨重難行,只能用以守城而無法野戰,極大限制了我大明軍隊的野戰能力。
但是葉公之銃卻可以便捷隨軍而行,隨時發炮,攻擊野外敵軍,實乃良炮,末將出徵之前下令將城內佛朗機銃全部改造爲車炮,一路出征,依靠車炮無往而不利,戰前隨意發炮轟擊敵陣,待敵軍大亂,再以馬隊刀盾手衝擊,一鼓而下!”
諸將在底下竊竊私語起來,而魏學曾似乎也有所感悟,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葉夢熊撫掌笑道:“今日終於看到了真正懂得老夫所造之炮的將軍,蕭蔘將,九邊之將多不喜火器,以其難以操作而棄之不用,卻難得遇到你這樣善使火器的將軍,你所改造的車炮,還有你的鳥銃隊,老夫可有幸一見?”
蕭如薰笑道:“撫臺想見,自無不可。”
葉夢熊再次大笑,而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忙說道:“一直在說火器,都忘了制臺要老夫問些什麼了,蕭蔘將,是你所提出的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