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氣清。
柔和的陽光穿過落地窗,灑在臥室地板上。拱起的被窩動了動,旋即歸於沉寂。
一刻鐘後,又開始蠕動。棉被掀開,某妞兒閉着眼睛坐起,伸手一個大懶腰。
摸摸枕邊,頓住,再摸,下一秒倏然睜眼。
人呢?
跳下牀,還來不及穿鞋就撒丫子往客房跑。
“陸徵,你個大騙子,明明說好要陪我睡……”
沒回應。
一股腦兒衝進洗手間,嘎——
沒人。
“吃早餐了。”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談熙嚇了一跳,猛然回頭,穿戴整齊的男人站在玄關處換鞋,手裡提着兩個紙袋。
頓時轉憤爲笑,蹦到他面前,“買早餐去了?”
“不然?”
“還以爲你跑了……”
陸徵看她一眼,意味深長:“誰跑還不一定。”
談熙微訥。
“又不穿鞋?嗯?”
某妞兒動動腳丫,十個圓潤光潔的趾頭煞是可愛,“醒來發現你不在,人家着急嘛……”
“我不在,你就急?”
“嗯哼。”她點頭,供認不諱。論臉皮厚誰又比得上這位?
“你不在,被窩冷,這裡……更冷。”巴巴眨眼,拽着男人的手往自個兒胸口摸。
陸徵被她這股沒皮沒臉的渾勁兒氣笑了,“消停點!手裡還提着東西。”
某妞兒吸吸鼻子,湊到紙袋面前,小奶狗一樣輕嗅,“生煎包?還有……水餃!”
“嗯,可以跟部隊喂的警犬媲美了。”
談熙賞他一大腳丫。
陸徵走到飯廳把東西放下,談熙自告奮勇取碗擺筷,粘着男人像只小尾巴一樣跟進跟出。
“別弄了,去把鞋穿好。”
“yes,sir!”然後啪嗒着腳丫跑到臥室,很快,又風一樣掠回來。
“好啦!”
陸徵替她拉開椅子,某妞兒一屁股坐下,夾了只生煎包往嘴裡塞,男人想要阻止都來不及。
“嘶……好燙!好燙!”
“該!”
“你今天……咳咳……不用上班?”猛灌一口果汁,談熙嗆得兩眼通紅。
大掌拍拍她後背,陸徵除了無奈就剩搖頭,“你慢點行不行?”
“哦。”她順順心氣兒,打了個響嗝。
“要去公司,可以晚點。”
“你肩膀上的淤青?”
“手藝很好,今晚繼續。”
談熙抿脣,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貓咪。
早飯過後,陸徵去公司,談熙把廚房收拾乾淨,換衣服出門。
今天,她準備回一趟談家。
說起來,“談”這個姓氏在京都,乃至華夏並不常見,在《百家姓》中排行117位。
據原主殘留的記憶,談家並非四方城“土著”,而是從四川那邊遷過來的,儘管這些年在商界小有所成,但比起龐、陸、顧、秦四大財閥根本不夠看。
自談熙父親談宗文和母親齊明月車禍去世後,談家大權就落到了談熙二叔談宗武手上,這些年一直擔任談氏集團代理董事長。
根據當年談宗文留下的遺囑,要等談熙年滿二十二週歲才能繼承其名下股份,在此之前交由親弟弟談宗武全權打理。
談熙的監護權也移交給這個二叔。
可惜,談宗文千算萬算,甚至爲了以防萬一提前立下遺囑,可最後還是算漏了他信任的親弟弟是頭養不熟的白眼兒狼!
自父母去世後,談熙這個正兒八經的談家大小姐就淪落成寄人籬下的孤女,不僅要獨自面對痛失雙親的苦難,還要忍受伸伸張茹秋的苛責和刁難。
乃至最後被當成換取融資的籌碼,賣給秦家!
她這二叔二嬸,真是好樣的!
叮咚——叮咚——
“來了來了……”
談家不比秦家,住不起半山別墅那種高檔地方,只是在市中心的洋房小區買了棟別墅。
門從裡面拉開,一箇中年婦女探出頭來,一見談熙猛地頓住,差點反應不過來。
“張姨。”禮貌點頭,“好久不見。”
“熙、熙熙你怎麼回來了?”笑容尷尬,眼神閃躲。
“不請我進去嗎?”
“哦!你看我這不是高興糊塗了……快進來。”
說着,放開門把,側身讓出一條路,關好門,又在鞋櫃裡一通搗鼓,最後翻出一打新的鞋套,拆開,遞給她。
“好久沒來客人,這東西都堆裡面去了,還真不好找……”
呵,這棟房子寫的是談宗文的名字,她這個戶主女兒反倒成了客人?
談熙冷笑。
張桂芬對上女孩兒那雙滿含譏誚的眼睛,頓時沉了沉臉。
這個死女娃子什麼時候也會用那種眼神看人了?
茹秋說得沒錯,這嫁入豪門當了少奶奶,脾氣也跟着大了,看來得好好磨搓一頓纔會知道厲害!
“張姨,其實不用這麼麻煩,你把我以前的拖鞋找出來,換上不就好了?”
“哦,你那雙拖鞋已經洗過,我看還挺新,就給小靜穿了。還好,她不嫌棄你穿過……”
談熙聞言,劍眉又是一挑,“小靜也來了?”
張桂芬“嗯”了聲,好像不喜歡談熙這種高高在上垂問下人的語氣。
可她忘了,作爲保姆,她本來就是下人一個。
這些年,卻一直掛着“張茹秋遠方表親”這層皮,私下裡早就把自己當做半個主人,對談熙沒有任何尊敬,甚至還出言辱罵,支使她幹一些苦力活。
比如,明明有洗衣機還讓她大冬天用冷水洗衣服。
再比如,明明還有剩下的早餐,她卻偏要談熙自己做。
至於,那個“小靜”,全名任靜,是張桂芬的獨生女兒,吃穿用度從來都比談熙這個正經八百的小姐要好,可她偏偏不滿足,什麼都要從談熙手裡搶。
每年寒暑兩個大假都會到談家過,兩人擡頭不見低頭見,矛盾自然越積越多。
原主性格弱,又是隻習慣了受氣的軟包子,因而沒少被任靜欺負。
談宗武經常不在家,張茹秋就算看到了也會視而不見,談薇這個老好人倒是會勸幾句,不過通常都沒有效果。
有時候,甚至越吵越兇。
最後,張桂芬一狀告到張茹秋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細說她家靜靜是如何被欺負、遭嫌棄,這個時候,張茹秋就會跳出來充當正義裁判,然後對談熙下達一系列懲罰通告,連辯駁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
一開始,這傻姑娘還覺得她親親二嬸遭人矇蔽;可後來,當明晃晃的證據擺在眼前,張茹秋還是選擇偏幫任靜的時候,談熙就看清楚這個所謂“二嬸”的真面目!
再後來,她慢慢學會了隱忍,不再辯解,把一切委屈和酸楚通通咽回肚子裡,沒再掉過一滴淚。
因爲她明白,再多的眼淚在不愛你的人面前比空氣還廉價,甚至,他們還會笑着欣賞你哭泣時的模樣,當做笑話講給別人聽。
無疑,談熙是脆弱的、敏感的,可她同樣也是無比驕傲的!
她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難過窘迫的表情,所以她時常低頭,藏匿了臉上一切情緒。
她不想讓別人笑話,所以她板着臉,木然以對,用直白又強硬的姿態告訴所有人——她,談熙,刀槍不入!
強大的人分兩種。一種像原主這樣,對自己狠;還有一種像談熙這樣,對別人狠!
前者看似愚蠢,可只要做好心理建樹,把自己用淡漠武裝起來,什麼都不聽,什麼都不管,足夠自保。
可到底是窩囊了些。
相較而言,後者就更直接,也更爽快:你咬我一塊肉,我必然要剔你一節骨!
須知,這世上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哦,既然是我不要的東西,就讓小靜撿去穿吧,反正這些年她也沒少撿我剩下的……”
邊說邊戴鞋套,站直,拍了拍手,而後大搖大擺行至沙發落座。
張桂芬錯愕至極,這……不對啊!怎、怎麼會變成這樣?
談熙的話不多,一開口都是輕聲細語,剛纔那句“反正這些年她也沒少撿我剩下的”卻實打實刺耳,字字戳她心窩!
難道是她會錯意?
嗯,很有可能……談熙這個悶性子,平時連話都很少說,又怎麼會諷刺人?
可之前在門口她明明看到那雙眼睛裡浮現出譏誚之色,這……
張桂芬一時犯難。
“張姨,我二叔二嬸呢?”
“老爺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太太和朋友約出去喝早茶。”
“哦,這樣啊……”她笑笑,右手食指摩挲着下巴。
“你回來有什麼事嗎?”
“突然想起我還有好多東西沒拿,這次回來一併打包帶走。”
“東西?什麼東西?!”張桂芬突然激動起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哦,沒什麼,就是房間裡那些小玩意。”
言罷,起身往她之前的臥室走去。
“等等!”女人的聲音帶着三分尖利,七分急迫,追上來擋在她面前,生怕談熙再往前走一步。
“張姨,你這是什麼意思?”笑意驟斂,面部表情在一瞬間變得陰沉淒厲,女孩兒一雙漆黑的眼瞳隨之染上詭譎。
張桂芬下意識後退,門牙磕在下嘴脣上,疼得她唉喲一聲。
談熙趁機繞過她,大步行至門前,深呼吸,擰動門把,使勁一推!
饒是有所準備,可親眼看到那一幕,談熙還是動怒了,雙手成拳,緩緩收緊……
張桂芬尖叫:“談熙,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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