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修的話,像是冬天裡的一盆冷水,對着周文昌兜頭澆下。
蕭蒙還活着?
這怎麼可能……
他明明就已經率軍進入了迷霧峽谷。
自己的人在谷口守了一天,都沒有見他們出來……
進入了迷霧峽谷,相當於一隻腳邁進了閻王殿。多少年來,還從來沒有人能活着從裡面走出來。
“父皇,兒臣可否請出蕭蒙蕭老將軍?”周文修對着周懷仁拱拱手,問道。
“準……”周懷仁感覺自己的額頭又開始疼起來了,一抽一抽的。
周文昌的目光,死死的望着大殿的入口,心似鼓擂一般咚咚跳個不停,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兒。
他不相信,蕭蒙能活着離開迷霧峽谷,他更不相信,十三支隊伍都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這是從古到今都沒人能做到的事情。
儘管他的心裡一直唸叨着,這興許只是周文修的緩兵之計……
可是,當蕭蒙真的出現在大殿門口的時候,周文昌便知道,自己或是大勢已去了,腳下也忍不住的一軟。
“老臣蕭蒙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蕭蒙雖然是六十來歲的年紀了,可依舊是聲如洪鐘。
“蕭愛卿免禮……”周懷仁的手在虛空中扶了一下,對於蕭家,對於蕭蒙這個兩朝元老,周懷仁的態度還是很溫和的。
“老臣謝過皇上!”蕭蒙一身戰甲,越發襯的他老當益壯,精神頭兒十足。
“只是,老臣慚愧……”蕭蒙微微垂下眼眸:“皇上交於老臣的任務,老臣並沒有完成,皆是因爲老臣太過疏忽,這才讓奸人有機可趁,將磁石粘於指北車下,一路將老臣和兩千禁軍引去了迷霧峽谷,若非有皇上洪澤庇佑,老臣與那兩千禁軍恐怕就再也沒機會恭拜聖顏了。”
“這定是周文修想出的毒計。”周文昌紅着眼睛指責道:“一定是他害怕父皇的金牌令箭,所以纔想出這麼一招來,想兵不血刃的處理掉那些禁軍,卻不想終是低估了蕭老將軍的勇猛和智慧,讓蕭老將軍帶着禁軍兄弟們從迷霧峽谷中走了出來。”
“皇上,破壞指北車的奸人老臣已經抓到了,他也已經招出了幕後主使。”
蕭蒙的話,讓周文昌額頭上的汗幾乎成串兒的滾落。
這,這怎麼可能?
自己挑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心思縝密,武功高強,最主要的是對自己忠誠,就算是不小心暴露了行跡,也絕對不會出賣自己的。
可是,蕭蒙卻說,已經知道了幕後主使是誰……
周文昌額頭上的冷汗宛若小溪般,滑過臉頰,流到脖頸裡。
“是誰?”周懷仁問道。
“正是軒王殿下……”
蕭家,從不涉黨爭,一貫都是中立的姿態,只對皇上一片忠心。
所以蕭蒙此話一出,朝堂上大部分臣子的心裡都已經相信了。
因而,許多道目光都彙集到了周文昌的身上。
“父皇,兒臣冤枉……”周文昌的身子在微微顫抖着,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縱然給兒臣十個膽子,兒臣也不敢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求父皇明鑑。”
“蕭老將軍素來忠正,令人信服,又怎麼會在天子面前信口開河?”裴大人早就對周文昌這些日子以來的作爲有些看不過去了,又加上今日周文安和蕭蒙之事,心中對周文昌也越發的不滿起來。
“啓奏皇上,老臣從奸人身上搜出數封信箋,皆是軒王殿下的親筆……”
周文昌急的額頭青筋直跳,再也忍不住的開口辯解道:“胡說!本王早已經吩咐過他們,閱讀過後要立刻燒燬,你怎麼可能……”
這些話衝口而出之後,周文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他們這是在詐自己,自己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的上了當……
不光是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就連嘴脣都是一種青白色。
誘殺皇上的金牌禁軍,可不是一個小罪過,賜一杯鴆酒都是有可能的。
越是這樣想,周文昌的心裡便越害怕。
內心的絕望如同潮水一般洶涌而來。
“父皇……”周文昌跪俯在地上,此刻無論說什麼話都是徒然。
他從沒想過,這樣精心的佈置,居然會輸的這樣一塌糊塗。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父皇,兒臣自知有罪,甘願受罰,絕無半句怨言……”周文昌的目光恨恨的盯着周文修:“但是七弟他抗旨不尊,同樣是大罪,不能輕饒……”
就算是自己死,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抗旨不尊,和誘殺金牌禁軍的罪名也差不多。
“皇上,當時我軍正與西蠻進行最後的決戰,勝負在此一役,若是臨時換帥,必定影響我軍士氣,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實在是迫不得已,才暫時不理喻傳旨的公公,但卻未敢有絲毫的怠慢,命人好生伺候着……此役結束之後,瑞王殿下便即刻啓程返京,未敢有絲毫的耽誤。”蕭瀟那清冷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擔憂。
“皇上,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一步錯,便有可能是滿盤皆輸。後方的當權者,並不能很及時地瞭解戰場上的情況,有一些命令可能會存在一些偏差,所以自古以來都有一句常言,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大抵就是這個意思。瑞王殿下延後接旨的時間,也是爲了擊退西蠻,還我北周西疆的安寧,是不得已而爲之,請皇上三思……”蕭蒙也緊接着開口說道。
周懷仁擰了擰眉頭,眉心的那一道紅色掐痕的尤爲明顯。
蕭老將軍此話也頗有道理……
“皇上,老臣覺得,瑞王殿下雖然沒有及時接旨,可是平叛有功,且功大於過……”裴大人也開口說道。
周懷仁的目光掃過周文修,心思也有些鬆動了。
可就在此時,周文嘉開口了:“父皇,七弟此次平叛西蠻,深受兵士們尊敬,也深受百姓愛戴,若是父皇只因七弟延後接旨時間便要治七弟的罪的話,豈不是要寒了那些兵士和百姓的心……”
周懷仁原本已經有些和緩的臉色,頓時又變的鐵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