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抿了抿脣,目光有些躲閃,他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要怎麼說出口。
凌波微垂着頭,拳頭攥的緊緊的,也不言語。
兩人的沉默不語,讓林浣溪的心裡登時就涼了半截兒。
“你們倒是說話啊……”林浣溪的聲音,幾乎都顫抖的不成樣子了。
“找到了……”最後,還是凌波擡起頭來,只是目光卻不敢與林浣溪對視。
“那他人呢?”林浣溪心口提着一口氣,絲毫不敢放鬆。
難道是很嚴重的外傷嗎?比如斷胳膊斷腿……
那夜辰這一生豈不是就毀了嗎?他還很年輕……
他會不會因此有什麼輕生的想法……
不行,自己得趕緊去勸解安慰他一下,免得他做傻事。
只要人活着,一切就還有希望。
“他現在到底在哪兒?是不是傷的很嚴重?”林浣溪焦急的問道。
“王妃,夜辰他……”凌波再次將拳頭攥的緊緊的,可是後面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沒找到嗎?”林浣溪的聲音很輕,輕的彷彿要飄走一樣。
“找到了。”凌風心一橫,牙一咬,終於說道:“可是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什麼?”林浣溪身子一晃,眼前一陣發黑。
周文修眼疾手快的扶住林浣溪,一隻大手緊貼在林浣溪的後背上,一股溫潤的熱流緩緩流進林浣溪的四肢百骸。
“人呢?”林浣溪倚靠在周文修的身上,眼淚早已經不受控制的滴落。
“就算是死了,也應該有屍首吧?你們把他帶回來沒有?我要去看看……”林浣溪擡起手背,粗魯的抹去眼角的淚花。
“王妃,您還是不要看了。”凌風猶豫了片刻,這才說道。
他怕林浣溪會承受不住。
“帶我去看看,我一定要去看看……”這一刻,林浣溪固執的堅持着。
隔壁的一所小小院落中,此刻站滿了人。
幾乎全是從盛京跟過來的隨從和侍衛,甚至墨含香和秋霜也站在其中。
大家都神情肅穆的站在那裡,秋霜的眼角還有淚痕。
林浣溪停在小院的院門處,雙腿有些發軟起來。
“溪兒,你還是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好不好?”周文修實在是不忍心。
“不……”林浣溪倔強的挺直身子,一步一步朝着院中央走去。
白芷和周文修一左一右的跟在林浣溪的斜後方。
院中央放着一張桌子,上面躺着一個人,從頭到腳都蒙着嶄新的白布。
大熱天裡,並沒有什麼腐臭的味道,反而還有一陣淡淡的薄荷清香。
那是世無雙找到夜辰之後,用了特殊的香料遮蓋了屍體的腐臭,也可在短時間內防止屍體繼續變壞。
“揭開……”林浣溪的聲音,依然有些發抖。
“王妃,您還是不要看了……”一向大剌剌到沒心沒肺的暗十九,此刻也是滿臉的沉重。
他怕林浣溪會受不住。
自己一個糙老爺們,見慣了生死,可是乍一見到夜辰此刻樣子的時候,都說不出話來。
“揭開……”林浣溪深呼一口氣,聲音加重了幾分。
暗十九和暗十七都不由的將目光轉向了周文修,見到周文修點頭之後,兩人這才一咬牙,將蓋在夜辰身上的白布揭開。
破損的青色衣衫彷彿是被鮮血染透過,到處都是一塊兒一塊兒暗沉的顏色。
胸口處不合規律的深塌了下去,形成一個凹陷。
尤其是一側的胸口和肩胛骨,幾乎都已經分辨不出樣子了。
瘦削的臉頰此刻看起來是血肉模糊,根本難以分辨出模樣。
四肢詭異的彎曲着,左腳好像還被什麼東西直接砸掉了,那裡看起來空蕩蕩的。
林浣溪的眼前又一陣發黑,身子搖晃了一下,不過馬上又堅挺的站穩了。
“這個人的容貌已被毀,你們怎麼就能斷定這是夜辰?難道只是因爲衣服一樣,身形相似嗎?”林浣溪不願意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心中還抱有一絲僥倖的心理。
“我們找到他時,他的左手裡攥着這樣東西。”凌波走上前來,將手掌在林浣溪的面前攤開。
凌波的掌心中,是一枚被斷了紅繩繫着的銅錢。
銅錢上,有着斑駁的血跡。
曾經鮮豔的紅繩,現在也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
林浣溪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尤其是纖細的指尖觸摸到那枚銅錢時,整個人就像是觸電一樣瑟縮了一下。
因爲凌波一直隨身帶着,所以銅錢並不是冷冰冰的,而是帶着一絲溫度,可是林浣溪卻仍然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腳底一直竄到了腦仁裡。
這是自己第一次見到重傷的夜辰,因爲一時不忍救下他時,他問自己要的銅錢。
這是他一直保存在身邊,聲稱是他自己賣身錢的銅錢。
這些日子來,他一直都默默的站在自己的身後,保護着自己不受傷害。
可是如今……
他卻一個人孤單的死在大山中,還是這般的慘烈。
林浣溪的手劇烈的抖動着,可是掌心中的銅錢卻似有粘性一樣,緊緊的粘在林浣溪的掌心裡,任你如何顫抖都好像無法撼動它分毫一樣。
眼淚,再次洶涌而下,模糊了雙眼,模糊了眼前所有的一切,就連耳邊呼喊的聲音也彷彿是遠在天邊一樣,讓人聽不真切。
黑暗,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席捲而至。
林浣溪的身子一軟,再也承受不住的昏死了過去。
周文修身形微微一動,便將林浣溪攬入了懷中,漆黑的眸子中透着濃濃的疼惜。
“啊……”林浣溪是被惡夢驚醒的。
額頭一層細密的汗珠兒,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一雙眸子通紅的有些駭人。
“溪兒,你醒了……”周文修立馬握住林浣溪的手,冰涼溼冷的觸感,讓周文修禁不住的皺起了眉頭,隨即心頭便又涌起一陣疼惜。
“我夢見夜辰了,他渾身是血的站在山頂,臉頰卻模糊不清……”林浣溪喃喃道。
突然,她伸手抓住周文修的手臂,眸光中帶着幾分僥倖的期待:“我這只是一個惡夢對不對?夜辰他並沒有出事兒,對不對?”
“溪兒,振作起來,我想夜辰也不願意看到你如今這個樣子的,你都已經昏睡兩天了……”周文修任憑林浣溪緊抓着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的陷入到自己的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