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懷三十五年,項燕領一百一十四萬精銳,兵力超出秦軍十五萬人,且據於守勢。而這一戰,也確實是項燕大勝,斬殺秦軍三十萬,將王祖所部,徹底趕至襄陽與長江之北爲結局。
也是這一役之後,項燕因功受封武安郡王。
而此時這沙盤之上,他麾下的楚軍,已被殺到七零八落。百餘萬人,只剩不到六成。嬴衝手中,更有一支精銳,兵凌郢都城下。
戰到此局,雙方都已明白勝負已定。除非是對面的武安郡王自己犯蠢,他絕無翻盤的可能。且以當時楚皇軟弱的性情,嬴衝兵凌楚都之時,就是大楚求和割地之日。
且這場敗局,並非是他第一次失敗。至昨日傍晚之時開始到清晨,雙方一連七戰,都以他的敗北爲了局。
無論是天時地利人和,都是他這邊佔優勢。可他成績最好一次,也只有最初那一局。只損兵折將近三十萬。而之後每接一盤,他都會比前一局輸得更慘,使他信心全失。
——且需知這兵棋,其實還未算入雙方在士氣與戰力上的差距。秦軍精銳,遠在楚國之上,這可是衆所周知的事實。
嬴衝卻依然是精神抖摟,先看着棋盤凝思了片刻,就又伸了伸懶腰:“到此爲止吧!本王久已不習此道,果然是生疏了。郭先生,你看他怎樣?”
“能審時度勢,計謀多端,善於應變。”
郭嘉打着哈欠,不過他眼神卻是再認真不過:“他的兵法,雖都是野路子,卻頗爲實用。這兵棋,並不足以盡展其才。”
嬴衝略覺驚異,看來他的謀主,對韓信也評價甚高啊。
不過他這邊,也同樣是被韓信的才能所驚。儘管之前一切,都只是紙上談兵。可至少這位的天賦,確能與他相較。且可能更勝自己一籌,與岳飛比肩。
“很不錯!本王這次勉爲其難,收下你了。”
嬴衝定目看着韓信:“就暫以校尉身份出仕,爲本王幕下之臣,年金三千。你可願意?”
韓信聞言,不禁大喜過望,毫不猶豫,大禮向嬴衝一拜:“願爲殿下效死!”
校尉乃七品官,在軍中是一營之首,可領三百人。
這官職雖低,可他以一介寒門士子的身份,一出仕就是七品武職,這已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效死麼?”
嬴衝哈哈大笑,微一搖頭:“你現在可沒這個資格,本王給你校尉身份,年金三千,只是讓你能夠度日而已。要爲本王效力,還是先學些本領再說。本王欲薦你入孫師門下,你可願意?”
說出這句,嬴衝的神色卻有些微妙。心想自己將韓信與岳飛二人,引入到孫師門下,就再非是孫師的關門弟子啦!
以孫師的性情,見得這兩人,必定會視如珍寶。
話說回來,他現在名義上,也已被孫師開革出門了。
“孫師?”
韓信略有些不解,不過旁邊郭嘉卻是笑着解釋:“也就是殿下他與襄國公王籍的恩師,出自孫氏嫡傳,嵩陽書院最出色的兵法宗師。”
韓信聞言,不禁大喜過望,再一頓首:“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且不說那位孫師範,既能教導出嬴衝與王籍這樣的高徒,必定是世間少有的名師無疑。光是能成爲嬴衝的‘師弟’這一點,就已讓他心情振奮。
嬴衝也看出這位的功利之心,卻不甚在意。功利之心,他自己也有,心懷大志者必定不甘平凡。便是此時圍繞着他身邊的人,亦都各有所求。
這與個人的品德無關,亦無關信義。
他辦事素少猶豫,既然韓信答應了下來,就立時起身,將韓信帶到了孫望的居處。
後者詫異無比,不過當孫望依着嬴衝之意,考較了韓信幾句兵法,又問答了幾次之後,立時大喜過望。
此時尉繚子也在,在孫望考較之後,亦同樣是驚異之至。雖只寥寥幾句,他卻亦能看出這位,在兵法上的天賦,確實是罕世少有。
“孫師若欲教他兵法,不如先從兵棋開始如何?”
嬴衝笑着建議:“韓信的兵棋雖有基礎,可因未曾學過真正用兵之法,應敵時難免錯失,還請孫師在這月內,教會他真正的演兵之術。如能學有所成,或許一個月後,我可用得上韓師弟。”
孫望有些不解,卻並未深究。既是嬴衝所求,他自沒有拒絕的道理。
倒是旁邊的尉繚子若有所悟,想及到嬴衝昨日與某人的衝突,眼現深意。而嬴衝在離去之前,又刻意將一份棋譜,塞給了韓信,這才告辭離去。
出了院門,郭嘉就又笑問:“主公將韓信引於孫師膝下,可是爲防備項羽?”
“防備項羽?”
跟在一旁的嬴福不甚明白,不解的問道:“防備他做什麼?昨天不是拒絕了?”
昨日被殿下那麼一通羞辱之後,那位項羽但凡還要些臉面,就不會再主動釁戰了吧?
“我如是那位,便會想辦法,從孫師處着手。”
郭嘉淡笑着解釋:“主公可以視兵棋爲小道,一句不屑爲之,就可以堵住衆人之口舌。可如爲維護孫師之名譽,卻不能不下場與之一戰。”
嬴月兒聞言,頓時是微一揚眉,目透警惕之色。心想以那位項霸王的性子,應當不會做出這種事。可別人就不一定了——
這書院中,想看父王與項羽二虎相殘的,應該有不少。
“項羽孤高桀驁,這種事,必定不屑爲之。可——”
嬴衝語氣一頓,然後笑了笑:“也算是防患於未然吧,先做些準備,總沒錯的。恰好天意,將這位送到本王面前。”
“原來如此!”
郭嘉臉現出恍然之色:“主公是自問自己,不是那項羽對手麼?”
“這沒什麼好奇怪吧?本王都有五六年沒碰這兵棋了,日後也不打算在這方面用心。”
嬴衝坦然承認,面上毫無愧色:“我研究過項羽這數月以來,與所有對手對戰的兵棋棋譜,那位在局部戰場上的天賦,實是可怕!六年前的本王,或者可與他一戰,可現如今卻是略遜一籌。”
可隨即他又語氣一轉,笑意盈盈:“不過以這韓信的風格,說不定能勝過項羽。只需能在孫師調教下,達到本王當年八成的水準,就有可能挫敗此人。”
郭嘉聞言,竟也微微頷首:“確實!韓信的兵棋,剛柔兼濟,變化多端,雖未學過正統的兵法,可卻又天然契合於兵家所倡之大道。應對兵勢剛猛有餘而內力不足的項羽,正好能剋制。”
“原來先生,也是如此以爲的?真看不出來,你竟能有這般的見識。”
“嘖!主公你這話說的,郭某好歹也學過些兵法,豈能看不出來?項羽的棋譜,郭某也是研究過的。”
嬴衝聞言,不禁哈哈大笑,隨後就又恢復了嚴肅之色:“說正事吧,郭先生這幾個月,與謝長史出入嵩陽書院,可曾發現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人才?”
“很多!潁川八龍,燕山五子,鬼谷三絕等等,都是千百年都難得一見的人物。”
郭嘉神情,也同樣轉爲凝重:“張良,荀攸,荀彧,徐庶,鍾繇,陸遜、田豐、陳宮、鄧艾、王陽明等等,或通韜略,或通治政,都是一時之俊傑,其中數人,才能不下於我。又有趙國的呂布,秦瓊,李存孝;齊國高昂,蕭摩訶,楊大眼;魏國的夏侯敦,夏侯淵,徐達,夏魯奇;燕國的冉閔,宇文成都,王彥章;吳國的孫策;楚國的英布,項羽,龍且這些人,俱都是十七八歲就已武力超絕,罕世少有。其中幾人,更是深諳兵法,是少見的將帥之才。”
說完之後,郭嘉又是一聲感慨;“這些年也不知是怎麼了,各國人才輩出。今次十宮大比的水準,遠勝過往年十數倍。”
嬴衝蹙了蹙眉,他知郭嘉的性情,其實也是驕傲到骨子裡。能讓這位說一句才能不下於他,那就是真的極具才識。
至於後面這些武者,嬴衝卻有些半信半疑。
“項羽的水準,我已見識過了,除我之外,同輩人中天下無敵也不爲過。你說的這些人,竟都能與他抗衡?”
“不單是抗衡,可與其並肩者,亦有數位!”
郭嘉依舊凝聲道:“項羽因家傳淵源,持有半步神元甲及僞聖器在手,同輩之中確實無人能勝。不過十宮大比,只考較武藝,墨甲聖器等等一概不能用。而學生所說的這些人,都能在戰場上,抗衡他三五百回合不敗。又有呂布,李存孝,冉閔三人,能與項羽不相上下。而其中最使人矚目的,就是冉閔,不但武道超絕,兵法上的造詣,更可與項羽匹敵。”
嬴衝眉頭微挑,冉閔此人,他是早就知道的。他收集到的項羽棋譜中,就有兩局是與冉閔所下,結果都是平局收場。
且這二人,頗有相似之處,用兵都是同樣的剛烈霸道,有一往無前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