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樞密正使陸正恩!”
嬴長安眉頭微驟,看向了旁邊門口處,一位國公府的下人:“來人去催一催,郭先生怎的還沒起牀?”
那郭嘉從冀州遠道而來,途中疲憊。回到咸陽安國府之後,就睡了整整一日,此事情有可原。可這個時候,也該醒過來了纔是。
這位雖是白身,可卻是如今安國公最倚重親信之人。也只有這位的口才,纔有可能說動那位當朝樞密正使,榮國公。
不過隨即有人前來回稟道:“郭先生早已醒來,剛纔有一位玄雀到來,去求見了郭先生。之後先生他就匆匆出府,說去榮國公府之前,還有一處地方需要拜訪。”
嬴長安不由愕然,心想這個時候,難道還有什麼地方,比榮國公那邊更重要?
至於玄雀,他倒是知曉的,以前武陽嬴氏專屬的暗探,不久之前,被嬴衝降服,轉而爲安國府效力。
不過現下他也沒多少時間細思,此刻已耽誤不得。他們這些人聚在安國府,徹夜未眠,不就是爲了搶佔一個先機,至少不能被人甩在後面。
“再就是這些奏摺,明日辰時,定要遞至通政司——”
說到這裡,嬴長安的目光,就往嬴福斜視了過去。
只見此人,正是精神抖摟。這位雖是在一日前才隨郭嘉同返咸陽,卻毫無半點疲態。
嬴長安欣賞的揚了揚眉,而後笑問:“可能辦到?”
這裡的奏摺,足有三十餘份。都是安國府事前準備,讓門下諸官,遞交通政司的奏章。
也意味着嬴福,將在這一夜之內,走訪三十餘家。
嬴福卻毫無怯意,躬身應命;“嬴福怎敢壞公爺大事?此事不難,交由嬴福便是!”
這確實是不難,與嬴長安嬴放鶴等人的任務不同。這幾位需要傾盡全力,去說服那些部閣大佬,與之鬥智鬥勇。他這裡,卻只需將事情吩咐下去就可。
那三十餘位都是安國府的門人,難道還能拒絕?這個時候,安國府正如日中天,無論是誰,都沒有推拒的理由。
嬴放鶴則已當先往門口行去,而在前方院中,早就有幾匹馬車準備就緒了。
嬴控鶴腳步一頓,笑指了指那安國府的大門:“我敢打賭,明日此間,必定又是門庭若市,車水馬龍。”
“這豈非是理所當然?”
方珏失笑,搖着頭道:“其實我更期待,那露布飛捷入京之日!不過這些日子,卻需辛苦魏老弟了。”
魏徵面上淡然如故,目裡的精芒,卻更盛數分。他喜歡這種忙碌,也願見安國府門前的繁鬧。
想必自己這一生抱負,一身才華,絕不至於埋沒了。
※
同樣是在凌晨,京城謝府,謝靈端坐在暗無燈火的大堂內,卻覺渾身發冷。
右手在研着墨,他卻神思不屬,墨汁灑於硯外,卻全然不覺。
而在他的身前,則是一張鋪開的摺紙。其中最開始的幾句,就有着‘臣謝靈病弱,願乞骸骨’的字樣——
這奏摺並未完成,只因那後面,他無論如何都寫不下去。只覺是渾身寒氣入骨,胸中又鬱憤難平。更覺眼前如夢似幻,難以置信。
那個豎子,居然真的勝了!之前幾乎踏平冀州的左谷蠡王,居然如此不濟!
正心煩意亂之際,謝靈忽然聽得幾聲響動,注目望時,才發現是他的四個孩兒,帶着十幾個孫輩,陸續跪在了大堂之前。
謝靈見狀,不由微一眯眼:“你等,都知道了?”
謝安乃謝靈長子,此時先掃了眼旁邊滿地碎落的茶盞燈具,而後膝行數步:“是剛纔聽見了這裡的動靜。冀州之戰,亦與我等兒孫輩息息相關,****都有關注。兒聽父親震怒至此,就想那安國公,或已克定匈奴?”
“看來是老夫靜功不到家。”
謝靈聞言苦笑,眼神悲涼的左右看了一眼,然後一聲嘆息:“是老夫連累了你等,明日之後,老夫便要辭去這參知政事之職。你們幾人,可與老夫一起迴歸鄉里,也可繼續留在京城,全憑自願。只是有一言,需提前告諭爾等,如今謝家衰敗,你們在京城,最好是夾緊了尾巴做人,不得再惹是生非。有官身者,更需小心。日後爾等爲官艱難,要怨老夫,也由得你們。”
他深知天聖帝的性情,對政敵的打擊,必是如疾風暴雨,不會給他留半點情面。此身於政事堂五年,當了那位陛下五年的眼中釘,他本就該有這樣的覺悟。
“父親怎的這般說?”
謝安眉頭大皺:“父親生我養我,一應官位錢財,皆得自於您,我等怎敢生怨?”
謝靈聞言欣慰,卻益發的傷感。他這長子不但孝順,更才華出衆。他本該有遠大前程,能問鼎部閣。可如今卻因己之故,日後再難有出頭之日。
而此時謝安,又遲疑着問道:“父親即便要辭官,也無需趕在這時節。可是那尚書僕射裴宏志,有意逼凌?”
“住口!裴相的名諱,豈是你這豎子能言?”
一聲輕哼,謝靈怒目瞪視了過去。他知長子對於裴宏志,一直都很反感。認爲謝家所求,無非是爲宗族存續,又何必定要爲那些人火中取栗,站在臺前禍亂國法?
此時他也深感後悔,可在此時,他們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裴宏志而已。
謝靈正欲訓子,卻見大堂之前,有一奴僕疾奔行至。
“稟知相爺!門前有人持安國府名帖拜訪,說是安國府門下客卿郭嘉,求見相爺。”
“郭嘉?”
謝靈不禁皺眉,正欲說拒見。那謝意卻眼神微亮:“看來父親告老之事,或有轉機。這郭嘉乃嬴衝親信之人,必有要事登門,父親您見一見何妨?需知此時此刻,那位安國公,是最不願見父親告老之人!”
謝靈若有所思,而後揮了揮手,示意一衆兒孫輩暫且退下。須臾之後,謝靈就見一位身姿頎長,氣質風流,似弱不勝衣的青年,被家中老僕引領着,來到這大廳之前。
謝靈面色冷清,定定看着此人:“你就是郭嘉?嬴衝遣你過來,莫非是欲看本相的笑話?”
“非也!”
郭嘉笑了笑,神色倨傲的一抱拳:“郭某此來,特爲救謝相於水火之中!”
※
清晨時辰,咸陽宮中,天聖帝神清氣爽的從淑妃所居的翊坤宮走了出來,然後纔剛出門,就聽見了幾隻喜鵲在叫。
他啞然失笑,眉梢的喜色更增數分。之後也不用輿車,徑自龍行虎步,向那御書房方向行去。而半刻之後,當天聖帝步入到書房內的時候,就見他的白衣傾相劉雪巖與米朝天二人,都已在房中等候。
“參見陛下!”
劉雪巖先見過禮,之後當他起身擡頭時,卻是微一愣神:“陛下看來精神不錯!”
“這是衝兒之功,朕總算能安心睡上一次。”
天聖帝摸了摸麪皮,隨後就笑了起來,料必他現在,正是紅光滿面的時候。
“冀州的捷報,想必先生已知曉了?”
“昨日凌晨,就已得知了!”
劉雪巖笑着道:“安國公於阪泉原大勝,斬首二十五萬級,收降十二萬衆,臣爲陛下賀!”
天聖帝聞言頷首:“確實該賀!北方四州已定,這是大喜事。”
這一戰,可謂至關重要。七年前李億先大敗匈奴,使冒頓安分了七年。而今日嬴衝這一戰,卻可使匈奴人二十年內都再不敢南犯。且關係朝局,五年沉淪,終是撥亂反正。
嬴衝的功績,用‘力挽狂瀾’四字,都不足以形容。
劉雪巖卻搖頭道:“臣要賀的,是陛下在朝中,再得一柱石!”
“柱石麼?”
天聖帝聞言,卻是眼神複雜的,看着北面:“確實已是朕之臂膀!不可或缺。可若神通還在,他本該在京城,無憂無慮的當個世家子纔是。”
劉雪巖失笑,心想安國公他有那樣的才華,怎可能會安分當個世家子?早晚會展露鋒芒,爲世人所重。
不過他卻不願出言辯駁,心知天聖帝對嬴衝的寵愛,是毫無理由,也不講道理的。
此時天聖帝,又問米朝天:“昨日凌晨之後,這京城怎樣了,想必很熱鬧?”
說話時,天聖帝想到某些人的反應,不禁又挑起了脣角。可惜今日不是朝會,否則他倒要看看,那幾位的表情會是怎樣。
不過此事不急,明日就是大朝,他會讓露布飛捷,提前入京——
“確實是熱鬧之極!”
米朝天躬身回稟:“裴相府,榮國府,盧家,安國府,還有諸位部閣家,都是燈火通明。羣臣彙集,一夜未眠。”
天聖帝聞言,不由一笑:“理所當然,不如此才奇怪!”
隨後又好奇的問:“安國府現在有何動作?”
米朝天俯身一禮:“傾巢而動!辰時通政司,接到十二份彈劾文書,指向各部官員。又有涉及兵部,河道奏摺十九份,要提請政事堂議論。安國府,似欲全力拖延,政事堂論罪廷推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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