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雲輕一路小跑,李二兩跟着一起,跑的氣喘吁吁,只是還沒有找到紅猴怪,她就遠遠的看着蕭臨楚,朝着她飛奔而來。
他衣袂輕飛,俊美如儔的五官,在夕陽的餘暉下,如夢似幻蠹。
儘管不是一次的被蕭臨楚迷的神魂顛倒,鳳雲輕還是怔楞在了那裡,癡癡的看着蕭臨楚輕巧的落在她身邊,緊皺的劍眉舒展開來,他伸手一把打在她的腦門上,“被怪物嚇傻了?”
她揉揉自己被打疼的腦門,撇撇嘴巴,“我被怪物抓走,你一點都不擔心我嗎?”
她在他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的擔心,這一點讓鳳雲輕十分挫敗。
爲什麼確定了他的心意,她對他依舊是捉摸不透呢髹?
蕭臨楚回頭睨了她一眼,“你自己都是怪物……”
他的話剛剛說完,鳳雲輕就慌張的上前,踮着腳尖捂住了蕭臨楚的嘴。
蕭臨楚笑着在她的手心啄了一口,鳳雲輕面紅耳赤,趕緊鬆開了他,甩了甩手。
見他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鳳雲輕恨的牙癢癢,捂着自己的手,回頭彆扭的道,“不是說我是怪物嗎?幹嘛親一個怪物!”
“我也是怪物!”蕭臨楚上前,將自己的胳膊,鬆鬆垮垮的架在鳳雲輕的肩膀上。
鳳雲輕白了他一眼,不遠處的村民,已經將兩個紅猴怪逼的無路可走,眼看着他們手中尖銳的利器,就要擲向紅猴怪,鳳雲輕大驚着上前,不管不顧的攔在了村民的前面,伸手護着那兩個紅猴怪。
可是已經有手快的村民,將手中的武器投了出去,眼看着鳳雲輕即將遭殃,只見蕭臨楚拔地而起,“嗖嗖嗖”幾聲,將打磨尖銳的武器抓在了手裡。
鳳雲輕鬆了一口氣,那幾個村民也鬆了一口氣,身後的紅猴怪倒是興奮起來,手足舞蹈,仰頭髮出近乎激動的嘶鳴聲。
鳳雲輕回頭,看了紅猴怪一眼,眸含歉意的道,“這裡的人容不下你們,我帶着你們離開,好不好?”
紅猴怪盯着她,沒有做出任何舉動,只有那凸出的獸眸,泛着不解的神色,鳳雲輕繼續道,“天大地大,總有你們的容身之所,跟着我一起,離開這個村子!”
紅猴怪這一次終於明白,乖順的點了點頭,不遠處的村民苦心勸解,“姑娘,妖怪是沒有人性的,你這次放了它們,它們下次還是會繼續害人!”
鳳雲輕驀地回頭,冷厲的注視着喊出這話的村民,蹙眉道,“請問它怎麼害你們了?”
那村民囁嚅着,一時說不出來,鳳雲輕臉色難看,聲音堅定,“還有,它們不是怪物,就算你們容不下它們,也沒有資格做出傷害它們的事情!”
鳳雲輕色厲內荏,一時間倒是叫那些村民無話可說,蕭臨楚憐愛的摸了摸鳳雲輕的腦袋,下巴一點那些村民,“讓開!”
這些村民原本就忌憚蕭臨楚,這個人來歷不明,又氣度不凡,更主要的是,他們見過他的身手,跟傳說中的人物一般。
被蕭臨楚的氣勢震懾,他們不由得讓開了一條路,鳳雲輕在前面帶着兩個紅猴怪,微微一笑,“這邊走!”
她走在前面帶路,蕭臨楚跟在她的身邊,遠遠的,李二兩跑了過來,邊跑邊大聲喊道,“三爺,三奶奶,等一等!”
等他走近了鳳雲輕,一邊喘息一邊擠眉弄眼,低聲說道,“這兩個妖怪不能放,鹽湖村那邊傳來消息,燈塔村十萬兩黃金懸賞這幾個妖怪,十萬兩黃金,而且死活不論!”
李二兩雙眼放光,兩根手指比了一個十的手勢,攔在鳳雲輕的前面。
鳳雲輕明顯覺得,身後的紅猴怪不安了起來。
蕭臨楚擰眉,白了李二兩一眼,“一個小小的燈塔村,拿得出十萬兩銀子?二兩你是在白日做夢吧!”
李二兩搖頭,上前湊近了蕭臨楚,壓低聲音道,“三爺,你有所不知,燈塔村遍地黃金,據說地面都是鑲了金磚,只要得到燈塔村的青睞,那可比你找什麼寶藏,有用多了!”
蕭臨楚擰眉疑惑的看着李二兩,李二兩跺腳,生怕旁邊的村民聽了去,他繼續壓低聲音道,“這個消息,這裡的人都不知道,是鹽湖村傳來的,傳信的人被我穩在半道,只要咱們殺了這幾個孽畜,那麼金銀珠寶唾手可得!”
鳳雲輕一臉鄙夷之色,惡狠狠的踹了李二兩一腳,冷聲,“十萬兩就把你的良心賣了?”
李二兩被踹的跳了起來,扳着自己被踹疼的腿,表情猥瑣的道,“良心?良心是什麼東西?”
鳳雲輕恨不得一巴掌將他打回帝都,蕭臨楚在意的,卻不是這個消息,而是燈塔村的線索。
他臉色淡然,眸光卻一瞬不瞬的注視着李二兩,“你知道燈塔村?”
李二兩點點頭,茫然的道,“當然知道,鹽湖村依附燈塔村生活,當年我從村子裡逃走的時候,曾經想過投奔燈塔村,結果我去了之後被當乞丐打發了出來,你不知道,那燈塔村的村民,過的可真是……”
他嘖嘖出聲,搖頭晃腦,似乎沉醉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那裡的女人,十分漂亮,穿着一整條金線織成的衣服,跟仙女一樣,假山是穴銀堆砌的,連樹上點綴的珍珠,都是東海的夜明珠!”
李二兩說到東海夜明珠的時候,鳳雲輕和蕭臨楚,臉色同時一變,他們想到了東珠令。
看來,這個紅猴之毒的源頭,確實是在燈塔村。
見兩人都不說話,李二兩湊近了蕭臨楚一些,用手擋着自己的聲音,“三爺,怎樣?憑着你的身手,殺了這幾個孽畜,輕而易舉,咱們帶着這些孽畜的屍體發財,說不定燈塔村的村長一個開心,就將自家的閨女兒許配給了你,從此咱就過上了揮金如土的日子!”
蕭臨楚陰測測的笑着,不說話,李二兩直覺不好,剛剛回頭,就見鳳雲輕又是狠厲的一腳,踹在了自己的屁股上。
他跳着不悅的道,“你這女人怎麼這樣?動不動就踢人屁股,你是屬驢的嗎?”
鳳雲輕瞪了他一眼,揮舞着小拳頭,磨牙,“李二兩,再敢出什麼餿主意,我下次直接剁了你!”
李二兩被鳳雲輕的氣勢嚇住,躲在蕭臨楚的身後,指着鳳雲輕道,“三爺,你看看她,看看她……”
蕭臨楚勾脣一笑,“二兩,小心背後——”
李二兩沒有反應過來,轉頭一看,卻見兩個紅猴怪氣勢滂沱的瞪着他,那模樣就跟要吃了他似的。
他慘叫一聲,趕緊逃命。
鳳雲輕白了蕭臨楚一眼,“要去做村長女婿嗎?”
蕭臨楚失笑,伸手摟了她,“我要是做了村長女婿,寶貝你哭怎麼辦?我還是將就一點,跟你湊合過吧!”
鳳雲輕伸手擰他,“將就?湊合,蕭臨楚你能不能有句好話?”
兩人正鬧成一團,旁邊李二兩哭喪着臉,“三爺,三奶奶——”
鳳雲輕扭頭看去,只見李二兩被幾個村民擰着,一路上虎視眈眈。
她頓了頓腳步,蹙眉,“你們想怎樣?”
那爲首的村民,笑着說道,“三奶奶是吧,我們剛可是拷問了李二兩兄弟,李二兩說了,只要抓了這倆妖怪,有人出賞金十萬兩!”
鳳雲輕惡狠狠的瞪了李二兩一眼,李二兩哭喪着臉被左右鉗固在那裡,蕭臨楚面不改色,“你們想殺二兩呢?請便,不過我告訴你們,我們這身後怪物朋友,可是見不到血的!”
彷彿在映襯蕭臨楚的話,身後的紅猴怪仰頭長嘶一聲,那村民嚇的退後幾步。
有人叫了起來,“殺妖怪,拿黃金,村長還不知道賞金的事情,我們得快點去告訴村長!”
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鳳雲輕,若是被那個村長知道,殺了紅猴怪有黃金可以拿,他們還會輕易的放過它們嗎?
鳳雲輕剛剛想要阻止那些村民通風報信,蕭臨楚上前一步,攔在了所有人的前面,他隨手拽了根樹枝,鳳眸掃視人羣,冷冷的道,“十三個人,你們十三個人都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裡,子時以前,若是少一個人,那麼我就殺了你們所有人!”
此話一出,那些村民頓時變色,威脅着李二兩道,“你敢,我殺了他!”
蕭臨楚冷笑,“我說過,要殺他,悉隨尊便!”
李二兩顫抖,幾乎要哭出來,蕭臨楚回頭睨了鳳雲輕一眼,嗓音低沉,“還不快走,在村外之南的第三個山頭匯合!”
鳳雲輕點點頭,回頭看了兩個紅猴怪一眼,“跟我走!”
她小跑了起來,紅猴怪步子大,倒是不緊不慢。
鳳雲輕知道,若是賞金的消息傳出去,他們再想帶着紅猴怪離開,可就難了。
還好現在,村長並不知道這個消息,一心只是想將紅猴怪趕出村子。
她跑的很快,氣喘吁吁,邊跑邊看身後不緊不慢的紅猴怪。
遠遠的,她看見村子南出口聚集了很多村民,想來是圍觀紅猴怪。
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多心,她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鳳雲輕回頭看了紅猴怪一眼,柔聲安慰,“不要怕,我會帶着你們離開,你們的孩子我藏在前面,它們正看着你們呢……”
應景似的,兩個紅猴怪分別嘶吼了一聲,鳳雲輕轉身快跑,想要爲蕭臨楚那邊早點脫困爭缺間。
身邊是一雙雙注視着她的眼睛,身後是兩個體態龐大的紅猴怪,她跑着跑着,忽然腳下滑了一下。她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身後傳來巨大的聲音,接着是野獸撕心裂肺的吼聲,鳳雲輕回頭,見自己的身後出現了一個大坑,她剛剛就險些摔進了坑裡。
她臉色慘白,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立刻有人抓住了她,她這才反應過來,這些人根本沒有打算放過紅猴怪,不管有沒有十萬兩的黃金,他們都打算殺了它們。
坑內傳來紅猴怪憤怒的嘶吼聲,空氣中傳來令人作嘔的血腥,風雲起被兩個粗壯的女人拖着上前,她回頭的時候看見陷阱內,兩個紅猴怪橫臥在裡面,染血的刺刀從它們的身體中,橫貫而出。
藍咽宮,御醫匯聚一堂,有藍楓越從民間請來的,也有赤月國快馬加鞭趕來的,可是都對簫連城的昏迷不醒,束手無策。
阮璃瘋瘋癲癲,誰也不認識,簫連城昏迷不醒,蕭臨楚不知所蹤,白謹覺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下來了。
短短几天的時間,她彷彿老了十歲,臉上有了皺紋,頭上有了白髮。
她看着躺在那裡,面色死灰一般的簫連城,聲音哽咽,“城城,不管母后做的有哪裡不對,你都不能這樣懲罰幕後啊!”
白髮人送黑髮人,他怎麼忍心?怎麼忍心吶……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旁邊的御醫竊竊私語,無非都是對簫連城的狀況,愛莫能助。
藍楓越站在一邊,嘆息一聲,“小一輩的感情,我們千萬不要插手,否則一個不小心,就是抱憾終身!”
他始終覺得,是白謹不接受阮璃和果果,所以導致了現在這個狀況。
白謹的心裡,苦澀無比,她哭夠了,忽然坐起身,對着身邊的侍衛厲聲道,“來人,帶阮璃!”
這話讓藍楓越一個愣怔,他趕緊轉身看着白謹道,“小城城還沒有死呢,你就迫不及待要殺阮璃了?”
白謹冷笑,眸中有狠絕之色,“你們一個一個,都覺得是我害了城城和阮璃,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將這個罪名坐實了,阮璃,我今天非殺不可!”
藍楓越有些着急,“不行,阮璃不能殺,她是小乖乖的好朋友!”
“你想阻止我殺阮璃,那麼就做好赤月跟藍血戰的準備!”白謹咬牙切齒,等着一邊佇立的侍衛,冷聲呵斥,“聾了嗎?帶阮璃覲見!”
那侍衛看了藍楓越一眼,見藍楓越沒有任何表示,隨即轉身離開。
藍楓越還想勸阻,“老太后,你可想清楚了,阮璃是你兒子的命根子,你若是殺了她,說不定你兒子一輩子都不會醒過來了!”
白謹掃視了簫連城一眼,“他已經醒不過來了,殺了阮璃,剛好送她去跟果果團聚,她不是口口聲聲離不開果果嗎?”
藍楓越無奈,“你還講不講理了?阮璃不能殺啊!”
白謹不理會,只是森森的盯着簫連城,注視着簫連城的反應,可是半響,簫連城一動不動,彷彿根本聽不見她的聲音。
少頃,阮璃帶到。
她瞪着一雙無辜的眸子,怯生生卻又好奇的看着白謹,因爲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白謹的身上,她也不例外,被侍衛押着,卻注視着白謹。
白謹目光如炬,“阮璃,你可知罪?”
阮璃不知道白謹在叫自己,怯生生的眸光,環視了一週,最後才發現,白謹可能叫的是自己。
她迷茫的搖頭,白謹上前,劈手就是一個耳光扇在了阮璃的臉上,阮璃尖叫一聲,半邊臉紅腫,疼痛讓她掙開了侍衛的鉗制,猛然上前衝着白謹就是一個清脆的耳光。
她原本就是倔強的性子,從小到大,除了簫連城,別的還有誰能夠欺負她?
此刻瘋掉了之後,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自然不會買白謹的面子。
白謹被打的一懵,定定的站着不可思議的看着阮璃,阮璃斜着眼睛瞪她,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滿是不滿之色。
白謹一拍案几,怒道,“反了,你們給我抓住她,狠狠的打,往死裡打!”
藍楓越趕緊上前,和顏悅色的道,“何必跟一個傻子計較,太后娘娘,放了她這一次,放了她這一次吧!”
白謹怒不可遏,指着牀榻上的簫連城,聲音顫抖,“現在躺在那裡昏迷不醒的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藍楓越點頭,“沒錯,是你的兒子,但是也是阮璃的相公不是,再說,阮璃瘋了,她已經夠可憐了,小懲大誡就行了,小懲大誡!”
白謹氣的不行,咬牙切齒,半響才道,“御醫說過,要是三天之內,城城還是醒不過來,那麼以後就沒有希望了!現在離三天結束還有三個時辰,我給你們三個時辰的時間,三個時辰內過第一個時辰,我砍阮璃的一根手指,第二個時辰,我砍她一隻手,三個時辰之後,城城還是沒有醒來……”
她淒涼的笑,眸光狠毒的道,“三個時辰之後,我就將阮璃碎屍萬段,你們是不想救阮璃嗎?那就先救我的兒子吧!”
她身子踉蹌,不忍心再看簫連城毫無生氣的樣子,轉身由着嬤嬤攙了出去。
藍楓越頭疼不已,揉了揉眉心,看着牀上的簫連城道,“小城城啊,你只是被捅了一刀,這一刀還是你心甘情願被捅,怎麼就醒不過來了呢?是個爺們你就趕緊起來,你家的皇太后要殺阮璃了……”
可是簫連城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連睫毛都沒有眨一下。
藍楓越有些失望,揮揮手,“快一些,你們趕緊上去看看,三個時辰之內一定讓他醒來,否則阮璃死了,我怎麼跟小乖乖交待!”
御醫面面相覷,他們三天都沒有辦法讓簫連城醒來,三個時辰怎麼可能辦到?
赤月國的御醫,才趕到不久,算是給簫連城把脈最少的了。
他們不死心的上前,繼續給簫連城把脈。
一時間,屋子裡的腳步聲,呵斥聲,討論聲,嘈雜無比。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有一個模樣嬌俏的宮女,捧着一個沙漏小跑着走進,她彎腰施禮,低眉順目,“啓稟皇上,赤月太后有交待,這個沙漏裡的沙漏完剛好是一個時辰!”
意思很明顯,若是沙漏裡的沙漏完,簫連城還不醒來,她就真的要出手折磨阮璃了。
藍楓越嘆息一聲,坐在一邊支着腦袋,藍霖不知道什麼時候聽了消息,闊步走近。
他雙手抱拳,“皇上,太后娘娘爲何置大局不顧,除非處死阮璃?”
藍楓越無奈的擡眸,白了藍霖一眼,“那女人本就是潑婦,你看看,蕭飛闌退位,帶走所有舊人,獨獨留了她一個!”
藍霖沒法接話,皺眉說道,“微臣以爲,太后不會拿戰事要挾,皇上應該力保阮姑娘!”
藍楓越搖搖頭,站起身,雙手揹負,“白謹這一次玩真的,你還是莫要再管這個閒事的好,好不容易天下太平,都安生一點吧!”
藍霖還是不服,“那就這樣,讓太后娘娘殺了阮姑娘?”
藍楓越揮手,“殺吧,殺吧,這個世上,每天都在死人,再說阮璃瘋瘋傻傻的樣子,死了倒也乾淨!”
藍霖無語,低着頭,總是覺得事情有哪裡不對。
御醫圍着簫連城,商榷着鍼灸的法子,宮女們垂首站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
算計着的時間,似乎過的很慢,也過的很快。
一個時辰在藍霖的不安中,沙沙流過,外面傳來了小宮女的聲音,“啓稟皇上,赤月太后有詢,四爺是否醒來?”
藍楓越不耐煩,“沒有!”
他的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個女子的淒厲尖叫,隨着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刺破耳膜,所有人大驚失色,這才意識到,白謹是玩真的。
如果簫連城無法醒來,她是真的要殺了阮璃。
當一截染血的手指送進來的時候,所有的御醫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連藍楓越看見那截手指,都不淡定了,走來走去罵道,“瘋子,瘋子,蕭家的男女老少都是瘋子!”
小宮女換來了一個沙漏,開始下一輪的計時,外面的慘叫聲還在繼續,大概是阮璃想要逃,卻被摁了回來又狠狠的抽打。
藍霖嚥了咽口水,轉身想要出去探個究竟,卻被藍楓越呵斥,“上哪兒?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裡,不許多管閒事,他們赤月國的人,她自己要殺就殺,要剁就剁!”
藍霖嘆息,無奈的道,“阮璃死了,你的小乖乖回來,找你要人怎麼辦?”
“小乖乖要人,我就幫小乖乖的好朋友報仇!”藍楓越義正言辭。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簫連城躺在牀上,依舊毫無起色,外面的哀嚎聲和哭泣聲,驚天動地,裡面的人緊張的汗流浹背,只是一切於事無補,簫連城仍舊昏迷不醒。
等宮女送來一隻血淋漓的手的時候,旁邊靜立的宮女,再也頂不住壓力,大口大口的嘔吐了起來。
藍楓越生氣的大喊,“老太婆,要殺就給個痛快,阮璃好歹給你們蕭家生過一個孫女,你就看在那個死去的孩子面子上,一刀殺了她吧!”
他的聲音剛落,旁邊就傳來了御醫喜極而泣的哭聲,“醒了,醒了,四爺醒了!”
藍楓越原本背對着簫連城,一聽這聲音,趕緊轉身,盯着牀上那蒼白的男子。
只見簫連城動了動僵硬的手腳,艱難的支撐自己起身,藍楓越大聲呼叫,“醒了,簫連城醒了,阮璃的那隻手,白剁了!”
簫連城掃視了一眼,小宮女手中的托盤,托盤上一隻纖纖玉手,有好幾處都染了血。
他腳步踉蹌,走到藍楓越的身邊,拍了拍藍楓越的肩膀,“老東西,戲演的不錯!”
藍楓越瞠目結舌,藍霖不明所以,上前問道,“什麼意思?”
藍楓越搖頭長吁了一口氣,並不說話。
屋外,白謹無精打采的坐着,她的前面跪着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女子渾身都是血,正在死命的哀嚎。
屋內傳來簫連城醒來消息的時候,白謹還在迷瞪,她這些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此刻已經到了身體的極限。
旁邊的宮女都在劫後重生的笑,只有她,蒼涼的坐着,一動不動。
倏然,一隻手抓住了她,將她拎小雞一般提了起來,她轉頭看見了自家俊美無比的兒子,臉色蒼白的虛弱微笑。
白謹忍不住,眼淚簌簌的落下。
簫連城一把將自己的孃親摁在懷裡,給對面依舊死命哀嚎的宮女,甩了一個媚眼,戲謔的道,“演過了啊,再哭就真把你手給剁了!”
那宮女立馬噤聲。
白謹哭的昏天暗地,“死小子,你嚇死我了,你嚇死我了……”
簫連城笑的玩世不恭,“這不醒來了嗎?白謹,別哭了啊,都成老太婆了,再哭就沒有太后娘娘的氣勢了!”
白謹捂住嘴巴,哭的更加厲害。
不遠處,阮璃坐在軟墊上,軟墊旁邊是一個案幾,案几上有砧板和麪團胡蘿蔔,宮裡的御廚將斷手做的栩栩如生。
阮璃啃着胡蘿蔔,好奇的看着簫連城,簫連城也好笑的看着她。
她怯生生的躲避他的眸光,又忍不住,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見她手中的胡蘿蔔吃完了,御廚自發的遞給她一根,這一次是做失敗的斷手指,她有些嫌棄的看了一眼,將斷手指調個頭,嘎嘣嘎嘣的咬了起來。
將白謹好好的勸解了一番,簫連城一再保證,自己沒有因爲果果的事情恨她,她這才流着淚離開。
戲終,人散。
他昏迷不醒是假的,只是躺在那裡,他似乎被噩夢靨住,怎麼都無法醒來。
夢裡,阮璃不愛他,死活都不愛,他用盡了一切辦法,阮璃還是喜歡蕭臨楚。
他爲了阮璃,發了魔,紅着眼睛殺了蕭臨楚,殺了阮璃,殺了所有人。
夢裡紅光一片,他殺掉了所有愛他,和不愛他的人,整個世界只有他。
他怕到極點,可是卻無法醒來。
直到他累了倦了,感覺到孤獨了,終於,聽見了外面的聲響。
簫連城緩慢的走向阮璃,走向了這個無憂無慮,卻瘋瘋傻傻的阮璃。
若是以前的某一天,有個人告訴他,他會喜歡上一個瘋子傻子,他肯定打死不信。
不過現在,他不僅信,還謝天謝地。
起碼,阮璃心裡的那個人,始終都是自己,哪怕自己並不值得阮璃去愛。
他伸手擁住阮璃,阮璃害怕的尖叫,尖銳的牙齒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上,他疼的皺眉,“阮璃你咬死我,就沒有人疼愛你照顧你了!”
阮璃果然鬆了口,詫異的看着他,他伸手撫摸阮璃的頭髮,“乖乖的,我會想辦法治好你,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拿一輩子的時間,跟你贖罪!”
阮璃似乎聽不懂他的話,歪着腦袋,不解的看着他。
他低聲,“阮璃,你還記不記得,我是誰?”
阮璃嘴快,“二牛哥哥!”
簫連城險些氣死,不過想想,二牛哥哥就二牛哥哥吧,總比她叫他一聲小楚哥哥的好。
他扶着阮璃起身,阮璃盯着他的俊臉,看了半響,迷惑的道,“二牛哥哥,我要嫁給小楚哥哥!”
簫連城覺得,自己剛剛真不應該醒來,還是死了的比較好。
呆在皇宮三天,所有的御醫宮女太監侍衛,全部圍着簫連城團團轉,生怕他又一個昏迷不醒,簫連城卻圍着阮璃團團轉。
宮殿內,小太監端着藥,追着簫連城逼着他喝藥,簫連城端着燕窩粥,追着阮璃,逼她喝粥。
簫連城的方式比較特別,他跟老鷹捉小雞似的,一隻手端碗,一隻手指着阮璃,“阮璃你別跑,被我抓住,掐着你脖子灌下去!”
阮璃不服氣的梗脖子,瞪着眼睛,機靈的圍着屋子裡的障礙物跑來跑去。
簫連城身上有傷,動作幅度不敢太大,阮璃又瘦又機靈,他跑的滿頭大汗,就是抓不住阮璃。
喂藥的太監,追在他的身後,跑的實在是累,好幾次險些撞翻了藥碗。
旁邊的侍衛看不下去,上前抓了阮璃,阮璃就跟殺豬一樣的尖叫。
簫連城怒吼,“誰準你們抓她了?都給我鬆開,鬆開,刺激到她,你們負的起這個責任嗎?”
侍衛無奈,只能鬆開了阮璃,簫連城終於接近了阮璃,剛剛將一勺燕窩粥喂入阮璃正在尖叫的口中,阮璃就回頭,衝着他噴了他一臉的熱粥。
他氣的咬牙切齒,阮璃又“咯”的笑着跑開,跟捉迷藏似的,存心不吃飯給他找爲難。
簫連城覺得自己快要崩了,再一次感慨自己醒來是錯誤決定,他生氣的將青花瓷碗往桌子上一擱,怒吼,“阮璃,被我抓住你就死定了!”
他發了狠的去抓阮璃,也不顧自己小腹的傷口,阮璃哪是對手,一個不慎就被他提溜住了。
阮璃依舊“咯”的笑,簫連城臉色難看,怒吼,“嚴肅點,誰跟你笑!”
阮璃見簫連城神色不對,這才乖乖的站好,撇着嘴巴一言不發。
簫連城伸手端了飯碗,怒吼,“張嘴!”
阮璃乖乖的張開嘴巴,他餵了燕窩粥,阮璃剛剛想吐,他就色厲內荏,“敢吐我臉上,我直接掐死你!”
阮璃果然就不敢再吐,老老實實的嚥了下去,簫連城摸了一把臉,繼續喂,“以後吃飯的時候,不許亂跑,知道嗎?”
阮璃不說話,簫連城就拔高了聲線,“問你話呢,聽見了沒有?”
阮璃有氣無力,“聽見了!”
簫連城覺得自己太嚴厲了,伸手摸摸阮璃的腦袋,“乖啊,等吃完飯我給你買糖吃!”
阮璃點點頭,站在那裡,老老實實將一碗粥喝完。
簫連城看着傻傻的阮璃,心裡嘆息,他這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孩子啊……
阮璃不僅忘記了他,忘記了自己,還忘記了字。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教阮璃,一首詩一首詩的陪着她背誦,他總覺得阮璃應該活的正常一些,有尊嚴一些。
可是阮璃實在不比鳳雲輕好帶多少。
他體會到了當年蕭臨楚的痛苦,不過蕭臨楚能將鳳雲輕調教成後來,能跟張芊芊一較高下,也着實厲害。
他覺得他這輩子,都沒有辦法教會阮璃,簫連城三個字怎麼寫。
他教她寫字的時候,她總是好奇的將硯臺蓋自己臉上,要麼伸出舌頭舔一下硯臺裡的墨是什麼味道,再不然將黑漆漆的墨抹他的臉上,總之她總是有千百種玩他和她自己的方法。
他迫切的覺得,自己應該找個神醫,將阮璃治好了,就一了百了。
可是藍雪國的御醫束手無策,赤月國的御醫也一籌莫展,隨着他的縱容,阮璃的膽子越來越大,她甚至捉弄到藍楓越的頭上。
簫連城覺得,自己快要被瘋掉的阮璃逼瘋了,要麼,他跟着一起瘋算了……
思前想後,他打定了主意,要帶着阮璃出去走一走,說不定遇見什麼刺激,阮璃就忽然醒來變得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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