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璃嘆息一聲道,“沈太傅吉人自有天相,再說,你找了東珠令給他,他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鳳雲輕點頭不說話,阮璃拉着她的手,再次道,“我聽說,藍霖跟蕭臨楚槓起來了,藍霖帶了十萬兵馬,要求蕭臨楚放人,這赤月若是跟藍雪打起來了,你還能平靜的呆在這個村子裡嗎?檎”
鳳雲輕抿着柔脣,蹙起了秀眉。
阮璃歪着腦袋,孩子般俏皮的看着她,“聽到這種消息,你還呆在這裡,呆的住嗎?”
鳳雲輕搖搖頭,盯着阮璃的眼睛,緩慢的道,“阮璃,你知道嗎?我一直相信,蕭臨楚不是壞人,他不會因爲我,牽連藍雪國,所以,我不會因爲藍雪和赤月的戰爭,就傻乎乎的自投羅網!魍”
藍雪和赤月,自古不合,兩個國家前些年還爲了攻打雪鸞宮的事情,打打停停,但是也不見任何傷亡。
所以藍楓越雖然說話不着調,但是大事上,一點也不糊塗。
她相信過個幾年,她的名字逐漸被人淡忘,藍雪和赤月也就平靜下來。
這個時候她出現,反而是增強了兩國的矛盾。
作爲藍楓越的女兒,傷了赤月的皇,這已經不是一句話可以解釋的清楚了。
至於藍霖那邊,只要她帶個口信過去,表明自己很好,藍霖自然會退兵。
她怔楞了許久,站在那裡,手中拿着阮璃洗過的衣服。
小果果蹣跚的走了過來,拉着阮璃的手,嘴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孃親——”
鳳雲輕回頭看着阮璃,“阮璃,是不是我留在這裡,會讓你爲難?”
畢竟兩個人的目標大一些,被找到的概率也大了很多。
阮璃微笑着,搖了搖頭,“我還巴不得你留下,這樣,外面就少了很多亂嚼舌根的人,而且果果很喜歡你,你留下來,也可以幫我照顧果果!”
鳳雲輕這才笑着道,“那我就留下,以後我們兩個一起撫養果果!”
阮璃笑着點頭。
鳳雲輕就這樣,在這個偏僻的黃土村住了下來。
這裡實在是窮的厲害,每年的乾旱時節,都要超過了十個月。
農作物也只有蕎麥和苞米,水稻之類的,一律少見。
有錢人家,比如穿着羅裙的黃小姐,她們家能吃的起黑麪饃饃,而窮人家,比如阮璃和鳳雲輕,就只能吃蕎麪和玉米麪。
呆在這種貧瘠的山村,什麼都不好,連牲口都長的瘦瘦小小,但是唯一好的是,消息閉塞。
外面的消息傳不進來,村裡的消息傳不進去,唯一的新鮮事兒,還是兩年前來了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在這裡定居,後來連她的相公都找了過來。
時光如白駒過隙,鳳雲輕呆在黃土村的日子,清貧而又簡單。
她每天早起,會跟村裡的男人一樣,帶着長弓出門打獵。
她瘦小個矮兒,卻是所有人中,打獵打的最多的一個。
但是她從不吃獨食,打了獵物,全部均勻的分給那些村民,一來二往,她竟然成了村子裡最受歡迎的一個,連村長見了她,都要敬上三分。
鳳雲輕人好心善,連阮璃的地位,都跟着一起提高,村子裡的人遠遠的見了阮璃,都要叫一聲暖嫂。
在黃土村,鳳雲輕的名字叫做覃暖,所有人都叫她覃暖,叫阮璃暖嫂。
儘管黃土村的日子,十分平靜,但是鳳雲輕還是有一件頭疼的事情,那就是每個月的一號和十五號,她都要上山一次,給沐晗喂血。
這幾年,她也想了不少辦法,可是都沒有辦法徹底的解掉沐晗的毒。
據說,她和沈亞還有沐晗,都是那個怪物的試驗品,只不過沐晗試驗成功了,而沈亞和她試驗失敗了。
其實算起來,都是失敗的,這個世上,哪有什麼真正的長生不老。
沐晗活着,卻每日的活在自己會變成紅猴怪的痛苦之中,那滋味簡直是,生不如死。
這一天,是五月初五,也是傳統的端午節。
阮璃早早的就煮了糉子,裡面包了花生紅豆之類的緊俏貨,鳳雲輕提了幾個,就上山去找沐晗。
她走的很慢,順便瞅瞅,有沒有什麼獵物可以打了帶回去,給果果加餐。
不過這一帶的獵物很少,從山下走到沐晗那裡,整整兩個時辰,都沒有看見獵物的影子。
到了沐晗的小木屋的時候,鳳雲輕看見了張媛媛和疃風正在植樹。
兩人看對方都不順眼,你一言我一語,就差動手打起來。
遠遠的,張媛媛看見鳳雲輕,一揚下巴喊道,“喂,醜八怪,你快過來看看,看看這是什麼樹?”
鳳雲輕抿脣不理,提着糉子走了過去,彷彿沒有看見張媛媛和疃風一般。
這兩人對她,頗有敵意,她也因爲張芊芊的原因,對他們不喜。
所以這幾年,她和這兄妹的關係,可以說劍拔弩張。
她冷着臉往前走,張媛媛蹙眉飛躍,縱身跳到她的身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雙手環胸,冷哼一聲道,“醜八怪,聽不懂我在叫你嗎?”
“大美人兒,好狗不擋路!”鳳雲輕挑眉。
張媛媛臉色一變,指着鳳雲輕道,“你敢罵我是狗?”
疃風冷笑了起來,“她不僅罵你是狗,還罵你心中都是牛糞!”
張媛媛回頭怒視着疃風,“閉上你的狗嘴!”
疃風不以爲然,看着鳳雲輕道,“雲輕姑娘,今日還不到十五,怎麼就上來喂血?”
鳳雲輕表情淡然,“端午節,阮璃包了糉子,所以拿過來給胖爺爺和沐公子嚐嚐!”
張媛媛冷哼,對她手中的吃食不屑一顧,“主子忙着呢,哪有時間吃你的東西?”
鳳雲輕蹙眉,“沐公子在忙什麼?”
她記得,他很閒的,每天除了睡覺就是發呆。
疃風指了指後院,“忙着自殺,趕緊去吧,等一下晚了,他又要別出心裁的跳崖!”
鳳雲輕一聽這話,果然加快了腳步往後院跑。
後院,胖乞丐站在樹下,苦口婆心的勸道,“公子,公子您下來吧,您何苦想不開?這世上人人求生,卻只有您一心求死啊……”
沐晗吊在那裡,一身白衣,飄來蕩去。
大概是繩子勒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聲音十分奇怪,“我就是想的很開,才一心求死,風使你不知道,雲輕的血已經越來越不能壓制我的毒性了!”
胖乞丐跺腳,“公子,就算雲輕的血不能壓制你的毒性,我們總能找到別的辦法,你快點下來!”
沐晗閉上眼睛,將脖子往繩子前面伸了一些,緩慢的道,“別管我,或許這樣吊着吊着,我就死了!”
胖乞丐無奈,“公子,你都吊了一個時辰了,要死早就死了!”
沐晗不理,彷彿沒有聽見一般,修長的身體吊在那裡,盪來盪去。
胖乞丐回頭一看,鳳雲輕站在那裡,於是放開嗓子大喊,“雲輕來了!”
沐晗雙目緊閉,“你別騙我了,不管你怎麼騙我,我都不會相信你下去的!”
胖乞丐無奈,看着鳳雲輕道,“你說說他吧,那麼大的一個人了,還成天鬧抑鬱要死要活的!”
鳳雲輕抿脣微笑,“沐公子,我送糉子來給你了!”
沐晗睜開了一眼,一見是鳳雲輕,頓時倍兒有精神的從枝頭落下。
他揉了揉脖子,站在鳳雲輕的身邊道,“你怎麼來了?”
鳳雲輕微笑着看着他,舉高了自己的糉子放在他的眼前,他微笑着道,“好久沒有聞到過這麼香甜的糯米了!”
這地方貧瘠,拿着錢,都不一定能買到吃的,更何況是糯米這種稀有的東西。
沐晗提着糉子,走了過去,坐在臺階上,刨開就吃了起來。
鳳雲輕坐在他的身邊,看着他道,“做什麼想死?”
沐晗面色平靜,優雅的嚥下口中的吃食,“我想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再說,總是用你的血壓制紅猴毒,也不是長久之計!”
鳳雲輕蹙起眉頭不說話,沐晗看着她清瘦的臉頰道,“呆在山下,是不是很辛苦?”
鳳雲輕搖搖頭,沐晗嘆息,“你呆在黃土村從不出去,大概不知道,蕭臨楚爲了找你,已經將整個天下弄的天翻地覆!”
鳳雲輕不解的看着他,他低聲道,“先是藍雪國,兩國對峙,可是不知道爲了什麼,藍楓越突然撤兵!接着是別的國家,先後多次跟赤月國對陣,全部落敗而歸。蕭臨楚現在,已經是整個大陸的霸主,所有的國君,都要看他的臉色行事!”
鳳雲輕依舊不說話,沐晗就繼續道,“他近些年的舉動,十分過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針對藍雪國,所以別的國家爭相效仿,藍雪國水深火熱!”
鳳雲輕低着頭,面色難看的道,“都五年了,他怎麼還在找我?到底有多深的恨,讓一個人可以堅持不懈的尋找一個人五年?”
沐晗笑的風輕雲淡,“你怎麼就知道,是恨,不是愛呢?”
鳳雲輕笑的苦澀無比,“沒有人在經過了那樣的傷害之後,還能繼續愛下去!”
沐晗點頭,若有所思,“所以,你就放縱自己呆在這裡,逃避下去?”
鳳雲輕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她拍拍衣衫準備離開,沐晗卻問了一句,“雲輕,若是你明天就要跟沈亞一樣,變成一個暴戾的紅猴,現在,你還會固執的呆在這裡逃避下去嗎?還有,藍楓越染病,可能命不久矣……”
風雲輕愣在了那裡,面色難看的沉默不語。
沐晗走到她的身前,一字一頓,聲音清晰無比,“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服用你的血壓制毒性,你走也好,留也罷,都和我再無半點干係!”
鳳雲輕擡起頭,臉色蒼白,“我是自願的,我自願留下給你解毒,當年去雪鸞宮,我也一樣是自己願意的!”
沐晗搖了搖頭,微微一笑,“你願意,我卻不願意,雲輕,走吧,離開這裡,回到藍雪國,過你應該過的生活!”
鳳雲輕蹙眉猶豫,沐晗低聲,“當做,你明天就要死了,當做你馬上就會變成一個沒有人認識的紅猴怪,雲輕,回去你該呆的地方!”
鳳雲輕臉色難看的轉身,往回走,走到家裡的時候,竟然已經披星戴月。
阮璃早就已經留好了飯,指導果果識文斷字。
果果對寫字不感興趣,東張西望,一見鳳雲輕回來,立刻高興的站起身,撲了過去,“暖姨!”
鳳雲輕彎腰抱起果果,心事重重的坐在那裡。
阮璃蹙眉看着她,“怎麼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鳳雲輕抿脣,“我擔心,蕭臨楚會對藍雪國不利!”
阮璃不解,“這些年,不都是好好的嗎?”
鳳雲輕蹙着眉頭,“我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或許只是爲了逼我出去,報仇雪恨,或許有別的心思,但是我不能再坐着等下去了!”
阮璃點頭,“你有什麼打算?”
鳳雲輕抱着果果起身,“先回藍雪國,探探風聲再說!”
阮璃應下,起身收拾東西,鳳雲輕猶豫不決的道,“阮璃,若是回去,定然要遇見簫連城,你想好怎麼跟他見面了嗎?”
阮璃微微一愣,面色平靜的道,“不嗔不怒,不怨不恨!”
鳳雲輕點點頭,這才放下果果,和阮璃一起收拾東西。
藍雪國,皇宮。
藍楓越躺在牀上,呼天喊地。
他只是小小的風寒而已,卻躺在牀上,整整哀嚎了數日,連簫連城看了,都佩服不已。
奢華的寢宮中,圍了一屋子人,有藍楓越的六個義女,也有大大小小的女官。
藍楓越喜歡重用女官,所有古訓不准許的事情,他統統要做,所以藍雪國如今跟女兒國一般。
坐在藍楓越的身邊,簫連城皺着眉頭打量,饒有深意的看着藍楓越道,“老傢伙,裝病還裝的挺像!”
藍楓越翹起腦袋,怒道,“臭小子,你叫誰老傢伙?”
簫連城冷哼,“中氣這麼足,哪裡像是生病了?明天的狩獵大會,你必須參加!”
藍楓越再次哀嚎,“疼死我了,病死我了,女兒啊,我的小乖乖,你死的早,留下你爹被人欺負啊喂……”
“爹,我們這不好好的站在這裡嗎?”旁邊,一羣塗脂抹米分的姑娘,走了過來,圍在藍楓越的身邊道。
藍楓越叫痛連天,不管他的幾個義女怎麼安慰都沒有用,倒是簫連城雙手環胸,擰着眉頭,“別裝了,要是真的想你的小乖乖,就配合一點,明天狩獵大會上被我三哥狠揍一頓,你的小乖乖保準出現!”
藍楓越一聽,哀嚎的更大聲,“小乖乖,你死的好可憐,你爹爹被人欺負啊小乖乖!”
簫連城扶額,“喂,你有完沒完?”
藍楓越一梗脖子,“我就算死,也不會被你們利用,引我的乖女兒出來!”
簫連城不以爲然,“來不及了,現在整個天下都知道,你藍楓越病的快要死了!”
藍楓越從牀上跳起,指着簫連城的鼻子罵,“狗日的,你才病的要死了,你們全家都病的要死了!”
簫連城,“……”
藍楓越罵的不過癮,跳上前想要扭住簫連城的耳朵,簫連城趕緊躲,指着藍楓越道,“老東西,我告訴你,別給臉不要臉,再動手動腳,我幫三禽獸出手揍你!”
“來啊,你來啊,王八蛋——”藍楓越被身後的太監宮女,緊緊攔着,兩隻胳膊在太監和宮女的手中,跳下來想要踹簫連城。
簫連城也被攔着,他面色難看的道,“老東西你給我等着,明天狩獵大會,小爺我要是不把你射成刺蝟,我就跟了你的姓!”
他生氣的離開,胸口不住起伏。
回到驛站,簫連城餘怒未消,一口氣喝了三杯茶,就被蕭臨楚的人叫了過去。
他面色不善的看着蕭臨楚,眉頭緊緊擰着。
蕭臨楚坐在那裡,神色淡定,幽冷的鳳眸,恍若一把出鞘的利劍,寒光畢露。
“他如何迴應?”蕭臨楚冷冷的問道。
簫連城冷哼,“還能怎麼迴應?依舊是那幾句話,不會讓你利用他引出鳳雲輕!”
蕭臨楚站起身,“有沒有派人盯着他身邊的親信?”
簫連城扭頭看着蕭臨楚,抿脣道,“這些年,你不斷的重複着做那些事情,無一不跟鳳雲輕有關,你都不累嗎?”
蕭臨楚面無表情,“你一樣找了阮璃六年,你不累嗎?”
提起阮璃,簫連城閉上了嘴巴,皺眉雙手環胸的站在那裡。
蕭臨楚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的景色,緩慢的道,“四年了,她一走就是四年,給了我一刀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你說,她會不會真如藍楓越所說,已經死了?”
簫連城皺眉不說話,不願意深想這個問題。
蕭臨楚扭頭看着他,“連城,明天對付藍楓越,下些狠手!”
簫連城不耐,“知道,你都交代上百遍了,明天不打殘藍楓越,我就跟你姓!”
蕭臨楚也不糾正他,轉過頭來,繼續看着窗戶外面。
簫連城長長的嘆息一聲,“你爲什麼不親自出面?你親自出面對付藍楓越,不是更能引鳳雲輕出來?”
蕭臨楚搖頭,“不,她若是知道我在藍雪國,就算你打死了藍楓越,她也只會躲在那裡偷偷抹淚,斷然不敢出面解救!”
簫連城擰眉不耐,“真是煩,你只要開誠佈公,在全天下貼一個告示,你蕭臨楚就是愛鳳雲輕,她騙了你也好,傷了你也罷,你都愛她,你不打算追究,那她肯定會樂顛樂顛的出現了!”
蕭臨楚抿脣不說話,經過了時間的洗滌,越發堅毅俊美的臉,隱藏在窗櫺的陰影下,半明半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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