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新帝登基,九重宮闕和皇城京都既先皇大限半年後第一次迎來真正的喜慶。
新帝登基,不止文武百官待命,朝中命婦躬親一律不得缺席。
容景回府時已經三更,閨房帷幔內與雲淺月一番纏綿後,已經是五更天。
雲淺月知道今日是大日子,容景身爲丞相,自然還要再度進宮,而她……即便是朝中命婦不得缺席,她也不打算參加。她不想見夜輕染。
紫竹院靜靜,夜色深濃,桃樹在霧色中卓然清輝,東暖閣一室寂靜。
雲淺月不像往日情事之後便昏昏沉沉睡去,今夜雖然有些疲憊,卻無睡意,她靜靜閉着眼睛片刻,感覺容景也無睡意,微微側了側身,輕輕擡手撫上了他的臉,溫柔地道:“今日事情回繁重不堪,你睡一會兒吧!”
容景伸手握住他的手,輕輕“嗯”了一聲。雲淺月不再說話,偎依在他懷裡。夜輕染登基,天聖的江山展露新榮,但到底是鮮血的開篇作爲鋪設的刀鋒火海天藍之路,還是一步邁下深淵萬劫不復,猶未可知。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清亮。
紫竹林外傳來容昔的聲音,“世子哥哥,宮中來人傳話。”
容景淡淡的聲音飄出脣瓣,聲音雖淺,但還是飄出了紫竹林,“說!”
“着你帶世子妃入宮參新帝登基大典,皇上口諭,世子妃必須進宮。”容昔輕聲道。
雲淺月攸地睜開眼睛。
容景依然閉着眼睛,聲音淡漠透着一絲涼意,“還說什麼?”
容昔似乎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說世子妃難道真如尋常女子只識閨中相夫納繡?榮王府如今冷情,如今世子身邊只有世子妃一人,世子妃是否想多兩個姐妹一起進這榮王府聊以解悶?”
雲淺月騰地坐起了身,一雙眸子聚上怒意。好你個夜輕染!
好啊!他還未曾登基,便要給容景身邊迫不及待地添兩個新人嗎?當她真是閨中弱女子,不敢面對他的刀鋒利刃好欺負嗎?
她的手攥緊被褥,指尖深深掐入錦繡絲緞內,嵌出深深的痕跡。
容景睜開眼睛,看向雲淺月,眸光略過她怒意的臉和她深嵌被褥的指尖,她微微一笑,“他知你不想去,不過是激怒你罷了。”
雲淺月明明知道夜輕染是要激動他,但到底胸中意難平,她恨恨地道:“他要我去做什麼?就不怕我拆了他的登龍臺,燒了他的觀鳳樓?讓他登基不成嗎?”
容景輕輕一嘆,坐起身,將她攬入懷裡,“夜輕染也竟是瞭解你的人。”
雲淺月怒斥一聲,冷笑道:“他了解個屁!”
容景如玉的手輕輕彈了她額頭一下,“不準爆粗口。”
雲淺月心中憋悶,再不發一言。
“他不怕你對他怒,對他惱,甚至對他出手,哪怕你今日衝去燒了皇宮重重樓宇也好,也比你不理他不見他的好。”容景溫聲道。
雲淺月心中的怒意和悶意一僵,她自然是瞭解的!夜輕染,她和他終是刀劍相向。她不願意去踏足那重重陰謀疊嶂連環鮮血白骨交換來的皇位更替的玉階,可他偏偏不如她願。他非要讓她出現,面對從出生就註定的命運紅河。
因爲已經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因爲已經徹底再無回頭路。所以,哪怕刀鋒箭雨,也逼她面對。
他哪裡來的執着?又哪裡來的蒼狼長劍冷血破那萬里長空的厚重陰雲?
雲淺月閉上眼睛,心中忽然一片昏暗。
容景伸手拍拍她,溫聲道:“既然皇上有命,你便也梳洗隨我進宮吧!今日的皇宮雖然無趣,但有些事情到可以觀看一下。否則他這話一傳出,你真成了人人眼中的閨中賢淑婦人了。”
雲淺月坐着不動,彷彿沒聽見容景的話。
容景低下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鬢髮,柔聲道:“是刀鋒箭雨,還是秋水長街,或者是星空月下,亦或者是凌厲殺伐,都有我陪着你。所以,你要怒可以怒,你若真不滿他,今日就如了他的意,拆了他的登龍臺,燒了他的觀鳳樓又如何?”
雲淺月睜開眼睛,惱道:“我本來就是閨中賢淑婦人,那又如何?”
容景眸光閃了閃,微帶一絲笑意滑過,“是,你最賢淑。”
雲淺月橫了他一眼,惱恨地道,“我偏不如他的意!不拆了他的登龍臺,不燒了他的觀鳳樓,我要歡歡喜喜去恭賀他。”容景失笑,鬆開她,“那就起榻梳洗着裝吧!內務府早就裁剪做好送來的榮王府世子妃的一等命婦朝服你還沒穿過呢!”
雲淺月點點頭,她已經不是昔日的雲王府淺月小姐,而是景世子妃,她該穿屬於她的衣服,頭上被冠了容姓。
容景披衣下牀,對外面吩咐道:“進來侍候世子妃換衣。”
凌蓮和伊雪立即應聲,捧着一個錦盒走了進來。
雲淺月看着這二人出現得如此及時,並且容景話落,就捧着她的命婦服飾進來,她看向容景,“你早就料準我會進宮?”
“今日這樣的日子,他怎麼可能不讓你進宮?”容景眉目染上一汪清涼透骨的寒意,連溫潤的聲音也絲絲涼寒,“在你奉茶那日,他用了一塊碎成粉末的玉已經擺明了態度。”話落,他淡淡一笑,嘲諷地道:“這是對你誓不罷休了。”
雲淺月臉色一沉。
“當年先皇四十五壽宴上,我下定決心,讓你做我紫竹林的鳥,可是那時竟不知,有人已經也畫地爲牢鎖住了你,跟你我去了鴛鴦池,不是夜天傾,不是夜天逸,不是夜天煜,偏偏是夜輕染。我那時有些想法隱隱覺得他就是老皇帝選中的那個人,但終究覺得皇上子嗣繁茂,他是子侄,總也輪不到他。但不曾想,皇上將這天聖江山看得重如子嗣,親生骨肉竟能捨了做棋子,只願守住這千瘡百孔的山河。夜氏的帝王,這一點從骨子裡的狠辣,不得不讓人佩服。”容景淡淡道。
雲淺月沉默,想起當年她跟着容景出了大殿,去鴛鴦池,後來夜輕染也跟了去。
“你除了夜天逸外,一直與皇室中人不想多做揪扯。夜天傾你可以在他面前糾纏僞裝,夜天煜你可以和他談笑,但偏偏夜輕染,你卻一直遠他,避他如蛇蠍。你也許自己看不透,只覺得對夜氏的所有人都恨不得避遠,一視同仁,但人心底的下意識躲避,最能反映一個人的真實想法。對我,你是想近不敢近,而對夜輕染,你是從不想近。”容景溫聲道:“這些年,他無處可入手。不想你啓動了鳳凰劫,令我有了機會,也令他得了機會。他這些年一直密切注意你的一切,竟也不是沒有收穫了。終究在你的心裡佔了一席之地。”
雲淺月聽着容景的話,想起她啓動鳳凰劫失去記憶那日,身爲太子的夜天傾迫不及待將她打入大牢,刀光劍影中,那與雲暮寒下棋的錦袍輕揚男子出手相助,不惜與夜天傾反目護她。後來策馬揚鞭,他們成爲朋友。靈臺寺他的烤魚,老皇帝面前的數番相護……
“不準想他!”容景忽然惱怒地蓋住了她的眼睛。
雲淺月頓時打住了想法。
“你若再想他,今日我便真不要你進宮了!以後你就窩在這府中爲我縫衣繡花吧!”容景聲音隱隱含怒。
雲淺月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惱道:“是你說了他,我纔想的,那些個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我早就忘了,如今你偏偏對我提出來,讓我不由自主地想了起來,怪我何來?”
容景玉顏閃過一絲懊惱,“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個人對你不罷休,你大愛萬物沒關係,但是對他給我狠起心來。”
雲淺月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了,什麼大愛萬物,我沒覺得,我的心小得很,纔不想你身邊被人添幾個脂粉飄香。我也不窩在這府中爲你縫衣繡花,就跟在你身邊,你走到哪裡,我跟到哪裡。”
容景這才滿意,緩緩放下手。
雲淺月被他這樣一鬧,鬱結之氣也去了些,吩咐一旁的凌蓮和伊雪幫助她熟悉。
容景轉過身去,徑自收拾。
雲淺月想着她這個做人妻子的其實真不合格的,應該每日早早起榻,爲夫君穿衣淨面,整理衣冠,可是她偏偏沒有自覺,而他每日這些事情都自己親手做了。她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有兩個人侍候,而他自己整理,輕聲道:“要青裳進來幫你嗎?”
容景回頭看了她一眼,眸光似乎劃過一絲笑意,“都與我同房數日了,你竟纔有了爲人妻的覺悟嗎?”
雲淺月臉一紅。
容景笑道:“我從幾歲起就自己整理這些,不要旁人。”話落,他對上雲淺月的眼睛,語氣溫柔,“你既然覺悟了,明日這些由你來做,如何?”
“好!”雲淺月答應的痛快,她的確應該有點兒爲人妻的自覺。
凌蓮、伊雪聞言看着二人偷笑。
“我們都大婚了,身邊人的婚事兒也該抓緊了吧!”容景去淨面,漫不經心地看了凌蓮和伊雪一眼。
凌蓮和伊雪面色一變,剛要搖頭,雲淺月眨眨眼睛,笑着道:“是啊!青裳喜歡絃歌,絃歌對青裳也有意,這是般配的一對。至於凌蓮和伊雪嘛……”
“小姐,我們不嫁!”二人齊齊開口。
雲淺月笑笑,不理會二人,問容景,“你有好的人選沒?”
凌蓮和伊雪心都提起來了,兩張臉紅白交加。
容景笑着道:“倒是有兩個,改日詢問一番,再做定奪。”
雲淺月笑着點頭,“嗯!”
凌蓮和伊雪見二人自顧自說話,插不進話,又無法拒絕,鐵錘打在棉花上,有些無力。
雲淺月拍拍二人的手,心中很是解恨,讓這兩個小丫頭片子日日笑話她和容景。如今自然要治了她們。不過她們年歲的確也不小了,這個時代女子都早嫁,晚了的話,就耽誤婚姻不好許配了。不過她們出身紅閣,不能許配一般尋常之人,朝中的清貴之流或者世家的名門公子也不行,那樣會束縛了她們。最好的則是容景的墨閣了。她與容景夫妻一體,這一生是要並蒂蓮在一起了,紅閣和墨閣也會不分你我的。所以,墨閣是最好的選擇。不過這等事情,也要看緣分。不得二人點頭同意,她自然不會亂點鴛鴦譜。
容景收拾妥當,便見雲淺月低着頭靜靜沉思,雲鬢高綰,朱釵垂落,宮裝尾曳長裙猶如紫霞華彩,垂絛絲絡臂挽輕紗,珠翠環佩中,露出她雪白纖細的頸項,如此嫺雅靜好。他不由得一下子看得癡了。
雲淺月感覺到來自容景的異樣癡纏視線,她緩緩擡起頭,這人曾得先皇允許用天蠶絲錦,哪怕上朝,也可以不穿朝服。如今男子如芝蘭玉樹,秀雅輕鬆,一身月牙白錦袍,如玉雅緻,天下無雙。她認爲老皇帝做得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將天蠶絲錦給了他,放眼天下,成爲他一人專屬。只有他,才能詮釋“錦衣雪華傾天下”的風采尊榮。她也癡了。
兩人視線隔着三步距離纏繞。
“世子哥哥,宮中來人催得急了,說別誤了吉時。”紫竹林外又傳來容昔的聲音。
容景定了定神,忽然一笑,伸手扶額,微微垂眸一嘆,“這輩子算是栽你手了!”
雲淺月瞪眼,“我這輩子還栽你手了呢!”
容景放下手,笑意深深,走過來,伸手拉起雲淺月向外面走去。
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再也不敢偷笑了。
出了房門,天空萬里無雲,一片無垠的清輝色。這樣的天空,昭示着今日是個好天氣。
二人出了紫竹院,來到紫竹林外,容昔已經在等候。見二人出來,連忙見禮,低聲道:“來的人是曾經染小王爺的貼身書童。”
容景“嗯”了一聲,向大門口走去。
雲淺月想着往日都是文萊前來,今日換做了夜輕染的貼身書童,皇宮內應該被他不動聲色地洗禮了一批人吧?夜輕染到底是夜輕染,只用他信任的人。她低聲問,“文萊哪裡去了?”
“安王用慣了他,留在了安王身邊侍候。”容景道。
雲淺月不再說話。
二人來到榮王府門口,一個書童打扮的少年等在門口,他腰間佩戴了一塊宮牌,宮牌上篆刻着德親王府親兵的圖騰。圖騰內刻着名字,硯墨。這個書童她自然是認識的,去年她失憶之後,被容景保下脫險,夜輕染將她送回雲王府,還沒進府內,就被這個小書童以德親老王爺想見孫子的名義給招了回去。後來在靈臺寺傳信,也是他。比起去年,這個少年又拔高了些,眉目間有着少年老成的沉穩和持重。他一直跟隨夜輕染出京歷練,自小在他身邊,他該是比容昔這個只生長在京都府門裡的少年要見多識廣且厲害鋒利。
“景世子,景世子妃!”硯墨對二人見禮,不被二人豔華所攝,微低着頭,不卑不吭。
雲淺月細細打量了硯墨一眼,不說話和容景上了車。
馬車離開了榮王府大門口,向宮門而去。
清早的大街上便有熙熙攘攘的人流,都在交談着今日新皇登基的喜訊。百姓們雖然對突如起來的政權更變一時間驚詫了好一番,但他們有着強大的適應力,很快就投入到新帝登基的喜悅中。
從染小王爺回京,掌管京兆尹和西山軍機答應兵馬之日起,京城一直太平,他與七年前再不相同,不是紈絝如魔王,而是治下嚴謹,再無士兵恃強凌弱百姓之事出現,所以,百姓們對德親王府這位小王爺,也是喜愛的。
他做皇帝,有先帝遺詔,名正言順。百姓們也覺得比一個出生幾日的娃娃做好。
雲淺月靠在容景懷裡,聽着外面百姓們不避諱的談論新皇,談論兩道聖旨,可能老皇帝駕崩這麼長時間以來發生的大事兒太多,連這樣顛倒乾坤的事情,百姓們也不心慌了。
馬車來到宮門,穩穩停住。
宮門口停了數十輛馬車,拉出了長長的隊列。一半是朝中文武百官,一半是京中有品級的命婦。文武百官,除皇帝外,以安王和景世子爲首。京中府邸家眷命婦,以德親王妃、孝親王妃、雲淺月爲首。
容景和雲淺月下了馬車,衆人紛紛迎上來見禮。
雲淺月目光淡淡掃了一眼,沒見到夜天逸。她與朝中的這些夫人們尋常無來往,也無交流,只德親王妃上前笑着誇了雲淺月一番,說淺月小姐嫁人之後越來越端莊了,叫人都不敢認了,恍惚地看着和已逝的先太后一個模樣。
德親王妃沒有仗着自己是夜輕染的母妃,便擡高了自己的身份,搞特殊先去宮中,而是照樣等在這裡。她這般說話,孝親王妃和一衆女眷都紛紛附和,說先太后盛裝時就是這個模樣,但景世子妃比先太皇還要端麗幾分。
“先太后乃家姑,我與她長得像一些這是人所共知之事。如今宮中坐着的可是新太后,明太后想來不會願意聽到議論先太后的名諱。德親王妃,您說呢?”雲淺月想着德親王妃這是什麼意思?將她比作宮裡的鳳凰?她想表達什麼意思?
德親王妃面色一僵,隨即一笑,“明太后宅心仁厚,與先太后姐妹交好。這等日子口,妾身見了景世子妃想起先太后也尋常,明太后事理通明,不會怪罪的。”
“哦,我竟也忘了,如今的新皇是您兒子,您自然是不怕的。”雲淺月淡淡道。
德親王妃頓時沒了音。
“安王的馬車到了!”人羣中有誰化解了德親王妃的困境。
雲淺月緩緩轉身,一輛尋常的馬車駛來,穩穩停下,簾幕挑開,探出夜天逸的身子。他一改往日雪青錦袍,今日身穿內務府織造的王爺蟒袍。她看着他,此刻才明白從老皇帝駕崩至今,他身在攝政王高位一直沒穿王跑爲何了。因爲知道那不屬於他,而今,他穿着安王的王袍,這是表明一種態度。甘願在其位,謀其政。輔助夜輕染。
夜天逸下了車,一部分人上前寒暄見禮。
夜天逸面色沉靜,淺淺交談幾句,便向容景走來,不看雲淺月,對容景道:“景世子早!”
“安王早!”容景微笑地點頭。
“時辰快要到了!在朝的人前去帝寢殿外恭迎新皇祈天大典,內眷們去明陽宮迎太后。”夜天逸道。
夜天逸話落,德親王妃彷彿不記得雲淺月給他的尷尬,便對她親和地道:“景世子妃,我等一起去明陽宮吧!”
容景不等雲淺月說話,溫聲道:“她是奉了皇上特旨進宮觀禮,與我一起去帝寢殿。”
德親王妃看向夜天逸。
夜天逸不置可否,當先進了宮門,容景拉着雲淺月也轉身走進宮門。朝中的文武百官互看一眼,以德親王、孝親王爲首,齊齊沉默地跟在三人之後進了宮門,德親王妃臉色變幻了一番,似乎嘆了口氣,以她爲首和女眷也進了宮門。
進宮門後,照夜天逸所說,一路去帝寢殿迎新帝,一路去明陽宮迎太后。
來到帝寢殿外,羣臣駐足。
一名內侍從裡面走出,掃了一眼衆人,恭敬地對雲淺月道:“淺月小姐,皇上請您進去!”
雲淺月拔下頭上的簪子對着那名內侍扔了出去,她的動作太快,直直刺向那內侍的眼睛。容景沒攔阻,夜天逸甩袖,打開了那支簪子,那支簪子定在了門上。
那內侍嚇得臉色發白,不敢置信地看着雲淺月。
“你做什麼?帝寢殿門口,你要殺人嗎?”夜天逸沉沉地看着雲淺月。
“他眼睛瞎了,心也瞎了,連稱呼都不知道改嗎?皇上身邊要這等無用之人做什麼?”雲淺月冷靜地看着夜天逸。
那內侍連忙道:“奴才冤枉,是皇上讓奴才如此稱呼的。”
“那就是他瞎了眼睛了。”雲淺月不客氣地冷聲道。
那內侍臉色一灰,不敢出聲。
“雲淺月!這裡是帝寢殿外,清楚你的身份,別信口胡說,皇上也是容你污罵的?”夜天逸面色一寒,聲音凌厲。
“我自然清楚我的身份,我嫁夫從夫,今日是以景世子妃的名義站在這裡。不是什麼雲王府的淺月小姐。恐怕不清楚我身份的是裡面的皇上吧?”雲淺月冷冷地道:“他還沒登基大典,就已經開始老而昏聵了嗎?”
羣臣瞬間屏息,這可是大逆不道的話。但云淺月說出來,習以爲常,不能以常人論她。
德親王雖然面露不滿,但也清楚雲淺月的脾性,從來在她面前討不到好處,忍着沒出聲。孝親王更不會說話了。
這時,帝寢殿的殿門忽然從裡面打開,夜輕染一身龍袍走了出來。
“吾皇萬歲!”羣臣瞬間跪倒在地。
大殿外除了容景、雲淺月,包括夜天逸,內侍、宮廷內衛都齊齊跪了下去。
夜輕染彷彿沒看見跪倒的羣臣,也沒看見容景一般,目光落在雲淺月的身上,盯着她看了半響,龍袍迎着晨起的華光,分外威儀尊榮,須臾,他忽然一笑,“好一個景世子妃!嫁入了榮王府,便舍了雲王府嗎?那可是生你養你的雲王府,你恨不得誰也不提起這個身份?如此無情,豈不要寒了雲王府一衆人的心啊!”話落,他不等雲淺月開口,看向隊伍中的雲離,“雲世子,你說是不是?”
雲離跪在羣臣中間,聞言垂着頭恭敬地道:“回皇上,妹妹如今嫁了人,嫁夫從夫,先是夫家,然後纔是孃家,這原也沒錯。”
“呵,倒是朕分不清了!真正昏聵了!”夜輕染懶洋洋地笑了笑。
羣臣無人出聲。
夜輕染伸手拔下了雲淺月定在門框上的那支簪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笑着道:“小丫頭,這是你給我的恭賀之禮嗎?”
雲淺月看着夜輕染,他得了遺詔登基不違和,他穿着龍袍站在這裡受羣臣跪拜也不違和,他懶懶含笑,姿態散漫,但偏偏也不違和,九天華光灑下,這個年輕的帝王有着爲帝者纔有的至尊威儀。任誰也不敢看清,也甚至看不透。她冷哼一聲,“你要當做恭賀之禮也行,但小心一些,別讓它戮瞎了您尊貴的眼。”
夜輕染也不惱怒,笑着頷首,“朕會小心的!都說玫瑰帶刺,殊不知國色天香的牡丹也是帶刺的。這些朕都知曉。”話落,他細細把玩那支髮簪。
雲淺月眸光一暗,擡手欲摧毀那支玉簪。
有人比她快了一步出手,月牙白的衣袖拂過,無聲無息地對準帝王那支尊貴的手。
夜輕染退開一步,他的手沒傷到,手中的玉簪化爲了粉末。他輕輕一笑,對上容景清淡的眸光,“原來辣手摧花,寧爲玉碎的人是景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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