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月呆呆地看着容景的馬車離開,什麼叫做想要黏着他,就趕緊想辦法嫁給他?
雨水打在身上,臉上,薄薄的衣衫頃刻間溼透,清清涼涼,但這涼意不包括她的大腦,她大腦一團滾熱,有些懵,好半響都回不過神來。
“小姐!您的傘呢?您怎麼站在這裡淋雨?”凌蓮和伊雪的馬車隨後來到,當看到雲淺月站在大門口淋雨,齊齊一驚,連忙拿着傘跑了過來。
頭頂上的雨被擋住,兩個聲音在雨中驚呼,雲淺月這纔回過神,看着二人。
二人一臉的不高興,凌蓮埋怨道:“小姐,這雨雖然綿柔,但如今已經是秋季,還是涼的,您怎麼能不愛惜自己淋雨?景世子也真的是,怎麼就忘了讓你將傘拿下車?”
什麼叫做忘了讓她將傘拿下車?她根本就是被他扔下車的。雲淺月攤攤手,無辜地道:“回去沐浴吧!要熱水,喝熱薑湯。”
二人點點頭,一左一右打着傘給雲淺月接着雨,三人向府內走去。
雲王府掩在一片煙雨朦朧中,假山石雕,亭臺水榭,紅藍綠板,曲廊迴旋,到處都被細密的雨洗禮,沖刷得不染纖塵。
回到淺月閣,凌蓮和伊雪一個忙活着打熱水,一個忙活着熬薑湯。雲淺月脫下溼衣,沐浴之後,躺在牀上喝薑湯。
凌蓮和伊雪忙活了一通,坐在椅子上用扇子扇風。
“今日下雨,什麼也做不了,也不用做什麼。你們去將三公子從隔壁搬過來,將趙媽媽、聽雪、聽雨等人都叫過來,我們講故事,聽段子,聊天,胡侃。樂呵樂呵。”雲淺月喝着薑湯,對二人吩咐。
“小姐,您怎麼能有心情?七公主還在刑部大牢關着呢!”凌蓮提醒道。
“怎麼就不能有心情?你放心,老皇帝不能將她如何?刑部大牢雖然是德親王管轄,但裡面有容景的人,也有咱們雲王府的人,不敢將她如何了。就關幾日而已,過兩日就放出來了。”雲淺月道。
“那六公主呢?”伊雪擔憂地道。
“六公主?”雲淺月挑了挑眉,笑了一聲,“我,父王,哥哥三人一致休妻。七公主都快保不住了,還哪裡能塞進來個六公主?別做夢了!”
二人覺得有道理,點點頭,轉身下去喊人了。
不多時,三公子先被人搬了進來,他已經換回一身男裝,也恢復自己本來的容貌。見到雲淺月窩在牀上捧着薑湯喝得愜意,撇撇嘴,“我以爲你忘了我這個代替你受傷的功臣了。讓我在隔壁自生自滅了。”
“哪兒能啊?我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嗎?”雲淺月嬉笑了一聲,往牀鋪裡面挪了挪身子,對那名伺候三公子的小廝招手,“將他放在牀上來。”
那小廝應了一聲,搬着三公子上了牀。
三公子的傷雖然依然不能下牀,但是可以勉強坐着了,雲淺月拿過一個靠枕,將他扶着靠坐在牀的另一頭,與她對面而坐,又將被子好心地分給他一半,做好一切,她對那小廝擺擺手,“你下去吧!”
那小廝走了下去。
三公子也不見絲毫不自然,指了指自己的頭,“我今日早上沒梳頭!”
“別將我當丫鬟小廝!”雲淺月伸手一抓,梳妝鏡上的一把梳子被她抓進手裡,遞給三公子,“自己梳。”
“會碰到傷口!”三公子道。
“那就邋遢着,反正你很美,也不影響什麼。”雲淺月覺得這傢伙對她也忒不客氣了。
“不行,我是如此注重儀容。”三公子搖搖頭,自己拿着梳子似乎極其費力地去梳頭。
雲淺月看了一會兒,有些看不過去,一把扯過梳子,上前幫他梳頭。
三公子嘴角微微彎起,不說話,靜靜坐着,配合雲淺月。
雲淺月動作奇快,很快就給他簡單綰了男子個髮髻。之後,將木梳放下,退回身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嘟囔道:“一個大男人,長得這麼好看做什麼?”
“容景長得也好看!”三公子道。
“他長得好就禍害我一個,你可不一樣,當初的嬌嬌可是禍害了一大羣人。”雲淺月揭三公子老底。
三公子輕哼了一聲,“那時候你還偷偷跑去看我呢!不知道景世子是否知道這件事,若是不知道的話,我可以好心地告訴他。”
“你真是……”雲淺月忽然磨牙,“讓我恨不得將你扔出去!”
“扔吧!我這傷反正是爲你受的。這麼多日子都下不了牀,早就發黴了,讓雨水淋淋也好。”三公子慢悠悠地道。似乎一點兒都不擔心。
雲淺月一噎,覺得長的好的男人都有一個通病,就是嘴毒心黑。她忽然無比懷念那日第一次去孝親王府見到三公子的時候,多冷的一個人啊!怎麼就變成了這樣了呢?她怎麼也想不通,難道被她變異了?忽然很傷感。
三公子看着她,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愉快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雲淺月白了他一眼。
“我在笑……”三公子的話頓了頓,眼中笑意有些深,“雲淺月,知道你最大的優點是什麼嗎?”
“我滿身都是優點,數不過來,我哪裡知道是什麼。”雲淺月很是自大地道。
“你可真不知道臉紅!”三公子憤了她一聲,道:“你的優點就是心善,心軟。”
雲淺月默,這要是以前,她聽到這句話,肯定會大笑,或者是不屑地冷笑,亦或者是嘲笑,更會覺得這個人真會冷幽默。她心善心軟?若是她心軟的話,你們世界上就沒心軟的人了。可是如今她卻反駁不出來,只乾乾地道:“多謝誇獎。”
三公子嗤地一聲笑了,“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嗎?”
“你別告訴我也是這個。”雲淺月斜睨了他一眼。
三公子點點頭,難得正經地道:“就是這個!”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不予表態。
三公子慢慢地道:“你看,我讓你給我梳頭,你就給我梳頭,我說話你不愛聽,明明想將我扔出去,卻還下不去手。嘖嘖,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一個女人。”
“我這樣的女人有什麼不好?難得我非要冷心冷血,不近人情,真讓你自己梳頭,傷口扯開,多在我這裡繼續白吃白喝好?難得非要我將你扔出去,摔死你,摔不死也摔成個半殘廢好?”雲淺月哼了一聲。
“你對我尚且如此,那麼對別人呢?比如夜輕染、比如……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你這個女人,纔是真叫做禍害的人多。”三公子忽然打住話,一副不欲再跟她說話的樣子,最後總結道:“景世子真可是可憐。”
雲淺月看着三公子,聞言恨不得擡腳踹她一腳,怒道:“我和他比,纔是那個可憐的!你沒見到他對我毒嘴毒舌,將我說扔下車就扔下車,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
“你是香是玉嗎?頂多是一塊外表軟得長了青苔的硬石頭。”三公子打住她的話。
雲淺月深吸一口氣,終究是扔不住上前伸出手照着三公子的俊美絕倫男生女相的臉狠狠地掐了一把,在他臉上留了個紅印,才滿意地住手,憤憤警告道:“信不信我真將你扔出去!喂狗!”
三公子似乎被震懾住,閉上了嘴。
“凌蓮、伊雪、聽雪、聽雨,你們都站在門口乾什麼?進來講黃段子!”雲淺月怒火不消,對門口大吼了一聲。
門口傳來一陣驚呼,人人不但不進來,反而齊齊後退去。一個個臉紅得如蒸熟了的蘋果。水紅水紅的,擠一下都能出水。
“真是沒出息!黃段子怕什麼?”雲淺月有些泄氣,餘光掃見三公子似乎忍着笑,她轉過頭,對他笑眯眯地道:“姐妹兒,你來講。”
三公子的臉瞬間黑透了。
雲淺月似乎聽到了兩聲磨牙聲,氣怒頓消,算是徹底圓滿了。對門外招手,“進來,進來,還按照我早先說的,進來講故事,聊天。”
外面的人聽說不再講黃段子,似乎鬆了一口氣,齊齊走了進來。
“景世子怎麼受得了你這個女人……”三公子嘟噥了一句。
雲淺月當沒聽見,覺得真應該讓他在隔壁自生自滅,眼裡一點兒都沒有她這個主子。
不出片刻,房間內便聚集了十多個人,包括趙媽媽在內,還有院子裡的小廝婢女,一時間大家搬了小方凳,坐了滿滿的一地。
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所以大家並不拘謹,好長時間沒有和雲淺月一起聊天敘話,大家都很高興,尤其是聽雪、聽雨兩個小丫頭,嘰嘰咋咋不停,將這些日子京中發生的小趣事兒都抖落了出來。
一時間房間內聊得熱火朝天,將外面的秋雨都消散了幾分清涼和綿愁。
三公子似乎開始不太適應這樣的熱鬧和溫暖,也訝異雲淺月居然和下人打成一片,他住在這裡這些日子,淺月閣的下人們一團和氣,從來未見什麼背地裡鬥得你死我活爭風吃醋的事兒,她在和不在都會各自幹着各自的事兒,當然,她在的話,大家會很高興。就像是一個溫暖的小家,可以聽見下人們幹活都會哼着歡快的曲子,與他在孝親王府悽清的小院裡消失個十天半個月都無人問津相比真是天差地別。即便這些日子養傷下不了牀,他應得的照顧半絲不少,人人將他當貴客待着,乾巴巴地躺在牀上卻一點兒也不煩悶,反而覺得溫暖。是那種從小到大,從來沒體會過的溫暖。
尤其是從她們嘴裡說出的新鮮趣事兒,他發現原來這京城有的不止是日日壓抑和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也可以有好多有趣的事兒。聽得高興處他也跟着大家捧腹大笑。
時間在衆人的歡聲笑語中度過。
直到淺月閣外有腳步聲走近,雲淺月才笑着看向窗外,凌蓮和伊雪自然也聽到了,也看向窗外,其餘人沒有武功,不查,依然繼續說笑着。
不多時,冷邵卓打着傘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雲淺月一怔。
凌蓮和伊雪也訝異了一下,轉頭看了三公子一眼,見他依然看着衆人,笑得歡心,她們齊齊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蹙了蹙眉,三公子坐在牀裡側,自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敏感地看出雲淺月表情變幻,轉過頭看向她。
雲淺月抿了抿脣,低聲道:“是冷邵卓來了,你要避開嗎?”
三公子面色一沉。
“他如今改邪歸正了。”雲淺月看着他臉色,又壓低聲音道。
“不見。”三公子聲音冷凝得如冰,整個人似乎頃刻間蒙上了一層寒霜。
“好,那就不見!”雲淺月知道三公子這些年在孝親王府時常受冷邵卓的欺負,後來他惱恨,化身成嬌嬌去煙柳樓引誘冷邵卓對他癡迷,這對親兄弟的糾葛,不是身爲當事人,難以體會。她沒有權利勸他對冷邵卓放下芥蒂。對凌蓮和伊雪使了個顏色。
凌蓮和伊雪點點頭走了出去。
衆人都停下說話,看向窗外。
“沒什麼,大家繼續!”雲淺月笑着對衆人擺擺手。
氣氛凝固了一瞬,衆人都敏感地感應到房間有些冷,而那冷意來自三公子,但也都是人精,見雲淺月這樣說,便又接着剛剛的話題說了起來。
三公子的面色有些緩和,卻仍舊有些不好。
外面傳來隱隱的說話聲,雲淺月沒怎麼仔細地去聽,心裡想着冷邵卓是否有什麼事情,否則不會這大雨天的跑來她這裡。今日她去金鑾殿外早朝沒見到他和容楓。想必沒上早朝。
不多時,凌蓮走了回來,看了三公子一眼,對雲淺月道:“小姐,冷小王爺說必須要見您,他有重要的事情。”
衆人都停下說話。
“什麼重要的事情?”雲淺月詢問。
“他不說,只說要見小姐再說。看起來很急。”凌蓮搖搖頭。
雲淺月看向三公子,見他不說話,她伸手落下簾賬,將他擋在簾賬裡面,對趙媽媽、聽雪等人擺擺手,三人意會,帶着衆人一窩蜂地走了出去,她對凌蓮道:“去將他請進來吧!”
凌蓮應聲,走了出去。
三公子沒說話,到沒十分阻攔,只是氣息又有些冷冽。
不多時,冷邵卓走了進來,他身上帶着些外面雨水的冷氣,但屋中氣息本就已經有些冷,到也談不上驅散了熱度的說法。他放下傘,拍了拍衣袖,走向雲淺月,當看到簾賬內還坐着一個人影一愣,腳步一頓。
“什麼重要的事情讓你這大雨天的跑來?”雲淺月對冷邵卓到溫和,笑着指了指椅子。
冷邵卓微怔地看着帷幔裡面的另一個人,朦朦朧朧,看不出男女,他想着定然與雲淺月是知近之人,否則也不可能半躺在她簾賬裡,但看着又不像是容景,心裡雖然疑惑,但也不探尋,走到靠窗子的椅子上坐下身,對她道:“是很重要的事情。”
雲淺月挑眉看着他。
冷邵卓神色凝重,似乎想着措辭,半響才道:“我……弟弟他……”
雲淺月沒想到是這個開頭,一愣。三公子的氣息瞬間一停,隔着帷幔看向冷邵卓。
“我弟弟不見了。”冷邵卓似乎很費力地將弟弟這兩個字說出來,構成完整的一句話。
“你說的是孝親王府的三公子?”雲淺月餘光看了三公子一眼,見他死死抿着嘴角,她儘量聲音平靜。真是沒想到冷邵卓爲了這件事情來找她。怕是三公子也想不到。
“是不見了!”冷邵卓點點頭,沒發現帷幔地兩人氣息微變,徑自道:“我以前對他太不好,如今領悟了,想要彌補,但我怕他恨我討厭我,不認我這個哥哥,我從那次病好後一直不敢去他的院子。這些日子我想了許多,還是決定去找他原諒我,他畢竟是我的弟弟,我們身體裡流着一樣的血脈。可是去了才知道他人不見了。據院子裡的人說消失好多天了。我很擔心。”
“這樣?”雲淺月揚了揚眉,詢問,“你來找我是……”
“我拿不定注意,不知道該不高告訴父王。所以想來想去,就來找你了。想讓你給我出個主意,我是告訴父王,還是悄悄背地裡找他。我怕我告訴父王后,萬一父王做出什麼對他不好的事情來,他更會厭恨我了。”冷邵卓眉頭緊皺,顯示內心特別糾結。
雲淺月看向三公子。只見三公子從冷邵卓身上收回視線,臉色冰涼,沒有絲毫冷情的情緒。她暗暗嘆了口氣,對冷邵卓道:“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孝親王了,正如你所說,告訴他也不見得是好事兒。三公子畢竟是孝親王府的公子,人不見許多天還算是大事兒。我幫你私下找人打探一下吧!”
“真的?你幫我?”冷邵卓眼睛一亮。
“嗯,我幫你。”雲淺月笑着點頭。
“那最好不過了。我希望趕緊找到他,就算他不喜歡孝親王府了,也想知道他在哪裡,我要向他道歉,請他原諒,不管以後他拿不拿我當哥哥,我都會拿他當弟弟。”冷邵卓道。
“嗯!我命人私下打探一下,有消息就立即告訴你,”雲淺月點頭。
冷邵卓似乎鬆了一口氣,面上的糾結之色也散去,對雲淺月道:“有你幫我我就放心了。你的傷好了沒?我前兩日過來看你,都被擋在了門外,剛剛進府的時候遇到了雲王叔,他指引我過來的,否則我自己也不好失禮過來你的院子找你。”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雲淺月笑着點頭,想着怪不得冷邵卓能自己進來,原來她爹的功勞。
“你身體無恙我就放心了,我今日沒別的事情,就這一件事情。我回府等你消息。”冷邵卓不知是礙於這裡是雲淺月的閨房不能久待,還是礙於她牀上帷幔內的人,起身告辭。
“好!”雲淺月點頭,也不留他,對外面喊,“凌蓮、伊雪,送冷小王爺!”
凌蓮、伊雪在外面應了一聲,冷邵卓不再多言,轉身出了房門。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淺月閣門口,雲淺月纔對三公子開口,“你真不想原諒他?”
“不想!”三公子想也不想地道。
雲淺月點點頭,“我也不勸你。事情沒擱在我身上,我也不能體會你曾經的苦和痛。我只告訴你一點,親人,世界上就那麼幾個而已。親兄弟,更是少之又少。夫妻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親兄弟,緣分也不會淺了。”
三公子沉默不語。
“你也看到了,他和以前不同了。以前的那個跟畜生沒二樣的冷邵卓死了,如今活着的這個有血有肉,是個人。比這京城裡面所有的公子哥也許都更像個人。你也不必急着回府,還在我這裡待着,好好想想吧。我自然尊重你的選擇。你不原諒他,我就不會告訴他。這是你的事情,你自然有權利決定。”雲淺月道。
三公子沉默地點點頭。
雲淺月不再說話,知道他需要靜一靜,便命人進來將他送回了隔壁的房間。
接下來雲淺月便躺在牀上補眠,外面細密的雨纏纏綿綿,像是秋日裡的女兒愁。
不知道過了多久,凌蓮站在牀邊輕推雲淺月,“小姐,六公主前來咱們府裡找世子,世子說不見,六公主硬闖了進來,如今直奔西楓苑去了。”
雲淺月閉着眼睛不睜開,心中升起惱怒,對凌蓮道:“攔住她,送回宮去!”
“是!”凌蓮應了一聲,向外走去。
“另外給明妃娘娘傳話,讓她管好自己的女兒!”雲淺月又補充道:“告訴父王和哥哥,明日一早再給老皇帝遞摺子,讓哥哥繼續懇請休妻。”
“是!”凌蓮又應了一聲,見雲淺月不再說話,連忙出了房門。
雲淺月被吵醒,再無睡意,盯着棚頂看了片刻,便將伊雪喊進來,讓她吩咐華笙將紅閣在各處打探的消息傳遞過來一份。伊雪應聲去了。
不多時,凌蓮回來,說將六公主派人送回宮裡。
又過了片刻,伊雪帶了二三十本黑色的密函之類的本子給雲淺月,雲淺月從接手紅閣,一直沒插手紅閣內部的運營,也沒看過關於紅閣每日從各地傳遞的消息。這是第一次。
如今的時局明顯暗地裡已經到白熱化的階段,否則老皇帝也不會在去藍家之事上將本來中立的德親王府搬到了檯面上,讓夜輕染跟隨夜天逸一起。她以前一直不想去做什麼,如今不得不做了。想要做些什麼,就要不能再耳目閉塞,必須第一時間瞭解天下情形。風閣這次重傷慘重,又在皇上隱衛的監督下,如今自然需要依靠紅閣。
容景墨閣的密函上面都寫了一個“墨”字,而這每本黑色的本子上都寫了一個“紅”字。到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凌蓮和伊雪守在門口,雲淺月開始翻弄密函。
這二三十本密函幾乎囊括了天下各地的消息。裡面不是用筆記錄的字跡,而是經由各地傳遞的信紙消息黏貼在了每頁紙上。言簡意賅,一目瞭然。
如今外面三大消息傳得火熱。
其一是,十大世家神秘的楚家主已經娶妻,妻子是更加神秘的紅閣小主,夫妻伉儷情深,碎了無數心儀楚家主的女子芳心。
其二是,南樑太子攜美婢負荊請罪於藍家,勇闖龍潭虎穴陣安然無恙,藍家的龍潭虎穴陣不過爾爾,南樑太子非禮藍家主致使懷孕經藍家主親口證實純屬虛言,睿太子棄藍家主而不娶,攜美婢而歸。
其三是,南樑睿太子身邊的美人經在十大世家一露面,便有愛畫者將其的畫像傳出,天下人人贊其美賽過天聖第一美人的丞相府秦小姐玉凝,與榮王府淺月小姐相媲美,甚至更勝一籌。那美人畫卷被傳到了河谷縣,河谷縣一衆百姓齊齊證實,正是東海國的洛瑤公主。這消息一出,瞬間掀起軒然大波。
三大消息一個比一個轟動令人振奮,有好事者拿出東海國洛瑤公主和榮王府景世子的婚約說事兒,將洛瑤公主和淺月小姐放在一起相提並論,又將天聖七皇子夜天逸和淺月小姐的婚約搬出,再次引發爭論,之後引起連帶反應,又將南樑睿太子和南疆葉公主的糾纏從塵封裡啓開,紛紛揣測睿太子和洛瑤公主關係……
自古以來,英雄之事雖然被百姓們推崇,但爲百姓們所愛談論的還是名人的風花雪月,兒女情長。尤其是容景、雲淺月、夜天逸、南凌睿、葉倩、藍漪、洛瑤等家喻戶曉的人物的兒女情長,更被人所關注。
一時間天下一時間被吵得沸沸揚揚。
相比於百姓們的熱烈,各國背地裡暗潮涌動就要平靜許多。就像是大海被一陣大風吹來,滾動的只是上面的海水,而水底相對於平靜無波。
南凌睿攜美回南樑,並未公佈那女子身份,美其名曰貼身侍婢,感念睿太子救命之恩,甘願一生追隨。南樑王對南凌睿此事在藍家的表現大爲讚揚,雖然未昭告天下,但他的一句“朕有太子,南樑社稷,再不憂耳。”被言論官傳出,足可見南樑王對太子這次功績的肯定,南樑百姓對南凌睿的愛戴更上一層樓。而南樑王對睿太子帶回的美人也是給予了高度的關愛,大加封賞。
南疆從葉倩攜帶駙馬雲暮寒而歸之後,南疆惶惶不安的朝臣軍心穩定,如今南疆王依然纏綿病榻,公主葉倩監國,駙馬輔政。夫妻二人極爲和睦,南疆朝局平穩。對於藍家家主藍漪和南凌睿之間糾葛等等事情南疆好似不知一般,自始至終,未曾評判隻言片語。
相比於南疆的太平,西延就要熱鬧許久。西延國護國神女抱恙的消息傳出,西延王大急,命人遍訪天下名醫,許多人給護國神女看了診之後,都說神女得了不治之症,束手無策,皇上龍顏大怒,斬殺了數名醫者,一時間西延的醫者人人自危。
北疆與南疆差不多,如今秋季,今年北疆因爲堤壩等防護措施極好,並未受到水災,如今正是秋收季節,百姓們歡天喜地地迎接豐收年。比別處太平中多了歡快。算是天下各地中最平靜和樂之地。
這些消息和雲淺月猜測和預想的相差無幾,便也渾不在意,但其中有一條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條極不起眼的消息,消息中說,鳳凰關的天水崖一日前病死了一個看守的關童,鳳凰關總兵即刻填補上了。
雲淺月看着那條消息許久不動,鳳凰關是南樑和天聖相接的關卡,天水崖則是一處天然水險,也算是一處閘口。距離鳳凰關幾十裡。一旦開閘放水,那麼水流直下,淹沒的便是整個鳳凰關。因爲地勢險要,天水崖視爲重險,南樑一直對其重兵把手,甚至還派遣了南樑的皇室隱衛把守。可謂極爲慎重,這些年並未出事。
如今病死一個看守的關童沒什麼,但若是那人不是病死的,可就要另有考究了。
雲淺月想到此,放下密函,對外面喊,“凌蓮,你速去找我父王,讓他現在就來我這裡一趟,就說我有要事要告訴他。”
“是,小姐!”凌蓮聽出雲淺月話音中的凝重,連忙去了。
“伊雪,摩天崖距離鳳凰關最近,你現在就傳消息給華笙,讓她飛鴿傳信摩天崖的人,前去天水崖打探消息,嚴密徹查是否天水崖有任何異常。”雲淺月又對外吩咐。
“是!”伊雪聞言立即應聲。
雲淺月吩咐完二人之後,合上密函,想着不知道容景是否從墨閣的消息中發現了這個。她在國安局數年,親身經歷了無數大案,每一件大案和大事的發生最開始的時候都不是轟天震地,而是零星的那麼一絲火苗,甚至算不上是火苗,就那樣悄無聲息地發生了,可是當火苗蔓延,借一陣東風,事成的話,就是燎原大火,撲都撲不滅。就像是八七年那一次東北大小興安嶺那一場大火一樣,開始是零星小點火苗,後來灼燒了千里,土地二十年沒有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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