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月看着雲離身影離開,她不知道將雲離推出來做雲王府的世子是好是壞,但無論如何雲王府必須有世子,而目前最合適的人選就是雲離。
她伸手揉揉額頭,閉上眼睛,雖然感覺有些累,但大腦還是有些興奮不想睡覺,她知道這是因爲得知南樑國師是她的父親而產生的激動心裡在作怪。想起懷裡那塊寫了“我是父親”四個子的娟帕,嘴角不由露出笑意。
如今有了父親,若是孃親也活着該多好!
“小姐,丞相府的秦小姐來了,想要見您!”伊雪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雲淺月閉着眼睛睜開,將放在額頭的手放下,看向門外,只見淺月閣門口站了一名看守雲王府門口的侍衛,應該是來傳話的。她坐着身子不動,出聲詢問,“她說來意了嗎?”
伊雪立即回話,“奴婢問了,就說秦小姐想要見你!讓您務必見她一面,否則她不離開。”
雲淺月眸光微閃,秦玉凝找她的目的是什麼?她尋思片刻,站起身,對外面吩咐道:“將秦小姐請去前廳,我這就過去!”
“是!”伊雪走到門口,對那名守門的侍衛說了一句,那人立即離開了淺月閣。
雲淺月走到鏡前看了一眼自己,她動動脖子,勃頸處的紅痕便若隱若現,她伸手拿起一方面紗向勃頸處系去,繫到一半又頓住手,將面紗解下,扔在軟榻上,擡步出了房門。
伊雪見雲淺月出來,立即跟在她身後,二人一前一後向前廳走去。
來到前廳,秦玉凝已經等候在那裡。透過珠簾,雲淺月一眼便看到裡面的女子端正地坐着,雖然脂粉遮掩得極好,但也掩飾不住她臉色蒼白,眉眼間佈滿了濃郁的暗色和晦色。看起來說不出的柔弱,好像是大病之人。
雲淺月不動聲色地挑開珠簾走了進來,對秦玉凝綻開一抹笑,“秦小姐今日怎麼有空來了雲王府?我乍聽到門口守衛來稟報還以爲聽錯了。”
“月姐姐!”秦玉凝本來坐着的身子立即站起,勉強露出一絲笑意地喊了一聲。
“秦小姐請坐!不用客氣。”雲淺月來到近前,坐下身,對秦玉凝擺擺手,對伊雪吩咐,“伊雪,上茶!”
“是,小姐!”伊雪連忙過來給秦玉凝添茶。
“謝謝月姐姐!”秦玉凝垂眉斂目道謝。
雲淺月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秦玉凝,笑着道:“秦小姐身體好些了嗎?昨日你在壽宴上昏過去嚇壞我了,還以爲是我和容景的琴簫合奏的曲目出了問題。後來經太醫診脈說你是勞累過度引起的,我才寬了心。”
“已經好多了!勞月姐姐掛念。”秦玉凝想起昨日,緊抿了一下脣角,低聲道。
“你沒事兒就好!當時急壞了太子殿下和秦丞相,對了,還有皇上姑父也急壞了。而且還因此對我大發了一頓脾氣,說我彈奏的那個《鳳求凰》是淫詞豔曲,將你引入了魔音,都對我拔出寶劍了,非要將我殺了。我是險險躲過了一劫。”雲淺月唏噓地道。
秦玉凝一怔,連忙道:“是我身體不舒服,才導致了昏迷,連累月姐姐了!”
“你我之間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秦小姐在壽宴之時要和我合作,這是看得起我!想想這京中多少人覺得我一無是處,秦小姐卻對我如此相信,我怎麼也不能辜負了你。”雲淺月笑得愉悅,“其實我一直以來想找個機會給容景彈奏《鳳求凰》,卻是因爲臉皮薄,彈不出手,你在壽宴上提議我們一起,你作畫,我彈琴,我正好將那首曲子彈出來,讓他知道我的心意,你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本來還想等容景的傷勢好了,就登門對你道謝,不想你今日就來了!”
秦玉凝身子一僵,張了張口,有些吶吶地道:“其實也不算幫忙。我就覺得月姐姐一定不像表面和傳言的那麼紈絝一無是處,否則如何能得了景世子和七皇子、以及染小王爺的厚愛。便沒徵得月姐姐同意私自做了主張,月姐姐不怪我就好。”
“不怪,不怪,你幫了我的忙,我怪你做什麼?謝你還來不及呢!”雲淺月笑着擺手。
“那就好!玉凝一直心有愧疚,所以前來找月姐姐登門道歉。”秦玉凝垂下頭。
“原來這個事情呀,你對我道歉,我卻要謝你,這真是趕到一塊兒去了。”雲淺月笑了起來,對伊雪道:“伊雪,你去榮王府一趟,去找容景,就說一個多月以前姑姑在鴛鴦池送給的兩套首飾拿來一套,我要當做謝禮寫過秦小姐。”
“是,小姐!”伊雪走了出去。
“月姐姐不必了!”秦玉凝立即站起身。
“是該謝的!”雲淺月臉上染上紅霞,露出羞澀之意地看了秦玉凝一眼,伸手指指自己的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道:“這是我的喜禮。昨日他對我……”
秦玉凝身子一顫,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雲淺月,“月姐姐你……”
雲淺月向門外看了一眼,見無人,她伸手扯開衣領,露出胸前的肌膚,鎖骨處和胸前細密的吻痕呈現在秦玉凝眼前,她無限嬌羞地點頭,“嗯,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秦玉凝只覺腦中嗡地一聲,她睜大眼睛看着雲淺月露在外面的肌膚,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類似紅梅的印記,她跟夜天傾已經有了夫妻之實,最明白那種印記是什麼。只不過她身上如今過了兩日還是青青紫紫,可是雲淺月的肌膚上是淡淡的粉紅色,可以想象夜天傾有多麼粗魯地對待她,而那個人有多麼溫柔地對待雲淺月。她臉色即便脂粉掩蓋,此時也是蒼白無血色。
雲淺月伸手攏上衣領,羞澀地甜蜜地道:“別看他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模樣,對待我是半點兒也不憐惜。如今不止是被你看到的這一處,我渾身都是這種印記。”話落,她不看秦玉凝,徑自道:“若不是撞到了你和太子殿下,我是肯定害羞不敢將這個事情說出的。如今你說你是不是該收我的這份謝禮?若沒有你的成全,我彈不出那首曲子,也不會有如今這般了……”
“你……”秦玉凝看着雲淺月,身子不停地哆嗦,似乎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半響纔不敢置信地道:“景……景世子不是中了暗器受傷了嗎?怎麼會……”
“他是中了暗器沒錯!可是將暗器的毒解了之後我哪裡會知道他狼性大發?”雲淺月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形,紅着臉憤道:“男人對這種事情就是天生來的,我即便連反抗都做不到。他說他傷的是後背,不是……不是那裡……還說我葵水來了,也長開了,即便沒及笄……嗯,也是可以的……我掙脫不開他,所以就依了他……”
秦玉凝身子更是劇烈地顫了起來。
“昨日他也和我說應該感謝秦小姐,我說是該感謝的,雖然那日我無意撞破了你和太子殿下的事情,也給太子殿下和你送了禮。但畢竟是一碼事都一碼事,不能混爲一談。我們本來決定等他的傷勢好了我們一起感謝你。沒想到你今日就來了。所以正好我也不用跑丞相府一趟了。”雲淺月繫好脖頸處的衣釦,但還是遮不住她因爲動作而隱隱露出的紅梅印記,她笑看着秦玉凝道:“上次姑姑因爲冤枉是我火燒了望春樓,對我賠禮,找皇上姑父請旨要了兩套首飾,每一套首飾都是價值連城呢!我怕自己弄丟了,就交給容景保管了,如今就當做謝禮給你一套。”
秦玉凝忽然沒了聲。
“其實別說一套價值連城的首飾,就是十套也不足以答謝你對我們這一樁好事兒的成全。這一套禮不成敬意,你就收下吧!”雲淺月笑得美滋滋的,“等我們大婚的時候,還要請你和太子殿下喝喜酒的。”
“你們……”秦玉凝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不摔倒,她勉強支住身子,聽到她說大婚兩個字,她的神智才被拉回來一些,看着雲淺月,“我聽說景世子也是有婚約的,是百年前榮王和東海公主定下的婚約,而且你和七皇子也是有婚約的,你們……你們如今怎麼可以……”
“秦小姐,你不是不不知道情不自禁四個字吧?當時實在是情不自禁。”雲淺月嘆了口氣,面色染上愁容,“我當時是不同意,但容景說一切有他。”話落,她又甜蜜地一笑,羞澀地道:“我相信他能處理好這兩樁婚約,所以也就……給了他……”
秦玉凝又失了聲。
“秦小姐,你似乎不怎麼爲我高興呢?”雲淺月忽然疑惑地看着秦玉凝,“你和太子殿下發生這個事情的時候我可是真心爲你高興的。”
“不……我……很高興。”秦玉凝立即搖頭,擠出一絲笑,連她都覺得自己的笑一定很僵,“我也是爲月姐姐高興的,畢竟景世子非同常人。能得到他的垂青,是月姐姐前世修來的福氣。”
“真的?”雲淺月眼睛一亮。
“真的,我真是爲月姐姐高興的!”秦玉凝笑着點頭。
“那就好!你不知道,其實我本來想要在他受傷期間住在他府中照料的,卻沒想到出了這種事情,我雖然也心裡歡喜,但總歸覺得這樣不好,所以心裡很沒注意,大清早的就嚇得跑回來了,如今你這樣一說,我覺得心裡就敞亮了!”雲淺月笑道。
“景世子如此好,月姐姐根本就不必害怕的!”秦玉凝勉強笑笑。若說早先來的時候還是一陣風就能將她颳倒,如今這樣看起來就是隨時就要昏過去。
“秦小姐,你氣色怎麼如此差?要不要我給你請太醫看看?”雲淺月忽然蹙眉。
秦玉凝看着雲淺月,只見她臉色紅如煙霞,凝潤剔透,眉眼間俱是春色,她移開視線看向大廳中的那一面鏡子,那面鏡子正對着她的方向,她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自己臉色白得像鬼一樣,眉眼晦暗,整個人就如秋冬裡的枯葉,以前的紅潤半絲也不見,短短兩日便兩眼凸顯無神,瘦了一大圈,這樣的自己連她都不想再看,更遑論別人?她騰地站起身,搖搖頭,“不用太醫,我只不過是身體不太舒服,需要休息而已。”
“可我見你看起來不是太好!”雲淺月擔憂看着秦玉凝,口中道:“太子殿下大約是對秦小姐太愛護了,纔會不加控制傷了你。幸好以前他不喜歡我,如今對比之下,我才覺得容景雖然嘴毒心毒,但很溫柔,已經算是最好的了。”
“月姐姐,我回府了!”秦玉凝忽然一刻也不想再待。
“伊雪還沒從榮王府回來呢!秦小姐先坐一會兒吧!”雲淺月也站起身。
“其實也是小事一樁,不足掛齒,這本來就覺得抱歉,來向月姐姐道歉,這謝禮怎麼能要?”秦玉凝搖搖頭,擡步向門口走去。
“自然是該要的!”雲淺月跟在秦玉凝之後也向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笑道:“你既然身體不舒服就先回府,等伊雪從榮王府拿來謝禮我派人給你送丞相府去。秦小姐就不要推辭了!你再推辭我該不高興了。”
秦玉凝咬着脣瓣不出聲。
雲淺月也不在意,笑着跟着她向大門口走去。親熱地道:“秦小姐,以後要常來府中坐坐。我其實也很煩悶的,沒有一個知心人說話。喜歡獨立獨行。以前覺得咱們兩個不是一路人,也和你不親近。如今經過了在醉香樓你和太子殿下被我撞破之事,我又借了你的幫助給容景彈了一曲《鳳求凰》促成了我們的好事兒之後,我就覺得以前是我不知禮了些,你就多多包含吧!以後我們多該親近一些。”
秦玉凝袖中的手攥緊,依然不出聲。
“秦小姐,我記得你是喜歡容景的,是不是因爲我們如今……你纔不高興了?否則今日一直是我多話,你都不怎麼說話。”雲淺月偏過頭問秦玉凝。
秦玉凝腳步一頓,面色一變,雲淺月話說到這份上,她不能再不出聲,連忙搖頭,“不是這樣的!我是真心爲月姐姐高興。我早就知道我和景世子不可能。如今又和太子殿下有了夫妻之實,怎麼還會肖想別人?”
“那就好!嚇我一跳!”雲淺月佯裝拍怕胸口。
“我們的確是該親近些的,我以前就很喜歡月姐姐的真性情。但月姐姐對我一直不太喜。既然月姐姐這樣說,我以後便和你多親近一些,你不要煩我就好!”秦玉凝暗暗吸了一口氣,又勉強笑着道。
“好!”雲淺月眉眼含笑,答應的歡快,似乎周身每一處都在洋溢着快樂。
秦玉凝不再說話,向丞相府的馬車走去,腳步有些急,車伕立即挑開簾子,她上了車,簾幕落下,遮住了她的身影。車伕一揮馬鞭,就要離開雲王府門口。
“秦小姐!”雲淺月忽然又喊住秦玉凝。
“月姐姐還有何事?”秦玉凝只能挑開簾幕。
“沒事!就是想告訴你常過來府中找我玩!”雲淺月對她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好!”秦玉凝點頭,也笑了一下,落下了簾幕。
丞相府的馬車離開了雲王府門口。
雲淺月看着秦玉凝的馬車離開,面上的笑意收回,伸手扯了扯衣領,忽然笑了笑。今日的事情算是給秦玉凝關於昨日算計她的一個教訓。她相信她以後每日都會記住今日的,就像是她會記住醉香樓夜天傾加註在她身上的噩夢一般,也像是老皇帝壽宴她和容景琴簫合奏《鳳求凰》一般,她扯開衣領讓她看到她身上確確實實的吻痕,讓她想起容景,就會牢記起這些畫面。她想着不知道秦玉凝算不算是她的情敵,但打擊每一個肖想容景的女人她都會毫不留情。
“小姐!”伊雪的聲音響起。
雲淺月轉頭,只見她兩手空空,她挑眉,“沒拿來?”
伊雪見大門口已經沒有丞相府的馬車,搖搖頭,低聲道:“景世子說要小姐您親自去榮王府拿。否則他不給。”
雲淺月皺眉,沉下臉,“什麼破人!”
伊雪看着雲淺月沉下的臉,有些好笑地道:“奴婢覺得景世子是想見您,所以奴婢去了他纔不給。就想要您親自去。”
“不去!不給拉到!”雲淺月轉身向府內走去。
伊雪跟在雲淺月身後,也進了府。
二人走了一段路,伊雪輕聲問,“小姐,丞相府秦小姐來找您何事?”
雲淺月回頭看了伊雪一眼,笑着道:“太子府被查抄了,夜天傾這個太子鋃鐺入獄。她是準太子妃,自然就坐不住來我這裡了。”
“她讓您救太子殿下?”伊雪疑惑地問。
“沒有!她閉口沒提夜天傾的事兒!”雲淺月忽然好笑地道:“再怎麼心機深沉,也不過是學女戒女訓長大的女人,她比葉倩還是差得遠了!來的時候大約是想從我這探探口風,看看如何救夜天傾的,見到我之後被我轉移了心思,如今連初衷都忘了就匆匆離開了。”
“秦小姐是喜歡景世子的!”伊雪偷眼看了一眼雲淺月的表情,小心地道。
“嗯,是啊!似乎還喜歡了不少年!”雲淺月不置可否,容色有些淡淡,看了天空一眼,目光飄遠,有些冷漠,“可是那又如何呢?誰叫她是秦玉凝,而不是雲淺月來着呢!”
伊雪不再說話。
回到淺月閣,雲淺月才覺得有了睏意,一頭扎進了牀裡,抱着被子閉上了眼睛,拋出腦中的一切想法,很快就睡了過去。
淺月閣無人來打擾,雲淺月這一覺睡得很熟。再次醒來已經是天色將黑,她睜開眼睛,就見牀前站了一抹頸長的身影,身影掩在昏暗的簾幕下,有些熟悉,她愣了片刻,才認出是雲暮寒,訝異地看着他,“哥哥?”
雲暮寒聞言轉身,對她淡淡一笑,“醒了?”
“嗯!”雲淺月點點頭,不明白雲暮寒怎麼出現在這裡。她向外看了一眼,沒見到凌蓮和伊雪,對雲暮寒出聲詢問,“哥哥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會兒了!”雲暮寒站在窗前不動。
“怎麼不喊醒我?我竟然睡得如此沉,都沒聽到你進屋。凌蓮和伊雪居然也沒喊我?她們哪裡去了?”雲淺月坐起身,抱着被子看着雲暮寒。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她居然一點兒也不知道。
“是我不讓她們喊的!她們如今在廚房,大約是準備晚膳去了。”雲暮寒道。
“哦!”雲淺月點點頭,才睡醒的腦袋有些沉,轉不過勁來。
雲暮寒不再說話,只是看着雲淺月。屋中沒有掌燈,他又揹着窗子,所以雲淺月雖然感覺到他的目光卻看不太清他臉上的表情。
“葉倩呢?”雲淺月半響不見雲暮寒說話,自己開口詢問。
“她在南疆使者的行宮準備回程之事。”雲暮寒道。
“回程?”雲淺月想着葉倩是應該急着離開的。畢竟過了這麼些時日,南疆王的身體應該也拖得差不多了。她問道:“什麼時候回?”
“明日!”雲暮寒道。
雲淺月點點頭,明日南凌睿也回南樑,倒是順路了。她看着雲暮寒又問:“那你呢?”
“我同他一起去南疆。”雲暮寒道。
雲淺月再次點點頭,“皇上知道你們明日要一起離開嗎?雖然已經對你們聖旨賜婚,也有南疆王的書函,但畢竟還未曾商定婚期和過禮。”
“葉公主說一切從簡。”雲暮寒聲色淡淡,“況且這些事情回南疆辦也一樣。”
“也是!”雲淺月笑了笑,“葉倩畢竟是南疆公主,大婚的話定然不會虧了禮數的!”
雲暮寒沉默下來。
雲淺月一時間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只能沉默下來。
“小姐,您醒了嗎?”凌蓮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
凌蓮推開門進來,身後跟着伊雪,二人手裡端着飯菜。從她們來了之後,聽雪和聽雨就很少出現在她屋子裡了。二人來到桌前,放下飯菜,掌上燈,又退了出去。
“哥哥,我記得我們還沒一桌吃過飯呢!一起吃吧!”雲淺月下了牀,來到桌前。
“每年的年宴還是一桌的。我從來到雲王府至今十年一共和你過了八個年宴。第一年來的時候是我沒參加年宴,五年前是你沒參加年宴。”雲暮寒道。
雲淺月一愣,嘻嘻一笑,“是啊!還有年宴呢!被我給忘記了!不過一大家子人,我是說我們兩個還沒一起吃過飯呢!以前南……他在的時候,我們幾乎每天一起吃飯。不是在西楓苑就是在這淺月閣。”
雲暮寒自然知道他說的他是南凌睿,點點頭,坐下身道:“今年的年宴不在雲王府過了!以後估計也沒有機會了。”頓了頓,又道:“我這個哥哥沒做好,讓你一直以來和我不親近。”
“哥哥說得哪裡話?以前是我不好,若是早知道你是表哥,也不會冷了你這麼些年。”雲淺月笑了笑,給南凌睿夾了一根筍,“我知道哥哥最喜歡吃筍。”
雲暮寒一怔,訝異地看着雲淺月。
“奇怪吧?我還知道哥哥每日的生活習慣呢。”雲淺月對他神秘一笑,“可能你不知道,你纔來的那半年,我天天趴在西楓苑你的房頂上觀察你。所以你的喜好我都知道。”
雲暮寒愣了片刻,道:“我竟然不知道你居然觀察了我半年。”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原因來了雲王府,成了我的哥哥,但我後來知道你對雲王府沒有惡意。我對你雖然不親近,但也沒想着要趕你走。只是想弄明白些事情。後來我終於明白原來你是南樑太子,還是我的表哥。”雲淺月也笑了起來,眨眨眼睛道:“不過那會兒我都長大了,否則保不準如小時候一樣像粘着他一般黏着你呢!”雲暮寒忽然笑了笑,垂下頭道:“我倒希望你黏着我的。”
“你那是沒經歷過被我黏着才這麼說。你問問他,或者問問夜天傾。你就知道了,他們有時候恨不得將我扔出去。”雲淺月笑道。
雲暮寒笑着不再說話。
“吃飯吧!”雲淺月也不再說話,睡了一日,卻不覺得有食慾。雲暮寒要離開,讓她心底生出了濃濃不捨。他在雲王府待了十年,除了開始兩年的排斥外,後來她也漸漸習慣了。從三年前知道他是表哥後,便多了一絲親情的關係。但也未曾走近。接觸最多的也就是她失憶後他逼迫她識字的那半個月。那時候她恨死他了,如今想想有些懷念和好笑。
“嗯!”雲暮寒應了一聲,也不再說話。
接下來兩人都不再言語,雲淺月沒什麼胃口,卻不時地給雲暮寒夾菜。雲暮寒似乎也沒什麼胃口,但卻將雲淺月給他夾的菜都吃了。知道再也吃不下,他纔對雲淺月搖搖頭。
雲淺月放下筷子,看着雲暮寒,笑道:“哥哥如今去了南疆,南疆纔不遠千里而已。其實我也去過,但如今你要離開,我怎麼就這麼不捨呢!”
雲暮寒面色有些動容,想扯出一絲笑意,似乎卻怎麼也扯不出,半響道:“是啊,只不過是不遠千里而已。”
雲淺月儘量讓自己的情緒放鬆,忽然提議道:“哥哥,要不然你還教我識字吧!”
雲暮寒一怔,看着雲淺月。
雲淺月對他眨眨眼睛,“就像兩個多月前那時候你迫使我學字一樣!”
“好!”雲暮寒點頭。
雲淺月對外喊了一聲,凌蓮和伊雪進來將桌子上的剩菜殘羹都收拾了下去。她鋪上宣紙,自己動手給雲暮寒磨墨。雲暮寒看着她,過了片刻,雲淺月將墨磨好,雲暮寒提起筆,開始寫府中的人名。
雲淺月認真地看着他。
接下來便是一教一學,似乎將兩個月前的情形給重溫了一遍。雲淺月才發現原來那時候的雲暮寒是那麼可愛,可是當時她偏偏恨得要死。
兩三個時辰一晃而過,不知不覺夜深了!
雲暮寒放下筆,忽然伸手將雲淺月一把抱進了懷裡,雲淺月一驚,剛要退出,只聽雲暮寒聲音極低地喊了一聲,“妹妹!”
雲淺月動作一頓,不再推開他,眼圈有些泛紅,“哥哥!”
雲暮寒應了一聲,聲音極低,卻不再開口。
雲淺月想着血緣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只要她想到孃親是抱着他的這個人的姑姑,他的父親是她的舅舅,他自小因爲他的親哥哥被捨棄,他失去的何止是太子之位?而是南樑的一切,她就想對他好。相比起他而言,他覺得南凌睿實在是太幸福了。所以,她願意在自己的身上再揹負一個包袱,這個包袱是關於雲暮寒的。她要對這個哥哥好,將他當成親哥哥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雲暮寒終於放開她,並未再看她,擡步向外走去。
雲淺月立即伸手拉住他,雲暮寒回頭看她,她將一塊令牌放進了他手裡,對他道:“這是風閣在南疆的令牌。你拿着這塊令牌直接去南疆的醉香樓將令牌亮出給掌櫃的就行,他自然會帶着你見南疆的堂主。只要見到這塊令牌,風閣在南疆的所有人都會聽從你差遣。還有風閣隱埋的暗樁和勢力,以及商鋪和財路。”
雲暮寒低頭看向手中的令牌,只見令牌上畫了一面南疆特有的龍符標記。他復又看向雲淺月。
“我那日在夜裡在西楓苑和你說的話並不是兒戲,在老皇帝壽宴上我和葉倩說的話也不是兒戲。你是我的哥哥,以後都是。”雲淺月道。
雲暮寒點點頭,將令牌攥在手裡,雲淺月鬆開手,他轉身出了房門。
雲淺月看着雲暮寒身影出了淺月閣,淹沒在夜色裡,她輕輕舒了一口氣,伸手揉揉額頭,回身坐在軟榻上,須臾,她忽然擡起頭看着窗外道:“容景,你打算一直就在外面吹冷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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