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冷風蕭瑟,空寂無人的街頭上,江帆茫然四顧。說起來覺得好笑,老婆醋意大發,開着車一路狂飆,把丈夫丟棄在荒郊野外,本來是電影裡常見的事情。可發生在江帆身上,卻有點荒誕不經。嚴格來說,秦梓涵並沒有資格吃醋,她無非是掛着老婆的名頭,卻不盡老婆應有的本份。
抱着全家桶,抄起一隻雞翅,放在嘴裡味同嚼蠟,江帆邊搖頭邊嘆息,愈發覺得女人深不可測。夜風吹拂着凌亂的頭髮,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咕嚕咕嚕地喝着可樂,冰冷的感覺瞬時遊走全身,頓覺神清氣爽。毫無徵兆地,江帆猛然站起身,原本哀怨惆悵的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
就在患得患失的一剎那,江帆忽然開竅,秦梓涵爲何負氣而走,不外乎女人吃醋。而女人只有對自己喜歡在乎的人才會吃醋泛酸,從這一點來看,說明秦梓涵已經默認自己這個丈夫,甚至可以說,或多或少對自己產生一些感情。倘若不是如此,其他原因斷然解釋不通。想到這些,江帆拍拍屁股上的土,衝到街頭攔了一輛出租車便揚長而去。
回家之後,江帆倒頭便睡,臉上掛着壞笑酣然入夢。相比之下,先行一步的秦梓涵則是輾轉難眠,腦子裡雜亂無序,幾乎徹夜無眠。誰能想到,同樣是在一起生活的兩口子,所思所想竟有如此差別。
……
……
日上三竿,陽光洗刷着昨夜人們犯下的罪行,熾熱灼灼的陽光下,整片天空萬里無雲,湛藍的天空裡,偶有幾隻翠鳥嘰嘰喳喳地叫嚷着,彷彿在輕聲禱告着。對於江大少爺來說,這羣該死的鳥應該拖出去槍斃,因爲它們吵醒了江少爺的美夢。
一邊打着哈欠一邊穿着衣服,江帆滿臉倦容地走下樓,直奔一樓的餐廳。餐廳裡一如往日,江遠揚低頭看着報紙,千年不變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周慧嫺正在忙亂地盛着粥,秦梓涵在一旁幫忙,看見江帆時,眼神很是複雜,臉上卻波瀾不驚。
江帆拉過一張椅子,一屁股坐上去,滿臉堆笑道:“爸媽,早上好。今天天氣很不錯呀,比較適合戶外運動,你們應該出去運動運動,總憋在屋子裡,筋骨都會萎縮的。”
舀了一碗粥遞過來,周慧嫺冷哼一聲,橫眉冷叱道:“站着說話不腰疼,你以爲都像你你那樣沒心沒肺的呀!”
“老媽,您這是演的哪一齣啊?”江帆接過粥,假裝渾然不知,擡眼觀察着站在旁邊的秦梓涵,奈何那雙宛若秋水一般的眼睛裡,瞧不出絲毫端倪。
“明知故問。”周慧嫺招呼着秦梓涵坐下,舉着一雙筷子在空中亂劃,指點着對面而坐的江帆,有些怒其不爭地嗔怒道:“昨天你出去之前我是怎麼交待的?答應好好的出了門你就反悔,兒媳婦給我接哪去了?虧得我的好兒媳婦大人大量,不跟你一般見識,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面對老媽的數落,江帆無言以對,昨天發生的事情實在難以啓齒,總不能說跟一個小蘿莉在公園瘋玩一整天,然後又跟小混混飆車,再跟一個女警察搞曖昧吧。嘎巴嘎巴嘴,江帆趕緊埋頭喝粥,平日裡巧舌如簧的本事也不敢施展。
饒是如此,周慧
嫺依舊不依不饒,似乎越說越起勁,眼睛狠狠一剜道:“別裝聾作啞,昨晚深更半夜纔回家的事情還沒跟你算賬呢,別以爲我不知道,昨晚大半夜纔回來,一整天都幹嘛去了?想這麼輕易就矇混過關麼?休想!都結婚的人了,還肆無忌憚地瘋玩,一點責任感都沒有,如何肩負得起家庭的重擔?”
不得不說,周慧嫺這一番嚴詞拷問,句句誅心。若是再有一副驚堂木,都可以升堂問案了。
莫非這是婆媳事先早有預謀不成?江帆雙腿不住地打顫,心裡七上八下,好半天才緩緩擡起頭,硬生生的擠出笑容:“老媽息怒,氣大傷身呀。事情是這樣的,您的吩咐我時刻銘記在心,絲毫不敢忘記。只是昨天實在太過倒黴,我被一名無理取鬧的交警抓走了,那名交警死纏爛打,非要說我參與地下飆車。整整一天我都被關在交警隊,所以大半夜纔回來,也耽誤了接梓涵……”
周慧嫺先是一怔,眼神裡投來關切:“竟然會有這樣的事?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旋即眼珠一轉,面帶狐疑地盯着江帆的臉:“撒謊,怎麼會有這麼荒誕離奇的事情,你這個臭小子向來喜歡編造謊言。還不趕快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之所以苦苦逼問,周慧嫺另有其意,她怕小夫妻之間產生隔閡,想要從中當一個調節劑。如此一來,即便秦梓涵心有怒火,一看婆婆爲她撐腰,自然也就消氣了。
“日月可鑑,我說的都是實話。”江帆像模像樣地舉起了右手,斜眼觀察着秦梓涵的神色。雙方眼神稍一觸碰,江帆連忙擠眉弄眼,苦苦哀求的神色寫在臉上,寄希望秦梓涵幫忙說幾句好話,藉以矇混過關。
“媽,有件事忘了跟您說。”秦梓涵放下手中的碗筷,美麗的眼睛裡似有千言萬語,白皙無暇的臉上神情淡然:“昨晚我謊稱公司有事,實際上是處理江帆的事情。他確實是被警察抓去交警隊審問,這一點他並沒有說謊。”
“噢,原來是這樣啊。”周慧嫺點點頭,溫柔地看着兒媳婦,眼神裡盡是安慰的神色,幽幽長嘆一口氣:“算我們江家有福氣,能娶到你這麼善解人意的好媳婦。你偷偷瞞着我們,是不想我們擔心。蒼天有眼啊,遠揚,這麼孝順體貼的兒媳婦上哪找去呀?你說是不是?”
一直默默不語的江遠揚也投來讚許的目光,對兒媳婦的表現很是肯定。本以爲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江帆如釋重負般地長吁一口氣,誰料秦梓涵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我只能證明確有其事,至於江帆如何被抓進去的,之前做了什麼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好陰險的女人,這不是把人火坑裡面推麼?果不其然,周慧嫺秀眉緊蹙,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帆瞠目結舌的臉,一股無形的壓力驟然襲來:“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這個……我,其實,大概,或許……”江帆支支吾吾半天,竟不知如何是好,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才厚着臉皮辯解着:“事實很簡單,情況就是我被懷疑成飆車黨,在交警隊扣留一天。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反正終歸到底一句話,清者自清。”
不虧心纔怪,哪怕秦梓涵隨便一句話,恐怕此事便昭然若揭,江
大少爺的好日子可能也就戛然而止嘍。
在兒媳婦面前,身爲母親必須做出嚴厲教子的姿態,哪怕萬般不忍。周慧嫺舉着湯勺,眼神犀利地威脅着:“臭小子,衆目睽睽之下還敢狡辯,還不快說出實話。”
難道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一個套路?兩天之內,三個女人都採用不盡相同方式威脅自己。一種無辜被虐的滋味從心底蔓延,江帆擺出一副苦瓜臉,眉頭緊鎖,眼神裡充滿無奈。
尷尬的氣氛環繞着整個餐廳,所有人都放下碗筷,目光全部集中在江帆身上。秦梓涵滿臉得意的表情,臉上淺淺的梨渦淡淡浮出,說不出的美麗動人。越是如此,江帆越覺得她在有意報復。怪不得有那句話,世界上的女人都是腹黑的動物。
時間彷彿靜止,在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江帆乾脆閉上眼睛,放棄狡辯的念頭,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情。就在這時,秦梓涵忽然出聲:“媽,看來這裡面必定有所誤會,您想一想,江帆沒必要撒謊的。本來警察辦事效率就很低,說不定他真的被關在交警隊呆一天。書上說人撒謊的時候,眼珠會不經意地向上瞟,剛纔他眼睛很真誠的。”
兒媳婦這麼一說,當婆婆哪敢反駁,本來就不想爲難兒子,周慧嫺連忙順坡下驢,隨聲附和道:“也對啊,看來他說的都是真的,姑且相信你這一次吧。”
俗話說,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現如今是兒媳婦怎麼說都有理。剛入門不久的秦梓涵顯然在家裡地位非同尋常,所有人都圍着她轉,江帆氣得鼻孔噴火,眼睛裡直冒金星,重重地喘着粗氣,端着一碗粥,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
相比之下,精神上得到滿足的秦梓涵則是滿心歡喜,眉開眼笑的表情甚是愉悅。趁着公婆都在場的機會,忽然提出一個嚴峻的問題:“爸媽,有件事我考慮很久,不知道該不該說。”
面對千嬌百媚的兒媳婦,周慧嫺發自肺腑地喜歡,眉眼齊笑道:“說吧梓涵,在家裡不要拘束,有什麼都說出來,大家羣策羣力,一起解決。”
“嗯。”秦梓涵點點頭,猶豫片刻道:“我和江帆結婚也有一段時間了,在家裡感覺很好很溫馨,工作上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一回到家裡就能立馬忘記。那句話說得好,家是讓人忘記煩惱拋卻疲憊的港灣,也只有家才能讓人徹底釋懷。一直想找個機會說感謝,但又找不到合適的場合,非常感謝爸媽這一段時間對我的悉心照料,有你們在我過得很舒心。”
“這孩子,說哪裡的話呢。”兒媳婦的這番話感人肺腑,周慧嫺眼中噙滿感動的淚花,慈愛的撫摸着秦梓涵的頭髮,輕輕微笑道:“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呢,別這麼客氣,我們不習慣。”
秦梓涵抿着嘴脣,眼波流轉繼續道:“媽您別這樣說,正是如此,才讓我覺得心生愧疚。這段時間我經常早出晚歸,對這個家付出得太少。您和爸身體不好,正應該好好養身體,我和江帆商量過了,決定要搬出去住,讓你們靜心調養身體。”說話之間,秦梓涵擡眼掃過江帆,眼神裡傳遞着信號。
“你說什麼?搬出去住?”周慧嫺忽然感覺心頭一涼,一種失落感油然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