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二人一時僵持不下,一個爲了難以描述的情愫追問到底,一個爲了恪守盡職的原則堅定不移。父女倆性格相差無幾,範琳琳正是遺傳了父親的脾氣秉性,在原則問題上決不放鬆,所以場面有些尷尬。
然而最終,仍敵不過那句話——父愛如山。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父親會忍心讓自己的女兒傷心,父女間那種微妙的感情誰也無法描述得清楚,就像潺潺的流水般無聲無息地從山間流淌着,待到山腳下便洶涌澎湃無法遏制。
“好吧,臭丫頭,爲了你老爸破一次例。”範程昱搖搖頭,悠然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看着執拗的女兒。
“嘻嘻……”眼見爸爸鬆口,範琳琳頓時喜上眉梢,連忙從果盤裡抓起一根香蕉,手指飛快地剝着香蕉皮,討喜地道:“來,爸,您吃跟香蕉消消神。”
“鬼丫頭,跟你爸還動心眼啊。”順手接過香蕉,範程昱神色不易地撇了女兒一眼,淡然道:“事先說好了,涉及到原則上利益上的問題,我一概不會說的。”
“哎呀,老爸,您就快點說吧,到底是誰在背後搞的鬼!”通常情況下,女兒都會在爸爸面前撒嬌,範琳琳也不例外,經常會使點小性子。若是這一幕被江帆看到,一定會大跌眼鏡,誰也想不到平時刁蠻潑辣的警察竟然會撒嬌。
更重要的是,這位脾氣火辣的女警察撒起嬌來的模樣着實讓人心旌飄蕩,千嬌百媚的神態勾魂攝魄,美麗的杏眼含嗔帶怨,漆黑的眸子如同深不見底的無底洞般神秘迷離。
“呵呵,其實根本用不着我多說,你應該能猜得到。”範程昱故作神秘,嘴角輕微地牽起一絲微笑,不動聲色地提醒着:“在雲海市誰有那麼大的能力呢?從某些方面來講,恐怕連我都自愧不如。”
這話說得有些誇張,也參雜着一絲譏諷之味,堂堂雲海市的市長大人可謂是權勢滔天。作爲當地最高的行政長官,上管各方高官,下掌一方黎民,着實是權傾四野的人物。如果說連他都會羨慕別人能力的話,簡直是荒謬之極。
不過話說回來,範市長既然如此說話,想必對方的來頭也不是善類。
幽幽思忖半響,範琳琳咬了咬嘴脣,眼珠溜溜亂轉,輕聲道:“能讓您如此形容的人,在雲海市不出三個,但我仔細想了想,這些絕對不是能做出如此卑鄙事情的人。”
“有些人是容易隨波逐流的,更何況在利益的誘惑下,人心更容易受蠱惑,最終發生扭曲,導致思想和行爲上走極端主義,陷入無法自拔的深淵。”毫無疑問,這是一句很直白的批評,從隻言片語中能感受到範程昱的決心和態度,或許那個人手掌權利的人正在走向墮落。
不待範琳琳說話,範程昱繼續道:“琳琳,據我所知,你那位朋友目前的處境應該很困難,政府已經出面干涉,或許從某種角度講,就如同於宣判死刑。”
“呃……”不愧是經驗豐富的父母官,即便只是道聽傳聞便能如此地判斷出事情的嚴重性,範琳琳驚異於爸爸的判斷,嘴脣微微張了張,緊蹙着秀眉道:“爸,到底是誰做的呀,您快點說呀,真是急死我了。”
“李長青。”
“李長青?”
同樣讀着一個人的名字,父女二人的聲
音和表情卻完全不同。之所以如此驚訝,範琳琳並非害怕恐懼,而是對於得到的答案大大地超乎想象。
一時間許多千頭萬緒聯繫到一起,道理忽然變得簡單。
李長青是何許人也?雲海市以及省人大代表,雲海市著名的企業家、慈善家,資產超過幾十個億,在雲海市跺一腳顫三顫的人物。不誇張地說,雲海市委書記及其市長都會給幾分薄面,如果說能讓範程昱感到萬般棘手的人,非李長青莫屬。
旁人或許不知,但範琳琳很清楚地知道,李長青是李雲飛的爸爸。之所以李雲飛在雲海市橫衝直撞囂張跋扈,多半是背後有個隻手遮天的爸爸。仔細想來,李長青爲何會插手興國集團的事情?原因很簡單,一定是李雲飛在背後做的手腳。
至於李雲飛爲何做手腳,事情就變得更加簡單了。記得上次在範琳琳的辦公室,江帆與李雲飛當面發生爭執,最後互相動手鬧得不可開交。或許是從那一次起,李雲飛便開始耿耿於懷,終於對江帆下手。當然,憑藉李雲飛的能力和手段,想知道江帆與秦梓涵結婚的信息一點也不難。
最終的最終,矛頭自然指向了興國集團,一切疑問都迎刃而解。範琳琳腦子轉得飛快,沉思幾秒鐘後便把問題想得非常透徹,思前想後,總覺得這件事與自己撇不開干係,畢竟若不是因爲自己,江帆斷然不可能與李雲飛交惡,更不會牽扯到興國集團。
想到這些,範大美女緊蹙雙眉,眼神裡帶着萬般焦急的意味,急切地問道:“爸,你有什麼辦法解決這件事麼?”
“沒有辦法。”範程昱的回答很簡潔,也很堅決。
“爲什麼?”明眸杏眼冷冷豎起,範琳琳緊緊咬着嘴脣,尖聲道:“堂堂一市之長竟然會說沒有辦法?誰會相信吶!”
女兒焦急的心情盡在眼底,範程昱緩緩吐出一口氣,微微搖搖頭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有些事情需要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好幾千人的大公司眼看快要破產了,若要等上十年八年的,再解決還有個屁用!”情急之下,性格火辣的範琳琳也不顧禮儀尊卑,忍不住說起了髒話。
“琳琳,不要讓你爸爸爲難。”馬文玉生怕女兒惹怒丈夫,連忙插句嘴,算是幫忙解圍。
“媽,不爲難的事情還找我爸爸做什麼,我自己都能做了。”確實不假,範琳琳說了句大實話,一個警察能解決的事情何必勞煩市長大人處理呢?
“呵呵……言之有理,市長正是爲人民羣衆解決問題,辦好事辦實事的,一切都要以人民羣衆的利益爲先。”聽着女兒略帶譏諷的話,範程昱非但不生氣,反而淡然一笑,沉聲道:“你的那位朋友也是老百姓,自然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
“噢?”範琳琳秀眉一挑,表情變幻得如同天氣預報,連忙笑逐顏開地咧着嘴,柔聲道:“這麼說的話,爸你打算管這件事情嘍?”
“還是那句話,需要從長計議。我剛纔說過了,只是得到些捕風捉影的消息而已,消息來源未必準確無誤。在不能確定始作俑者的前提下,我們不知道如何處理,更何況,即便真的是李長青背後作梗的話,更需要慢慢來。你懂麼?”範程昱表情嚴峻,心裡不禁
思忖着:看來女兒與那位朋友的關係一定非同小可,不然性格倔強的女兒怎肯輕易求情,這麼多年從未有過。
“身爲人民代表,不但不爲人民做主,反而爲了一己私利帶頭做些損害人民利益的事情。相反,我們這些行得正坐得端的人卻要小心謹慎,步步爲營,這說得過去麼?”完全不懂得政治的範琳琳冷冷咬着牙,滿臉的不屑和鄙夷之色。
“你是警察出身,從小就學過搏擊,自然會懂得其中的道理。”範程昱不置可否,話鋒忽然一轉,眼裡放出陣陣精光:“如果想擊敗一個強大的對手,必須要強健自身的體魄,練就比對手還要厲害的本領,最終才能擊敗對手,對不對?”
“對,對呀!”範琳琳眨眨大眼睛,有些不明白爸爸的意思。
“李長青身爲黨政機關的高級領導,又是省市人大代表,本身擁有着很高的政治覺悟和羣衆基礎。我雖是市長,但也不能輕易撼動。再者說,無憑無據憑什麼解決這件事?僅憑你的直覺和判斷?琳琳,任何事情都要講究證據,不然的話,便是對一個國家幹部的名譽有着不可磨滅的詆譭。”
證據,是法治社會建立健全的重要條件和基礎,也是時代發展的標誌。毫無疑問,任何事情都要講究證據,更何況是這樣的大事,單單是一家之辭斷然不可能形成證據。身爲警察的範琳琳對於這點深以爲然,然而她在情急之中有些暈眩,完全不懂得爸爸話語中的意思。
範程昱故意提到找到證據,點破了利害關係,卻把矛頭指向了李長青而不是事件本身。這就很能說明問題,這說明市長大人對姑息養奸縱容不法的人很反感很排斥,甚至是堅決制止。從某種角度講,市長是位清明廉潔的好官。
“嗯,我懂了,我會抓緊時間找到證據的。”範琳琳點點頭,腦子裡默默地回憶着爸爸方纔說的話。
“證據並不是那麼好找,一個政府高官想要做些事情來,必然會完全周密,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那……那怎麼辦,總不能坐以待斃吧。”範琳琳焦急萬分,猛地站起身來,火急火燎地跑回房間,披上件外套便要走出去。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馬文玉瞧着女兒心急如焚的樣子,一臉關切地問着。
“我去問問經偵的朋友,看看有沒有發現些蛛絲馬跡。”站在門口的範琳琳一邊穿着鞋一邊迴應着。
“明天上班的時候,我會認真過問這件事,期望能得到更確切的消息。”看着門口的女兒,範程昱淡淡笑了笑,眉眼中帶着幾分難以描述的心情。
有些話父親不好講,但母親卻不必遮掩,馬文玉長嘆一口氣,待女兒出門前大聲問道:“琳琳,你那個朋友是誰呀,你們什麼關係?”
正要準備出門的範琳琳聽到這句話,身子忽然一僵,額頭差點撞到門上,幸好背對着爸媽,避免了窘態暴露,頭也不回地道:“哎呀,只是個普通朋友啦!”
普通朋友?真的是普通朋友?女兒從小到大性格倔強,向來不屑於拉攏人情世故,從未向爸爸求過一次情,連自己的工作都是憑藉真本事錄取的,會爲一個普通朋友低三下四走關係?
老夫妻二人相視一眼,均察覺到彼此眼中的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