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盞茶工夫後,顏雲歌姍姍出現在鳳闕宮正殿。而原本好整以暇坐着喝茶的夏侯儀,在見她走入大殿後,雖不情願,仍站起了身,雙手拱拳,沉聲道:“見過太后娘娘。”
顏雲歌輕擡眼皮,美眸中極快地掠過一絲陰沉。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對父子,同樣對她不恭不敬,不跪下行禮也就罷了,就連這看似還過得去的‘請安’都沒有絲毫的恭敬顯露,當真是分毫也沒把她看在眼裡。
在宮女的攙扶下走到正中主位落座,她方纔不疾不徐地開口:“鎮南王這麼急來見哀家,所爲何事?”
聞言,夏侯儀在心中冷冷一嗤。哼,明知道他是爲容止而來,還裝什麼糊塗?虛僞的女人!
不等顏雲歌賜坐,他已徑自坐回椅子上。冷傲地擡起一雙眼,聲音透着不怒而威之勢,冷然問道:“聽說太后娘娘將犬子關進了大牢裡,未知犬子是犯了什麼過錯,竟惹得娘娘如此大動肝火?”
“這就得去問你的好兒子了。”顏雲歌皮笑肉不笑地說完,即端起宮人奉上的茶輕抿了口,卻似乎對茶的味道不甚滿意,眉峰微不可見地蹙了下,便放下青瓷杯盞,再不去碰。
夏侯儀見她並無意願多做解釋,心中氣悶,卻偏偏有氣發不得。容止的命還被這女人捏在手裡,這時候,他唯有‘委曲求全’這一條路可走。爲了容止,更是爲了他們鎮南王府的百年基業。他辛苦打下來的這片天地,還要仰仗容止承繼。無論如何,容止也不能出事!
想到此,他傲慢的氣焰熄滅些許,冷硬的語氣也有了一絲和緩,“關於大長公主府的事,本王略有聽說。犬子不識擡舉,婉拒娘娘賜婚固然有錯。但說白了,左不過是一個小小公主的事,娘娘確定要爲了娢玥公主而與我鎮南王爲敵?”
顏雲歌不吃他那套,似笑非笑地勾起紅脣,幽冷聲音輕吐,“鎮南王言重了!抗旨不尊的是夏侯容止,與王爺何干?據哀家所知,早在數年前,夏侯容止便已與鎮南王您脫離了父子關係。鎮南王又何故要爲了這麼一個不恭不孝的兒子費這樣的心思?”
夏侯儀一噎,心中很是氣悶!這位將軍府出身的太后娘娘,若仔細推敲,還真與那個將軍府的大小姐有‘異曲同工’之妙。心思一樣的縝密,口齒也一樣的凌厲。真不愧是同宗姐妹。
“話已說到這份上了,本王索性直言。娘娘之所以針對容止,不就是因爲顏緋雪那個女子嗎?然,爲了區區一介女流而與我鎮南王作對,到底不值許多。如今朝中形勢,娘娘應該比誰都清楚。表面上看,娘娘大權在握。實際上,軍朝無不把持在定王手中。想必娘娘爲此也深覺困擾。”
顏雲歌心中微微一動,眼裡有精光快速閃過,“鎮南王的意思是……”
“只要娘娘答應放犬兒出來,我夏侯儀麾下的軍隊便聽從娘娘調遣。”夏侯儀武將出身,性子豪邁灑脫,平素裡說話直來直去慣了,實在做不來拐彎抹角。索性開門見山地提出交換條件。
乍然聽來,僅爲了一個對他不恭不敬甚至不認他這個爹的不肖兒子就讓出兵權着實有些吃虧。但兒子是他的兒子,不管他認也好,不認也罷,今生夏侯容止都是他的嫡長子,是逃不掉的。縱然婉兒也給他生了個兒子,在他心裡,也始終抵不上容止半分重要。且鎮南王府的將來始終要由容止來承繼。爲了保住這個兒子,他可以不惜任何代價!!!
夏侯儀所提出的條件,於顏雲歌而言不可謂不誘人。當下,她之所以受制於定王,無非是因定王手握兵權。雖然父親在軍中的勢力在一定程度上對她形成了彌補,可到底難以與定王的勢力比肩。這個時候,態度持中的鎮南王則成了重要一環。雖然現下鎮南王未明確表態到底支持哪一方,但以夏侯容止與定王的私交,相信只要他肯出面遊說,鎮南王極有可能會與定王連成一氣。那將對她是一種近乎致命的打擊!
與其到時候落於被動……不如趁此良機把鎮南王這股勢力爭取過來。以夏侯容止一條命,換取幾十萬精兵,何樂而不爲?
就在顏雲歌與夏侯儀已接近達成協議的時候,緋雪在返回夏侯府途中遇到了一個人。
清俊高貴的男子負手而立,月白色長袍若流水般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姿。頭束玉冠,令人炫目的俊美容顏帶着幾分溫文爾雅的淺笑,一如初見。然則時移世易,與幾年前有着相同面貌的男子,靈魂深處卻早已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緋雪,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