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非完璧之身
那嬤嬤不敢怠慢,一陣風般疾步走上前來。將白色布包在手中展開,一隻精巧的翠藍色鑲寶金簪,便隨之映入太后的眼簾。
“這物件怎麼在謝四姑娘手裡?”太后鳳眸如同蜻蜓點水一般,掃過那隻點翠玲瓏髮簪,口中逸出一絲疑惑,雖未帶怒意,卻瞬間讓謝敏敏驚出渾身細汗,“這不是哀家賞你的嗎?”
“回太后娘娘,前些天兄長派人送了些家鄉特產給臣妾。說小妹怕臣妾久居深宮,思鄉心切,臣妾便想着給小妹回些首飾……”
那髮簪金光在她眼中一閃而過,順便亦帶走了眸中的眼淚。
她沒想到這個姚水月,竟然敢公然說謝盈盈是主謀,此時又有了關鍵證物,頓覺局勢似乎對自己不利起來。
謝敏敏捏着帕子點了點通紅眼圈,將頭垂得更低:“是臣妾的過錯,一時糊塗將太后娘娘的心意送了旁人……”
“哀家說的不是這個。”太后顯然沒有在乎自己的賞賜被人轉贈,只瞥了一下門口的婦人,“你說說,仵作都查出什麼了?”
那婦人恭恭敬敬行了禮:
“回稟太后娘娘,奴婢是司藥司掌藥兼穩婆,平日裡給各宮娘娘們接應生產一事,因苦主是謝家四姑娘,奴婢便一同去驗了屍身。”
見這婦人稟明身份, 衆人亦豎起耳朵聽她繼續道明細節:“謝四姑娘確係溺水身亡無疑, 此物亦是她死前攥在手心。”
“那她臉上可有傷痕?”見謝敏敏欲言又止,太后便料想她心中疑問。
“回娘娘,謝四姑娘臉上並無傷痕顯現,可以斷定死前並未受到外力傷害。”這婦人頓了一頓, 又雙臂伏地, 似是發現了什麼驚天的大事一般,“關於謝四姑娘, 奴婢還有一事稟報, 只是事關重大,還請豫王殿下暫時迴避……”
話音未落, 卻聽到側方一聲呵斥:“放肆!”
未料到這個婦人如此說辭, 蕭逸寒臉上一僵,凌厲的眸光如劍芒一般刺向那婦人。
這人莫非有什麼陰謀?竟然當着太后和貴妃乃至慈壽宮上下所有宮人的面,只讓自己迴避。
婦人微微頷首, 面對蕭逸寒的怒意只是恭敬回道:“請王爺息怒,奴婢所稟只是姑娘的閨閣之事,與此次落水並無干係。”
面不改色,語氣平緩。
蕭逸寒死盯着她,臉上旋即面無表情,眸中帶着探究的深意。這人……彷彿在哪見過?
“罷了。”太后輕嘆口氣, 看向身側的蕭逸寒, “人都死了,但說無妨。”
“是。”婦人領命, 垂首說道,“謝四姑娘,已非完璧之身。”
什麼?!
在場衆人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想不到這個謝盈盈平日裡天真爛漫,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你休要胡扯……”謝敏敏此時脣畔發白, 心跳幾乎漏了半拍。
天知道!前日裡她還跟太后提及, 想要將謝盈盈接進宮來, 給聖上充實後宮, 以便豐滿自己的羽翼。
如今竟被指出自己舉薦的親妹,已不是處子。
這可是欺君大罪!
太后重重地看了她一眼, 凜冽眸光傾瀉而出,刺的謝敏敏脊背發涼,似墜冰淵。
心裡微微沉了口氣,今日之事飛快地在她腦中閃過, 方纔之所以在這大動干戈, 就是覺得可以趁此機會搬倒陸挽瀾, 再連帶打壓陸家。
畢竟是謝家的小女兒死了,自己就算做的出格一些, 太后也總會顧及父兄的面子,體諒自己一時魯莽。
可是現在, 這穩婆不但拿出證物,還給謝盈盈扣了這麼大頂帽子!
若此時再僵持下去,恐怕不但得不到太后的支持,還會讓自己好不容易穩固的地位受到威脅。
太后抿脣思忖片刻, 回憶着方纔衆人的說辭,穿針引線一般將當時的片段匯在一起。
這謝家是先帝給燕王蕭晏之的舊部, 謝太傅自然會希望他的女兒也跟了燕王。她本以爲謝盈盈是思慕蕭晏之纔對陸挽瀾因妒生恨。
可既是思慕他人, 又怎麼會失了忠貞?如此看來, 這事件又是撲朔迷離起來。
不過, 也幸好這謝盈盈今日出了意外, 不然若真的進了後宮,皇帝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你可驗仔細了?”太后攏着眉頭,怒意隨之流露出來。
“奴婢驗過無數宮嬪玉身,必不會看錯。”
太后聽罷,陰沉着一張臉。
正於此時,蕭晏之抱着已處理好傷口,緩緩甦醒的陸挽瀾從後殿走出。
他還未說話,那一抹玄青色的身影,便衝入了謝敏敏的眼中。這還是她自七年前一別之後,第一次見到蕭晏之。
可再看他緊皺的眉頭和滿眼似水的溫柔,竟是全給了陸挽瀾。
她的心忽地似被人緊緊攥住一般, 一口銀牙差點咬碎,淚水在眼圈轉了轉,還是沒有掉出來。
蕭晏之正要跪地行禮,卻被太后制止:“免禮吧, 賜座。”
“多謝太后娘娘。”落座之後,仍然沒有對懷中小人兒有絲毫放鬆,“兒臣見王妃已無大礙,特來給娘娘請安,可王妃身上有傷,落水後腿疾復發實在不便行禮,還請娘娘恕罪。”
“無妨。”
見那陸挽瀾面如白紙,有氣無力地縮成一團,太后眼角抽了一抽。
若真的是她推人下水,也犯不着搭上大半條性命。
她的虛弱溢於言表,什麼都不用說,也不用做。此時的人證物證,亦足以讓太后動搖心中所想。
可老謀深算的太后,又怎麼會主動評判誰對誰錯?
謝盈盈大錯已犯,可謝家世家大族,終究需要臉面。若真的給她扣上一個謀殺未遂反倒自作自受的罪名,實在不太好看。
在場衆人亦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謝敏敏在宮中摸爬滾打多年,又怎麼會不明白太后的心思?
現在還不是硬碰硬的時候,爲今之計,只能先吃了這啞巴虧。她率先打破沉寂:“太后娘娘,臣妾有罪。”
“謝貴妃何罪之有啊?”很顯然,太后的語氣有了緩和。
謝貴妃叩首:“都怪臣妾往日驕縱小妹,才讓她與燕王妃嬉鬧之時沒了分寸,想來小妹定是無心將王妃重傷至此。”
無心?嬉鬧?
一聲不吭的陸挽瀾,一邊聽着蕭晏之強勁的心跳聲,一邊冷笑不已。這謝貴妃還真是個狠角色,不但頗識時務,還這麼能自圓其說。
“如今她既已付出代價,就請娘娘莫再追究了。”說完便將頭深埋臂彎。
太后嘆了口氣:“你也莫要太過傷心……”
夜幕落下,長春宮繡鸞閣內,謝敏敏面如死灰。
她定定地坐在鏡前,看着銅鏡中自己的模樣。
方纔蕭晏之漠然從自己身前走過的一幕,還在她腦中迴盪,揮之不去。
郎心似鐵,果然,他從來就沒對自己動過情。
身旁的宮女紙鳶亦是爲四姑娘的死而偷偷抹淚。
卻見謝敏敏面無表情,說了一句:“跟他們說,鹹布可以賣給他,不過條件是。”
“殺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