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朕要如何降罪燕王
蕭靖禹神情甚是平和,卻讓衆人猛地倒吸一口冷氣。
這?
虎口奪食,似乎是一語雙關啊。
可蕭逸寒似是聽不懂一般,疼得咬了咬後牙,又擡眼望向蕭靖禹:
“請皇兄責罰,都是臣弟的錯,不該拉着六弟去賽馬,還跑去了林子裡……”
“你也別自責了。”
蕭靖禹擡袖制止,又低頭細細端詳着蕭逸寒被包紮的傷腿,言語中藏着複雜的情緒:“五皇弟才從軍營出來多久,竟這般不中用了?”
“都是臣弟無能,皇兄莫要再取笑臣弟了。”
蕭逸寒苦笑着喘了幾聲,說話間,額角又開始滲出汗珠。
旋即側仰着凌厲的下顎看向蕭晏之:
“臣弟畢竟不如六弟,在燕北歷經七年風霜,儘管現在不帶兵了,騎射刀法依然不減當年。”
“是啊!”蕭靖禹接住話鋒,嘴角微微勾起溢出一抹沉冷的笑,“許久不見六皇弟舞刀弄劍,想不到竟在今日得見。”
蕭晏之聽罷此話,臉色波瀾不驚,只定定回覆:
“今日臣弟殺生,雖是無奈之舉,可還是有違聖命,還請皇兄降罪。”
“六皇弟言重了。”
蕭靖禹微揚着下巴, 臉上濃黑的陰翳, 被殿外陽光蒙上一層金暉:
“燕王這般行事,也是爲了救朕的手足兄弟,朕要如何降罪於他?”
很顯然,這個問題, 又被丟給了朝臣們。
爲保大周國運昌盛, 今日不可行屠戮血腥之事,是欽天監正反覆奏報的。
滿朝文武自是知道, 燕王殺了這吊睛白額虎實是犯了欺君罔上, 不顧國本的大罪!
可聖上這樣問,似乎是想降罪又頗爲無奈!
回想當年, 晉王月餅藏箋一案, 保晉一派被紛紛砍頭抄家;可諫言將晉王削藩的官員,雖然事後風光無兩,卻終究沒能逃過鳥盡弓藏的下場。
反倒是默默無語的中立派, 一直苟活至今。
如今面對同樣的難題,在場官員自然要三思而後行。
一時之間,衆人竟噤聲不語,偌大的宮殿便只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寂靜。
蕭靖禹擡眸掃視半晌,笑得愈發深邃:
“怎麼,衆位愛卿平日裡吵得歡騰, 今日反倒消停了, 都啞巴了嗎?”
被這樣一問,百官的心瞬時提到了嗓子眼。
未等有人站出來, 卻見蕭靖禹看了眼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兵部尚書謝懷彬,微笑道:“謝卿, 你來說說。”
“臣遵旨。”
一箇中氣十足的嗓音,於此時劃破了詭秘的寧靜。
百官紛紛側耳傾聽。
謝懷彬身着繡有金色錦雞的大紅官袍, 躬身一禮:
“臣以爲, 燕王殿下行事悖逆, 有負皇恩, 欺君之罪按律應削去親王之爵位,賜自盡。”
話音剛落, 空氣陡然凝滯。
百官震驚。
想不到,這兵部尚書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竟是直取燕王性命。
謝懷彬說完這句話,便擡眸望向立於身側一丈之遙的蕭晏之, 滿臉充斥殺氣。
卻見蕭晏之巋然不動, 並無一絲慌亂神色。
他隱隱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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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朝中重臣被彈劾, 也不可能視若無睹悠然自得,更何況是這樣隨時會掉腦袋的情形。
蕭晏之的表現, 讓他不由得有所顧忌。
見聖上蕭靖禹皺眉不語,便又繼續調轉話鋒:
“但念在燕王是爲救手足, 無奈爲之,聖上寬宏,即使留其性命,也應將其圈禁在鳳陽高牆, 以至終老。”
沒有想到謝懷彬選了個退而求其次的辦法,有他在前頭拋磚引玉, 方纔各執己見卻不敢吭聲的官員, 此時便開始蠢蠢欲動。
“啓稟聖上, 微臣認爲, 燕王此舉實爲至萬民於不顧, 理當重罰。但念在其戍邊七年、又平叛晉王之亂有功,可以功過相抵,從輕發落。”
“正是。燕王賢德之名在外,此番實屬意外之舉,還請聖上念在手足親情,恕燕王大不敬之罪。”
“微臣反對!雖說燕王有功,可也是其身爲大周將領之本分,既領了軍功,便沒有功過相抵之說。若因爲其曾有軍功傍身而從輕發落,那各地州府的軍士上行下效,我大周豈不是亂了套了!還有何王法可言?”
“王大人所言極是, 微臣附議。”
朝臣們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登時將大殿的氣氛吵到了白熱化的狀態。
雖然有幾人言辭犀利,掐的臉紅脖子粗。
可是置於一片嘈雜之聲中的蕭晏之, 任由其譭譽加身, 自是傲然屹立、安如磐石。
坐於前頭的蕭靖禹竟是也如出一轍, 半點反應也沒有。只傲然睥睨着自己這位六皇弟,眸光中透着陰寒。
眼見着馬球賽的時辰就要到了,謝懷彬正欲諫言,給這場爭執來個收尾。
卻聽一聲蒼老而凜然的聲音忽而響起:
“聖上,老臣啓奏。”
蕭靖禹擡眼望去,只見在衆人眸光中,一干瘦身形緩緩走出。
他頭戴烏紗,腰纏玉帶,身上大紅官袍上的仙鶴閃閃發光,卻掩蓋不住一身不屈的文人風骨。
這人正是太子太師,禮部尚書——段臨。
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今日的段臨一改上躥下跳的執拗脾氣,行了禮後,竟是垂首俯身,安安靜靜地站着,聽候聖諭。
“準。”
蕭靖禹輕輕吐出一個字,殿中百官鴉雀無聲,再無爭議。
段臨又躬身施禮,而後才緩聲道來:
“啓奏聖上,縱觀如今大周邊境局勢,遼東、西南戰事不斷,一直是聖上的心腹大患。而燕北以北的瓦蒙人早就對我大周虎視眈眈。燕王一去七年,雖軍餉不濟,可燕北邊境從無憂患,可見殿下不但能力卓然,更是兩袖清風、忠心不二。”
“燕王雖交出封地,可餘威尚在。聖上若今日因爲莫須有的罪名,降罪於燕王,那麼聖上不但少了左膀右臂,也會讓瓦蒙人少了忌憚。”
“如今丹巴七部就在外面耀武揚威,此時萬萬不可,同室操戈!”
他一開口,全然否定了謝懷彬等人對蕭晏之的聲討,竟是從邊境局勢的利害剖析,來表明不可動燕王的立場。
不但拐彎罵了兵部姓謝的,尸位素餐;還捎帶着指出風家和陸家,德不配位。
這不是在討論如何懲罰蕭晏之,這根本就是在告訴蕭靖禹:
大周如今朝堂不穩,你還在這爲了這些有的沒的,扯那沒用的淡!
若是繼續下去,那天象之說可就成真了!
一語震驚四座。
衆臣登時屏住呼吸,將頭垂得更低,全然沒想到段臨今日竟是這樣爲燕王開脫。
他這不是不要烏紗,是不想要命了啊!
卻見蕭靖禹眼中含笑,慵懶的換了個姿勢:“哦?這些倒是沒人跟朕提過,繼續。”
未等段臨回話,方纔那高亢的嗓音忽地響起:
“段大人這話,是在說聖上身邊無人可用?定要倚仗燕王保住大周江山了?”
此人,正是兵部尚書,謝懷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