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香囊
隨着王太后這聲質問,長春宮的硃紅大門亦被重重關上。
院中氣氛,陡然凝滯。
匆匆而來的風芷嫣跪在地上,看着太后冷沉的目光,雖然心中一顫,可瞬間便頗爲鎮定地將頭垂下,恭順溫婉的嗓音從她喉中散出:
“臣妾愚鈍,不知何罪之有,還請太后娘娘明示。”
寧公公深夜造訪重華宮,說太后有要事請她到長春宮走一趟,她便察覺出異樣。
雖然早已對今日謝貴妃之事瞭然於胸,可對於太后在此時將自己叫來問話的做法,她終究是不明就裡的。
“哼!你,愚鈍?”
太后冷哼一聲,面上風雲難測,話音裡盡是餘怒未消。
只是輕擡眼皮,目光照着前方隨意打了個轉,便讓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風芷嫣如芒在背。見她並沒有想要認錯的意思,便料想這狐媚子定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隨即揚起錦袖,向寧公公處隨手一指:
“這東西,可是你做的?”
言罷,還未等衆人看清太后所指究竟爲何物,一縷沁人心脾的幽香便從寧公公手中的錦盒飄散出來。
風芷嫣垂眸,用雙手接過錦盒,一枚酞青藍色雲紋緙絲香囊赫然衝進眼簾。
再細看上頭, 八寶流蘇頂端墜着的和合如意結, 正是自己親手打的,冷汗一瞬間便從脊背滲出:
“這香囊,確是出自臣妾之手。”
這枚香囊,正是自己送給太子生母, 賢妃娘娘的。
可是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太后這樣問又是何意?
見她細眉微挑, 粉脣輕啓似乎又想說話,太后終於正眼瞧了過來:“說說吧。你到底爲何想要謀害哀家的皇孫?”
“什麼?太后娘娘, 臣妾冤枉!”
聽到這話, 不止是風芷嫣大驚失色,就連一直默默無語的皇后王雪凝也是臉色忽變。
謀害皇嗣, 這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啊!
回想她纏綿病榻之時, 整個後宮巴不得自己這個六宮之主早些歸天,唯有這嫣嬪時時差人送些小玩意寬慰自己,而後又將公主交予自己撫養。
這妹妹心地如此善良, 怎麼會做出此等殘忍歹毒的事來?
想到這裡,王雪凝便起身跪倒在太后身邊:
“太后娘娘明鑑,芷嫣妹妹一直都在月中,身子嬌弱,她又初爲人母,怎麼會存有這等心思?”
說到急切之處又咳了兩聲:“更何況這只是一枚香囊, 又怎麼會讓敏敏妹妹落得如此境地啊!”
說着說着, 兩行眼淚便又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王太后見此情形,胸中餘怒又被點燃, 她自來對這個侄女恨鐵不成鋼,沒想到今日竟然在這種場合哭哭啼啼,說出的話更是天真荒唐!
使了個眼色, 便叫寧公公將王雪凝從她身旁拉回邊上坐着。
“皇后病了多日,後宮也一直是哀家掌管, 今日不妨也在旁跟着哀家學學, 該怎麼掌管六宮諸事!做這六宮之主!”
說完, 便讓謝敏敏的宮女紙鳶, 將今日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道來。
原來今日,皇后自覺天朗氣清, 御花園中菊花綻放,她自己身子鬆泛了許多,中秋那日沒能親自恭喜謝敏敏有孕,便叫了一衆嬪妃到花園喝茶吃些點心, 又挑了好些珍稀之物送與貴妃和未出世的小皇子。
而嫣嬪和怡妃因爲尚在月中, 並未出席。
席間謝敏敏說自己近日不知爲何, 夜裡總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正巧太子生母賢妃說自己從嫣嬪那得了一個香囊,自打隨身佩戴此物, 不但睡得香甜,就連養在自己身邊的太子夜裡也更容易入睡。
到底是生養過的, 自然能明白初次有孕有多麼辛苦,賢妃便將香囊送給了謝敏敏。
誰知,這香囊一到了謝敏敏身上,清香之氣竟是將御花園中的蝴蝶也引了過來, 這種奇景讓在場衆位嬪妃無不拍手讚歎。
人能被吸引,那畜生也自然喜歡湊這熱鬧。
養在御花園中的御貓, 最喜歡撲咬蜜蜂彩蝶, 見衆人手舞足蹈便也起了玩鬧的心思, 趁着看守的小內監不注意, 就朝着謝敏敏的肚子撲了上去。
好在貴妃自來體健, 當時沒什麼事,衆人便沒有多想。
可到了夜裡,謝敏敏竟是腹痛不止,沒過多久就見了紅。
“一定是,一定是那香囊惹得御貓衝撞了娘娘和龍胎。還請太后爲我家娘娘、主持公道!”
宮女紙鳶說完,便將頭深埋雙臂,拼命遏制住自己嗚咽的哭聲,哀嚎道。
聽完這些,方纔還想要幫風芷嫣脫罪的王雪凝頓時目瞪口呆,她本以爲自己一番好意將衆位姐妹聚在一起,卻不想這宮女此時竟然不管不顧開始搬弄是非。
一口氣提不上來, 險些又暈了過去:
“你!你竟然這般攀誣本宮……”
那紙鳶此時毫不畏懼,誓要爲自家娘娘叫苦喊冤,眼淚噼裡啪啦掉了出來:
“奴婢說的都是親眼所偶見,萬萬不敢隱瞞啊太后娘娘!”
不得不說, 紙鳶的說辭巧妙非常, 她這番長篇大論雖語無倫次、句句未提風芷嫣,卻是拐彎抹角地將皇后和衆位嬪妃全都拉下了水。
本來謝敏敏失掉龍胎,太后偷着樂還來不及。
可明白人聽着,謝貴妃遭逢此難實與那香囊並無干係,不過是御貓的衝撞罷了。
只是不管有沒有幕後之人在暗箱操作,若就這麼由着長春宮的人以訛傳訛,最後背黑鍋的,首當其衝便是王皇后。
這番借刀殺人,栽贓嫁禍還真是可圈可點。
不過,這皇宮內院的人個個都是修成了精的,更何況太后。
這具身軀雖蒼老,可還是隨着先帝打下江山,歷經風霜不計其數,內裡早已經權衡利弊,有了主張。
就算這個香囊沒問題,也必須要找出個問題。
畢竟風家這顆棋子,還是該物盡其用纔好。
看着雙眉緊蹙的風芷嫣不發一語,太后冷然一語:“說,是誰指使你謀害皇嗣?”
“臣妾……”
風芷嫣一時語塞,生怕說錯一個字便讓風家萬劫不復,只能拼命喊冤,“臣妾什麼都不知道,臣妾冤枉啊。”
“你不說,哀家有的是法子。”太后攏着眉頭,流露出淡淡的威嚴,“叫太醫院院使出來回話。”
繡鸞閣內的陸雲歸,看着謝敏敏的血緩緩止住,腦中竟恍惚間回想起小妹陸挽瀾的一句話。
“五哥只管竭盡全力爲她保胎,到時候找個機會,一石二鳥吧。”
這個一石二鳥,到底是什麼意思?
總不會整個太醫院都被小妹給買通了吧?
滿屋子的太醫都認爲謝貴妃的龍胎,是因爲被御貓衝撞而流血不止,可他看得再明白不過:
那分明是用了有破血功效的藥物所致!
如今落胎已成事實,可是他心裡卻隱隱不安起來。
正不知要不要將這些告訴院使,就聽門外寧公公說太后有話要問,院使大人理了理衣袍便從繡鸞閣中退了出去。
見到院中衆人姿態,院使先是一愣,而後又恭敬跪在太后面前行禮:
“微臣拜見太后娘娘,謝貴妃已安然無恙。”
“嗯,太醫院辦事,哀家很是放心。”太后似是意有所指。
緊接着寧公公便將那酞青藍色的香囊置於院使面前,太后重重看了他一眼,厲光便也傾瀉而出:“你來看看這香囊,可有什麼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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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