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劍斬滅百萬雄兵,再是一座生活數年的城池憑空消失,對於這倖存的六百餘騎來說,今天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若不是他們都屬於心志堅定之輩,說不得現在已經瘋了去。
朱晨桓示意蕭三娘讓自己坐下,他盤腿面對前方同樣席地而坐的曾經東勝榜第三的狠人謝東龍,手指抓了一把黃沙,攤開手指,華夏從指間流淌而下,就如娟娟水流一般。
雙手拍了拍,掃掉手上的沙塵後,朱晨桓才說道:“連我都差點被你給騙了,原來你那第一個劍招只是迷惑我們的雙眼而已。”
謝東龍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習慣性的拿起酒葫蘆,可葫蘆中卻已經沒有酒水,似是無酒不換,老者嘆了口氣,說道:“劍名觀潮,潮水洶涌,一落一起間,自是不會完全消弭。更何況誰可以循環往復,生生不息,又有冰暴爲其存留,如何能真的消亡而逝?”
朱晨桓撇了撇嘴,低聲道了一句老狐狸後,纔開口道:“既然不打了,還不收了你的神通?”
謝東龍哈哈一笑,搖了搖頭:“都是爲最後一劍做準備的,只是最後一劍不出了,它們也是停留不了多久的,在這沙漠中,總會塵歸塵,沙歸沙,就和那黑城一般,說沒也就沒了。”
朱晨桓以手撫地,感受到屁股下的沙漠中元氣的波動確實在逐漸減弱,這才真的鬆了口氣,若是這謝東龍不顧老臉非要動手,他還真的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逃脫的開。
“你的對手與這黑城一起消失了,雖然我不確定她去了哪裡,但想必是不會死的。所以你還不去追那人?要是晚了被逃的遠了,你可就真的不一定能夠再尋到了?”
朱晨桓剛說完,腰間嫩肉就被蕭三娘又是一擰,他心裡倒吸一口冷氣,可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痛苦表情。
謝東龍又是搖了搖頭,他雙眼有如尋常老人一般渾濁,摸了摸酒糟鼻子,和藹笑道:“不追了,她若是有意避我這老頭子,我便是再尋也是尋不到她的,而且沒了黑城的桎梏,便是我這老頭子也未必能夠勝得了她。”
朱晨桓眉毛一挑,雙眼一亮,說道:“老頭,思想覺悟可以啊!我就說了嘛,冤家宜解不宜結,反正我看你本事可是真不低,怎麼看怎麼像是看破紅塵的得道之人,像你這麼高的高人,爲了一個名次打打殺殺多掉價啊,還不如走遍萬界,去看看各界的風土人情來的痛快。”
謝東龍一邊聽着朱晨桓的話,一邊微笑點頭,只是當朱晨桓吐沫橫飛說的口都幹了之後,他才說道:“老頭我是一個倔脾氣,準備了十劍,若是都不使出來,總會渾身不得勁,不過那寧靜已經走了,你現在又傷的這麼重,我若是第十劍出鞘,你們說不得都會死在這裡——”
老者話還未說完,就見朱晨桓一拍大腿,叫道:“就是這個理嘛,所以你趕緊走吧,去找東勝榜那前五的傢伙去,我和他們比就是一個螻蟻而已,你去找他們,他們肯定值得讓你出第十劍。”
被打斷了話,謝東龍也是沒有絲毫不悅,他只是靜靜等待朱晨桓說完之後,才笑着搖了搖頭,雙目落於朱晨桓年輕的臉龐上,道:“小老兒若是沒有見過你,或許還會對他們感興趣,但現在嘛……江湖一茬換一茬,也該是你們年輕一輩撐起來了,我就不去找那些老傢伙的麻煩了。我這最後一劍,留給你!”
朱晨桓大驚,沒好氣道:“老頭,你這話前後矛盾啊,剛纔你還說你出劍我肯定會死,現在你又說把劍留給我,我看你乾脆直接殺了我得了,還拔什麼劍啊,多費勁?”
謝東龍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看了一眼氣急敗壞的朱晨桓,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只見他佝僂着身體,雙手交疊置於後腰,走到駱駝面前,伸手摸了摸駱駝的鬃毛,輕聲道:“夥計,看來我要食言了,不能馬上放你離去了,老傢伙我現在有了一個新的對手,只是他還不能讓我出第十劍,所以還需要等上一等,等到他可以讓我出第十劍了,也就到了你真正擁有自由的時候。”
駱駝擡起頭眨了眨撲閃撲閃的大眼睛,似乎是聽懂了老者的話,發出了一聲不情願的聲響。
謝東龍只是哈哈一笑,摸了摸駱駝的脖子,駱駝重新跪下身來,讓老者騎在上面。
謝東龍騎於駱駝雙峰之間,他看着仍舊席地而坐的朱晨桓,拍了拍身旁的布囊,現在只有一柄劍尚未出過鞘。
來時是叮咚響的十柄劍,可歸去時只剩下兩柄。
“你現在已經到了天仙巔峰的實力,如此年輕也算是天賦了得,不過對上我這第十劍仍舊沒有絲毫勝算,所以小老兒我會給你一年時間,一年之後,無論你能否突破天仙的桎梏,成爲大羅金仙,老頭子我都會找到你,和你比這第十劍。”
說完,謝東龍便合攏雙眼,身體向後一仰,彷彿睡着了一般。駱駝站起身來,用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看了朱晨桓衆人一眼,便轉過身,沿着原路慢悠悠返回。
當這一駱駝一老人的背影在視線中成爲一個黑點,並且徹底消失於黑夜之後,朱晨桓才終於鬆了口氣,他臉色慘白若紙,體內元氣又是枯竭起來,好在那淡金黃色的元氣比之曾經的元氣要濃稠的多,只剩下一點也能夠憑藉鴻蒙造化訣的活水之境生生不息,令元氣迅速恢復。
“這老頭着實可惡,只給你一年時間就讓你突破成爲大羅金仙,這和今天讓你死有何區別?”
蕭三娘看向老者離去的方向,神情頗爲不善,只是她現在和朱晨桓的實力差不多,都是天仙巔峰,所以她也知道憑自己根本就不是老者的對手,否則以她的性格,又豈能讓這威脅堂而皇之的離開?
朱晨桓身體向後一仰,躺在蕭三娘富有彈性的腿上,他擡頭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星辰,雙眼深邃而充滿睿智,“一年時間,倒也不是不可能……”
“什麼?”
朱晨桓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有些困了倦了,那天沒有休息夠,今天我要重新好好休息了,三娘,也讓這些兄弟們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等我醒來再說……丫丫的,自從離了石玉國後,我就再也沒有睡過安穩覺……”
話還沒有說完,鼾聲就響了起來,蕭三娘看着朱晨桓俊秀的面孔中,有着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她伸出玉手剛要觸碰朱晨桓的臉頰,就見朱晨桓身上的皓月正在不善的看着自己。
她嘴角微微一翹,偏還是摸到了朱晨桓沒有血色的臉頰,道:“不能什麼好事都讓你這兔子給佔了,不是嗎?若是真的擔心他被我奪了去,那就光明正大以真面目示他啊?別告訴我你現在仍舊化不了形?”
皓月如星辰般璀璨的雙眸閃過一絲怒色,但聽到蕭三孃的話後,又是有些掙扎。只見它趴在朱晨桓的胸口上,將腦袋轉向另一側,似乎是打着眼不見心不煩的心思,只是那不斷偷偷回瞄的小動作,顯示出了它真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