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顏下了牀榻，一個步伐不穩，整個人倒了下去，身體像散架了一般，五臟六腑震得發疼。“春芽，你去許姨娘那邊瞧瞧，快去快回，姑娘等着回話。”紫玉吩咐春芽道，這邊扶了清顏起身。
春芽點了燈籠就出去了。
“現在什麼時辰了？”清顏忽然發覺喉嚨緊得厲害。
“二更天了。”紫玉給清顏端了碗清水，看她身子虛，問道，“姑娘，讓奴婢去給你請個大夫瞧瞧吧。”
“不用了，”清顏將茶盞交予紫玉，“有些病是醫不好的，再好的大夫也沒用。”
紫玉不懂。
清顏披了見衣裳，站於窗前，皎潔的月光灑在牆頭的雪上，發出瑟瑟銀光。忽地聽聞一陣笛聲，幽幽傳入耳中，牆頭那面具臉慢慢清晰起來，那雙眼眸正望着她，想是要看穿她的心思。清顏伸手捧住胸口，心跳得厲害，定睛一看，牆頭什麼都沒有，也沒有笛聲。怎會想起他，自己不是想離他越遠越好嘛，許是自己太習慣他的笛聲了。
回想剛剛那個夢魘，清晰無比，這整個慕容府不就像個怪物一般緊緊困着自己和許氏？眼前不就是一個懸崖等着自己跳嗎？
清顏忽然“哈哈哈”笑出了聲，十分淒涼，除了跳下去之外，已經沒有退路了。可是籌碼在自己手裡，決不去可任人擺佈。清顏從未忘記進府前的誓言，拿定主意，清顏讓王媽媽給她準備一些吃食和溫水，她不僅要好好恢復一下體力，更要用一個清醒的頭腦應對一切。
春芽回來之後說許姨娘那邊一切安好，夫人和老爺送了好多東西過去，有難得一見的蜀錦，宮裡御賜的物件，珠寶首飾整整兩大盒子，屋裡屋外多了伺候的丫鬟。清顏聽完冷笑道，“她們真是迫不及待了。”
用好膳，清顏去了淨室，散開的長髮浮在浴桶裡，伴着自然花香的溫水沒過肩頭，清顏怔怔地望着前方搖曳的燭光，一明一暗交替着。
清顏屏住呼吸整個人沒在水裡，正巧紫玉進來，不見清顏，差點大聲尖叫了，忽聞一陣“嘩啦”水聲，清顏的頭鑽出來水面，嚇了紫玉一大跳。
“姑娘，你嚇死奴婢了。”
不再像以往一般避着紫玉，清顏起身帶出一片水花，水光覆在她剛發育的身體散發出白瑩瑩的光，凝脂白玉也不過如此吧，紫玉心裡嘆道，等紫玉擦乾身體，清顏伸手拉過紫檀紗籠屏風上的白綾長衫，罩住玲瓏身段。
從鶴園回來之後，清顏變得沉默寡言了。
夜深人靜，唯有寒風在外呼嘯，清顏毫無睡意，睜眼整理着思緒，明日不知會是個什麼天氣，是冬雪飄然還是晴日燦爛？
第二日，清顏身着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和暗花細絲褶緞裙，腳穿金邊紅錦繡履，飛鳳髻上插着綠瑪瑙孔雀步搖，赤金寶釵花鈿牢固添於髮髻上，翡翠滴珠耳墜穿入耳珠，赤金鑲玉手鐲在手腕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這身裝扮讓清顏散發着尊貴之氣，雙眸透出的冷然傲視一切。
“春芽，你去請夫人和老爺去鶴園，媽媽去請許姨娘，我在鶴園等着。”清顏肅然吩咐道，既然這事情需自己出手解決，那就快刀斬亂麻。
去鶴園的路上，丫鬟婆子見到清顏無不屈膝行禮，難道這就是嫡女身份帶來的榮耀和高高在上嗎？清顏嗤之以鼻。
到了鶴園西堂屋，早有丫鬟掀了幔簾，清顏蓮步而入，老太君見了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這氣度樣貌可並不比清婷差，清顏雙手互勾，放於腰間時屈膝不動，說道，“孫女兒清顏給祖母請安。”
老太君疑惑，難道這孩子已應承下來了嗎？
周媽媽得了老太君的眼色，扶了清顏起身，老太君問道，“顏兒，你？”
清顏露齒而笑，說道，“祖母，孫女兒有話想等爹爹母親和姨娘來了再說，行嗎？”
老太君和藹點頭，這屋裡只有描金牡丹茶盞上的青煙嫋嫋而起，周媽媽從未覺得這屋子這般冷過。
“夫人，老爺。”外面丫鬟喊聲已過，慕容錦和柳氏跨了進來，見到清顏盛裝如此，微微一怔，慕容錦的眼中同樣閃過一絲驚豔。
柳氏瞄了清顏一眼，心裡暗道，看不出來這丫頭還頗有姿色，只可惜是個庶女的命。
許氏隻身過來，見到柳氏和慕容錦也在，愣了一下，行禮之後垂首立於一邊
清顏先給柳氏和慕容錦行禮，然後轉身朝許氏走去，又是一個標準的行禮姿勢，許氏不敢受，身體微微一側，眼中充滿惶恐，“姑娘，使不得。”
清顏轉身朝老太君望去，鎮定地說道，“祖母，孫女兒就一個要求，如果祖母答應，替姐代嫁一事孫女兒應了。”
許氏一驚，替姐代嫁？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太君見清顏將許氏也請了過來，這個條件必定與她有關了，“你說。”
“孫女兒和平安要喊她娘，”清顏的手指直直地朝許氏指去，手腕上的手鐲叮叮作響，清顏的話一時讓屋裡冷寂了下來。
“不行，”柳氏首先反應過來，出聲拒絕道，“娘，倘若顏兒和平安以後喊許妹妹孃的話，那兒媳該如何在府裡立足。”
老太君也被清顏的話嚇了一跳，她怎敢當着柳氏和慕容錦的面提這個要求？老太君不得不承認這個孫女膽大心細，思量縝密。
慕容錦也爲之側目，雖然早知這個女兒聰慧過人，可不知竟如此謀略。嫡子嫡女叫許氏‘娘’的話，那許氏便是平妻之身了。
讓一個妾侍升爲貴妾已是柳氏的底線了，當初被困也是無奈，如今四丫頭竟然妄想將其擡爲平妻，簡直是癡人說夢，柳氏手握成拳藏於袖中。
“顏兒，這還需商量才能定奪。”老太君說道。
“娘，這事兒哪需商量，顏兒一個孩子，哪裡能懂這些？”柳氏的意思很明顯，這分明就是許氏唆使的。
“母親說的極爲有理。”清顏平靜說道，移步至老太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