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席捲大地上的一切。
沈夜的聲音在風中響起：
“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此刻的他，乃是千年後的他。
長長的頭髮甚至拖到了腳踝處，神情滄桑而憂鬱，穿一件破碎戰甲，身上有着許多觸目驚心的傷痕。
他徹底改變了。
——看上去甚至有些黑暗與詭異的意味。
“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對面的男人說道。
沈夜嘆口氣：
“是嗎？那太遺憾了……”
“不必遺憾，你現在就會死。”男人擡起手。
撼天術。
這一次與那六人施展的又不同。
一顆黑色的太陽驟然顯現，奪走了天地間所有的光。
“真理？”
沈夜呢喃道。
黑色光瀑無聲無息，瞬間密佈他身周。
他卻閃身飛入虛空之中，躲進一個完全相同的洪荒遺蹟。
——平行世界！
黑色光瀑捲成一條巨龍，穿透世界屏障，疾馳而至。
沿途的虛空、天地、法則紛紛爲之破碎。
好強！
它追至平行世界，一定要殺了沈夜才罷休。
——這纔是撼天術應有的水準！
沈夜全力奔行，在黑龍撲上來的瞬間，猛然又切入了另一個平行世界。
身後的一切被黑龍擊中，直接化爲虛無。
好在前面還有路。
沈夜連續閃動身形，穿梭了七八個平行世界，依然甩不掉身後那條黑龍。
那男人的聲音從黑龍之軀中響起：
“就這樣死掉吧，通天術的傳人，你的實力如此讓人失望。”
“那個術也是瞎了眼，纔會——”
啪。
男人呆了呆。
臉上突然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這是——
自己被扇了一巴掌？
可是撼天術的力量，與那個逃跑的小子，都還在平行世界裡。
那會是誰？
男人飛快擡手，立刻就要捏動術法——
啪。
又是一巴掌。
“剛纔有人說要殺我。”
沈夜依然站在他面前，神情淡淡地說。
不知何時，所有平行世界都消失了。
一切就像沒發生過。
男人暴怒起來，渾身力量猛然一震——
啪。
又是一巴掌。
男人被打得不能動彈了。
“你覺得自己還有贏面？那我這千年的時間豈不是白混了？”
沈夜耐心地問。
兩行微光小字浮現在半空之中：
“千年後的你釋放了通天術。”
“敵人處於固定的‘狀態’之中，直到你解除爲止。”
啪。
又是一聲響。
那個男人站在半空之中，再次被扇了一巴掌。
只不過這一次，沈夜沒有出手。
男人因爲處於“被扇耳光”的狀態下，所以站在半空，不斷地重複着這一過程。
他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
“當然，如果是你先釋放了渾天術，讓一切變成夢境，那麼至少不會被我第一招打到死。”
迎着對方的目光，沈夜解釋道：
“可你選了撼天術，又練的不太行，我只是看了個開頭就失去了興趣——”
“那就沒辦法了。”
他不再看對方，轉而把目光投往大地。
千年。
——千年後的他，知曉這裡的一切。
事實上。
多層宇宙賭了一把。
它並未催生出完整的第五紀元，而是把力量的大頭留住，同時催動了第六紀元的核心能力：
門。
所以當前的第五紀元，其實是一個無力而又虛弱的紀元。
如果想要改變這一切——
沈夜手上捏成術訣。
也不知他做了什麼，整個洪荒遺蹟開始重新變化。
不僅如此。
“趁此機會……不如……”
沈夜的目光投往虛空，彷彿可以看穿洪荒屏障，看見外面的死亡星球、噩夢世界，乃至多層宇宙的一切世界。
他雙手交疊，不斷完成術法。
虛空、大地、宇宙一起震動不休。
整個洪荒遺蹟的力量越來越強。
然而在他身旁。
那個連名字都沒說出來的男子，還在不斷地被扇耳光。
他的臉被扇到一邊，然後回正，再然後——
“啪”地一聲響。
挨耳光的狀態再次重複。
他始終保持着“術法尚未施展出來，猝不及防之下被扇了一耳光”的狀態。
一道紅光從天而降，沒入男子體內。
他就像炮彈一樣飛出去，撞擊在大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隕石坑。
“這就是通天術？不過如此。”
隕石坑裡響起一道聲音。
那個男人飛起來，滿臉嘲意地說了下去：
“人類受自身的眼界所限，無法看到術法的真諦。”
“事實上，當你用通天術攻擊我的時候，我就已經脫困了。”
“——我吸收了你一絲的通天術，再加上原有的撼天、渾天二術，正好解開紀元封印！”
他的聲音忽然頓住。
對面。
沈夜就像沒聽見一樣，雙手飛快結成術印，然後激活渾身的力量，全部灌注於術印上。
術成了！
這時候，沈夜纔開口道：
“你有沒有想過，你是怎麼被封印的。”
那人神情一變。
是啊。
當年被封印的時候，是因爲三術齊聚。
不過好在最後關頭人族失誤，留下瑕疵，讓封印有了一絲空隙。
可是——
對面這個人再次獲取了三術！
“不。”
那人剛吐出這個字，虛空中立刻浮現出了一個由萬千規則具現而成的絲線。
繭！
——紀元封印。
這一次。
再也沒有任何失誤。
絲絲縷縷的法則絲線密不透風，也無法斬斷。
——完美無暇的封印即將誕生！
一切紀元的終結主突然爆發出絕望的怒吼：
“不。”
“我寧願死，也不要再次被封印！”
“以我之毀滅，化爲閃耀於烏有之空的三千分身，屠盡多層宇宙的一切！”
“絕望吧，你無法拯救那些衆生。”
轟——
它的身體徹底崩散，如同千百道星光之雨，朝宇宙中飛散而去。
沈夜只是擡起手，隔空虛按，淡淡地說：
“融合。”
一行行微光小字頓時浮現：
“你發動了詞條‘吸血祖宗’，目標是敵人的當前所有分身。”
“融合完成。”
“根據你的意志，本次融合並未產生超進化。”
如同煙花般散開的星芒全部倒飛回去，重新聚攏成那具身軀。
沈夜也不用刀，上前一步，狠狠朝對方臉上踹去。
咚——
男人的臉幾乎被踢變形。
伴隨着一陣細密的骨裂聲，他被擊飛出去，漂浮在天空深處。
男人伸手要施展術法，卻發現自己的四肢全部消抹一空。
“這是——”
他臉色一變，朝大地的方向望去。
沈夜手上捏着一道術法。
撼天術！
——千年後的他，早已能夠施展這門終極之術！
但與對方那種強大的威勢不同——
他的撼天術悄無聲息，沒有影響任何多餘的東西，只是精準地抹除了對方的手腳。
“幹掉他！”
大骷髏從沈夜的法相中跳出來，高聲叫道。
沈夜卻再次引動紀元封印，將失去雙手雙腳的敵人封印其中。
這一次。
終於再也沒有任何意外。
“他還有用。”
沈夜迴應了一聲，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開口道：
“融合。”
霎時間。
天空上的紀元封印與大地上的洪荒遺蹟融合了。
“這是幹什麼！”
大骷髏失聲道。
“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沈夜道。
他推開一扇門走進去。
直接抵達一處小島。
徐行客叼着煙，手持一瓶礦泉水，正在清洗手上的血跡。
“嗯？頭髮怎麼這麼長？”
他漫不經心地問沈夜。
但是下一秒。
他猛然擡起頭，仔細打量沈夜。
“老師。”
沈夜咧嘴微笑。
“你……身上發生了什麼？”徐行客問。
“我身上的術法力量快消失了，老師別急着問，仔細聽我說。”沈夜道。
“好，你說。”徐行客道。
“只有一年——”
“這一年過完，代表真理的二十一種終極造物之中，有一種終極造物大舉進攻，徹底吞噬了我們的多層宇宙。”
“人們沒有應對‘巨行鬼種’的經驗和能力。”
“逃出去的人很少，坦白說……”
“只有我。”
沈夜咧嘴笑了起來，彷彿不是在說一件傷心事。
“那次事件之後，我想了幾百年，纔想出來一個法子。”
“那就是在洪荒遺蹟裡種下一個‘巨行鬼種’——”
“洪荒遺蹟是多層宇宙的第六紀元之種，徹底成長後就會成爲未來的紀元，必須讓它足夠強，大家纔有活下來的可能。”
“我的做法是——”
“給洪荒遺蹟埋下一個無力抵抗的鬼種，可以刺激它產生針對性的抵抗法則。”
“——就像給人類打疫苗一樣。”
“這樣一來……一年的時間，能讓你們多一些準備。”
徐行客神情凝重，開口道：
“你說的‘巨行鬼種’，是那個突入多層宇宙，企圖吞噬一切的‘終結主’？”
“正是。”沈夜道。
“把它埋在洪荒遺蹟之中，不會有問題嗎？我記得它的能力可是很奇特的。”徐行客問。
“沒錯，它擅長控制和蠱惑……所以我的力量也要注入遺蹟才行。”
沈夜說着，忽然整個人化作幽暗之形。
他背後撐出一雙密佈灰色迷霧的羽翼，頭頂浮現出一輪血色王冠，雙眸彷彿燃燒着烈焰的火窟。
“我，千年之後，已非人類——”
他的聲音沉重而平淡，繼續說了下去：
“就由我的千年暗血之力鎮壓住它，讓它成爲一顆穩定的‘藥劑’，不斷刺激洪荒遺蹟進化。”
一道術印在沈夜手中形成。
他渾身的幽暗之光猛地化爲直衝天際的黑紅之柱，刺破洪荒遺蹟的屏障，潛入大地深處。
那顆繭被裹住了。
“老師，一定要改變那樣的未來，至少——”
“你們都不要死。”
話音落下。
沈夜從那種“狀態”裡退了出來。
千年後的他已經歸去。
此刻是此刻的他。
“唉，那個未來還真慘……”
沈夜搖頭嘆息道。
“你繼承了通天術？”徐行客問。
“老師知道？其實也不算繼承，是術靈搞了一次活動大酬賓，讓我超前體驗了一次，我還沒徹底學會呢。”沈夜滿是怨念地說。
徐行客看着他。
好。
這還真是此刻的他。
還有一年麼……
“剛纔的話都說完了嗎？”徐行客問。
“其實並沒有——我們這個紀元實在太弱了，所謂術靈和職業者之間的聯繫根本不是那回事。”
“千年後的我讓術靈法則變得強大，這樣一來——”
“術靈能真正將自身的力量賦予職業者。”
“——這是第五紀元整體實力變強的重要條件。”
沈夜說道。
徐行客想了想，問道：“在千年以後的你看來，如今的術靈與職業者之間的聯合還不夠緊密？”
沈夜打了個響指：
“老師你看。”
大骷髏突然跳出來，站在他身邊。
“我的術靈翡淪有一道絕技，那就是吃什麼變什麼。”
“現在，當它與我並肩作戰——”
大骷髏渾身散發出幽暗魂火，上前一步，與沈夜的法相融爲一體。
沈夜則摸出一袋麻辣牛肉吃了起來。
下一秒。
嘭——
沈夜變成了一頭牛！
——正是吃什麼變什麼的天賦絕技！
徐行客動容道：
“你的術靈……提供了隨時可以使用的額外法術位？並且還是它最擅長的術？”
徐行客問。
“正是如此。”那頭牛口吐人言道。
嘭！
它又變回了沈夜。
徐行客眉頭一挑，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這纔是術靈的真正價值，而不是簡單地作爲幫手，參加戰鬥。”
從現在開始。
職業者們都多了至少一個法術。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確定只有一年了？”徐行客問。
“對——不過未來是分叉的，人們的不同決定，造就了不同的過去和未來——這就是當下的力量。”沈夜道。
他忽然打了個哈欠，身子猛然一晃。
“你怎麼了？”徐行客立刻問。
“戰鬥的後遺症——千年後的我已經消失，而現在的我多少還是受了影響，會很累。”
“所以是需要治療嗎？”徐行客問。
“不，需要睡一覺。”
沈夜閉上眼，身子朝一旁倒去。
徐行客甩出一張卡牌。
卡牌化爲彪形大漢，將沈夜一把接住。
海風吹來。
徐行客又點了一根菸。
他注視着大海的方向，目光中閃過一縷深切的痛楚。
卡書在他身側展開。
書頁不斷翻動。
——大部分卡槽都已經是空的。
只有一年。
這可怎麼辦？
“把他交給我吧。”
伴隨着這道身影，大骷髏從虛空中顯現出來。
“你是——”
“翡淪，他的契約術靈。”
“你要帶他去哪裡？”徐行客問。
“噩夢世界——他其實在噩夢世界有着響亮的名聲，乃是人族皇帝的好友，人稱佩奇。”大骷髏說。
“噩夢人類的治療能力相當不錯。”徐行客道。
“正是如此，他需要回去一趟，見一見我們所有人。”大骷髏說。
“去吧。”
“是。”
大骷髏扶住沈夜，朝後退了幾步，站在原地不動了。
“？”徐行客。
“抱歉……我忘記了，我沒有準備回去的辦法。”
大骷髏撓撓後腦勺道。
——這也太尷尬了。
它忍不住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徐行客看它一眼，又看看沉睡中的沈夜，開口道：
“他這一次沉睡大約要好幾日——然而我們只剩下1年的時間，所以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抓緊。”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我沒有門能力，往常都是他開門鏈接兩界。”大骷髏解釋道。
“門麼？”徐行客問。
“對。”大骷髏一顆心下意識地跳了跳。
難道——
沈夜的老師也擁有門能力？
只見徐行客四下一望，低聲道：
“我記得應該是這個方向……”
他伸出手，捏緊拳頭，全力朝虛空揮出一擊。
轟——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虛空裂開一條通道。
對面依稀可見是亡靈的城市。
“雖然不是門能力，但好歹兩界打通了，勉強用吧。”
徐行客說。
“……是。”大骷髏道。
一拳破碎虛空？
你這也太生猛了，難怪能當沈夜的老師！
大骷髏帶着沈夜跳進通道，迅速消失不見。
空間通道徐徐合攏。
原地只剩下了徐行客。
他將香菸踩滅，將手按在卡書上，開口道：
“一切擁有塔羅卡牌的人，無論你的卡牌是什麼等級，全部給我聽着，這裡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一年之後，整個多層宇宙將會毀滅。”
“如果不想死，就去洪荒遺蹟吧，你們必須拼命去戰鬥，提升實力，未來纔有一線生機。”
“我是徐行客，話就說到這裡。”
通話結束。
他又從卡書裡摸出一張卡牌。
只見這張卡牌上別無它物，只有一艘破破爛爛的木舟。
這木舟彷彿歷經了無數的風浪和艱險，連船舷兩側的槳都早已折斷，不知去向。
徐行客用兩根手指拈着卡牌，開口道：
“自從上一個多層宇宙戰敗之後……逃出來的人已經不剩下幾個了。”
“各位，我們需要再開一次會。”
“——這是爲了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