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晚風習習,月已上了枝頭,王府院中的枝葉刷刷輕響,藉着月光投下的倒影顯得有些詭異。
王府內各院裡都早已熄了燈,此時已是萬籟俱寂。
一抹黑影越過牆頭,輕如飛羽一般落於地面,沒有發出一點聲息。來人正是莫蘭,受小碧之託,前來這睿王府探路。
畢竟是皇親貴戚所居住的府邸,雖然已經入夜,但是在防衛上卻是絲毫不見鬆懈,每相隔一小段時間,就可以看到在院內巡邏的守衛與家僕。
莫蘭小心翼翼地在府內探索,按照小碧所給的地圖,先去了陸雲袖先前所住的清荷小築。她側身閃入十字路旁的假山後,躲過遠遠迎面而來的一列巡邏,待那些人走遠之後,才閃身入了院門。
只是一踏入院內,她便蹙起了眉。
院落之中雜草叢生,那池塘之內的睡蓮也不知被誰連根拔起,就棄在池塘邊上。小築內靜悄悄的,偶爾一陣風颳過,黑漆漆的院落着實讓人覺得有些慎得慌。
莫蘭沒有在院中多做停留,輕移腳步,飛快地向主屋掠去。莫蘭停在門前,只見那木門之上結了一層蛛網,她取下腰間彎刀將蛛網破開,將上頭吐絲欲逃的蜘蛛抓進了隨身帶着的竹罐內。
莫蘭推門而入,撲面而來便是一股潮溼陰涼的氣息,屋內的陳設似乎還一如陸雲袖和小碧離開時的模樣,只是藉着月光看去,屋裡頭蛛網叢生。莫蘭隨手摸了一把案面,上頭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灰,看起來像是荒涼了已久。
院落無人打掃,門口蛛網未破,屋內灰塵厚積,這一切至少說明陸雲袖不可能被小公子安置回了這青荷小築。
那麼會在什麼地方呢?莫蘭不禁暗自思酌。
她將小碧手繪於她的那張地圖攤了開來,青荷小築這一處被她用炭筆畫了一個叉,而剩下的地方……陸雲袖既然是小公子沈風景的妻子,那麼必然不大可能會將她安置在主院和世子的居所,而且王府內也沒有什麼地牢之類的暗設,這樣最有可能的地方還是小公子現在所住的那一房。
思及此處,莫蘭也不敢再在這院中多做停留,將門掩上之後,足尖一點躍上了牆頭,身姿輕盈往西院方向躍去。
一個時辰時候,莫蘭氣喘吁吁地摸出了睿王府,不但是小公子的居所,她整個王府都摸遍了都沒有尋到要找的人的蹤跡,這個陸雲袖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
莫蘭心裡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的夜探功夫雖然不錯,但是時間久了也怕會露出了馬腳再加上擔心被她鎖在房內的玉煙羅那裡會有什麼意外,因此只得咬咬牙暫且離去,等明日再同小碧商量,再另覓其他的計劃。
只是匆忙離去的莫蘭,恰恰錯過了這個時候自後院而出的那道人影……
屋內已經被收拾乾淨,燭光搖曳,陸雲袖髮鬢散亂地抱膝坐在牀前,目光呆滯,臉上還猶有淚痕。
她心中慌亂,如今被關在這個地方,葉隱風還遠在西南,也不知道小碧他們是否可以找到她。陸雲袖自是害怕,那沈風景現在已如同瘋子一般,白日裡,他看她的目光都讓她遍體身寒,也恰恰讓她知道了,當初那個陽光跳脫的公子是真真正正的不在了。
陸雲袖不知道,將會有什麼樣的事等着自己,但是心下也隱隱覺得,自己此時的境況已是落至了冰點,恐怕沈風景必然不會讓自己好過。
陸雲袖突然有些明白阿懷夫人當初被關在這裡的心情,她輕輕撫着自己的腹部,肚中的這個孩子,是她現在唯一的寄託,就算讓她付出多麼慘烈的代價,她也要護這個孩子周全。所以她拼了命地也要活下去,不惜任何代價,直到等到小碧等到葉隱風來救她。
陸雲袖伸手擦乾了淚跡,她默默地下了牀,走到桌邊。只見桌上還放着先前守衛送來的晚膳,此時已經全部都涼了,陸雲袖倒也不在意,拿起筷子,夾着菜就着米飯吃了起來。只是還沒有吃上兩口,胸口一陣憋悶,胃裡頓時翻江倒海一般,她連忙捂着嘴衝到了門外,在牆根處吐了個天昏地暗。
吐過之後,陸雲袖回到屋裡倒了一杯水漱了漱口,輕撫着胸口,她溫柔地對着肚子說道:“寶寶,孃親會保護你的,只是你也要乖乖的知道嗎?”
這是這兩個月以來,陸雲袖第一次出現了孕吐的反應,只是她明白,爲了腹中孩子的健康,就算是再難受,也得將飯吃下去,這樣以後她纔能有體力分娩。
陸雲袖重新拿起筷子,壓抑着胃中的不適,小口小口的咀嚼、吞嚥,一頓飯竟前前後後吃了大半個時辰,但總算也都吃了進去。
將筷子擱下,陸雲袖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先前沈風景說過,他今夜要來尋她,此時已過亥時,卻是仍沒有見到沈風景的影子。陸雲袖不禁在心裡頭期望,這沈風景被李依依絆住不能前來。
只是雖然如此,陸雲袖卻還是如坐鍼氈,半點也不敢把懸着的心放下來。
天本不隨人願,正當陸雲袖戰戰兢兢之時,外頭卻有了動靜。陸雲袖的身軀猛然僵直了起來,水漾的雙眸霎時間充滿了恐懼,直直地盯着那扇薄薄的門板,聽着外頭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陳舊的門吱地一聲長吟被推了開來,沈風景換了一身寶藍色的錦衣滿面春光地踏了進來,見陸雲袖一見他便抖動如篩糠,頓時一雙眸子微微眯了起來,裡頭充滿了陰霾,他嘴角冷冷上揚:“娘子,爲夫來了爲何不上前相迎?”
陸雲袖原地一番激烈的掙扎,但在沈風景的逼視之下,她暗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咬了咬牙,腿如灌鉛一般,沉重而緩慢地移動到沈風景面前,雙手放在腰間,盈盈傾身一拜:“見過夫君。”
沈風景哈哈大笑,笑聲中既有諷刺又有得意,忽然笑聲驀然終了,他一把捏住了陸雲袖的下巴,滿眼的陰厲之氣:“娘子,爲夫來同你圓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