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隱風站在佛堂外頭,只聽見裡頭傳來阿懷隱隱的哭聲。他知道短時間自己的孃親是很難再原諒自己。苦笑了下,他便又往自己的錦麟院走。結果剛剛經過自己房間的窗外,便隱隱瞧見透窗的光輝灑在內中女子的鵝頸上,寸寸雪白。而她亦是在垂首哭泣,小碧同樣的愁容滿面,葉隱風不覺嘆了口氣。
聽見他的聲音,小碧便趕忙起身,到外堂開了門,沉默間小碧悶悶的說道:“將軍你別和姐姐生氣,她也是害怕和你分開……”
他怎麼可能與陸雲袖置氣,只是方纔聽見她說錯誤的時候,確實是痛恨自己:若非當初自己一力要她,不顧她的處境與哀求,又怎麼會令她如此委屈?他生的是自己的氣啊。
只是當葉隱風跨入之後,眸光掠處,卻見陸雲袖怯生生的擡眼,晶亮的雙眼如同天上繁星,璀璨明耀。
陸雲袖一直以爲是自己說錯了話,就縮在那個角落裡頭,咬着粉色的脣瓣,垂眼說道:“夫君……”
這一聲輕喚觸動了葉隱風的心神,他連跨幾步,走到陸雲袖面前,在她驚魂未定的時候便一把扶起她的肩膀。
“袖兒……”
陸雲袖淚痕未乾,顯然是後悔至極,她囁嚅着說:“夫君……我從未曾後悔與你在一起。”
葉隱風嘆了口氣,寵溺的將她抱入懷中,湊到她耳畔說:“若一開始便是個錯誤,何妨一錯到底。”
那日陸雲袖哭慘了去,正是因爲葉隱風的這句話,令她越加堅定了要在一起永不分開的打算。小碧聽着姐姐幸福的痛哭,只覺老天總算待陸雲袖不薄,總是橫亙了那麼多的困難,但至少給了她一個執着不悔的男人。這男人即便是天塌下來,也是要爲她抗住這天的。
小碧望着院子裡的朗朗青天,卻是想起了先生即將要迎娶榮華公主的現實,她與先生就這麼結束了,不覺鼻息一滯,險些又要掉出眼淚來。
自從她回到將軍府後,她不斷的告訴自己,必須要堅強起來,因爲她要成爲配得上崔聖之的女人。所以她不管什麼事情,都再不像以前那樣好哭。只是如今,先生沒等她……不過這也不能怪先生,與他無關的,當今聖上的決定,又豈能是先生所能抗衡的。
門聲吱呀輕響,陸雲袖紅着眼圈站在後頭,輕聲說:“小碧你進來。”
小碧正坐在臺階上,收了方纔那哀傷的心思,擠眉弄眼的問:“姐姐你與將軍好了?”
陸雲袖點點頭,還是招手讓她進來。她與葉隱風被阿懷夫人發現的事情,如今也只能暫時放到一邊,用葉隱風的話說,不要太擔心,無論如何阿懷夫人也會看在孫兒的份上,暫且將此事放下。
時間會讓她看見陸雲袖的好,這是葉隱風唯一期盼的進展。
小碧起身,拾裙而入,只見葉隱風正坐在桌前,手中持着小碧繡着的花樣,頓時紅了臉蛋。顯然葉隱風是知道崔聖之要大婚之事,只是他顧忌着小碧的心情,始終未曾與她說。
陸雲袖坐到旁側,將自己的事情放到一邊,先想着幫小碧一把。她輕聲說:“今日……今日阿懷夫人帶大夫來給我探脈的時候,我倒是想起了個方法。”
小碧揣測了會,自是茫然的緊。
陸雲袖問:“小碧你想見先生麼?”
小碧大張了眼睛,垂下臻首,“我想見……也沒辦法……先生恐怕已經不見我了。”
送來一把摺扇當做告別,告別他們之間的那段感情,也將一切徹底結束。這已經不是小碧追在轎後便能挽回的了。
陸雲袖看了眼葉隱風,顯然他也很奇怪會是什麼方法,說來今日若非阿懷夫人,她可能也不會想到這個方法。陸雲袖點了點頭,“煩勞夫君今夜在將軍府外掛上金色鯉魚燈。”
“這是!”小碧上身一顫,這不是召請那位鬼醫聖手影逍遙的方法麼?雖然未曾試過是否有用,但是上一回先生自己在那東郊巷宅子裡頭說的,說是在城內看見了鯉魚燈,所以他去看了看。
上官輕鴻雖然不在江湖了,但是鬼醫聖手影逍遙卻還在。
小碧沒想到還居然真的給陸雲袖找到了方法,不覺激動的將臉埋在雙掌之間,“先生……先生肯來麼?”
“若他真的天各一方,兩相思念。那便一定會來。”
陸雲袖相信愛情之中的人,都是會失去理智的,崔聖之也不能避免。他既然爲了小碧已經放棄了許多事情,那她們在規則內使用的金色鯉魚燈,還是可以請他來的。
陸雲袖嘆了口氣,“總之,總比見不上的強,先看看今夜誰會來取信。”
更何況,她亦是覺着在此時請出鬼醫聖手影逍遙是一樁順理成章的事情。
陸雲袖方纔已在房內想過,既然阿懷夫人對葉隱風也心忖芥蒂不肯原諒,那便順勢說自己因此事鬱結難平,導致身子骨急轉而下,請來幾個大夫都毫無辦法,最後只能通過鬼醫聖手影逍遙的妙手來回春。
此話一出,整個將軍府裡頭就開始忙忙碌碌起來,葉隱風讓葉茗衷帶人在將軍府外頭掛上兩盞鯉魚燈,又在自己的房間外頭也懸掛而上。陸雲袖便躺在牀榻上,由小碧貼身照應着,其他人一律不能進來。二夫人宋巧雲本在門口打了個轉,也被攔了回去,三夫人在院子外頭探了探頭,見到葉隱風坐在外頭獨自喝着悶酒,也便不敢胡來。
不過一個時辰,便聽說佛堂那裡頭的阿懷夫人也坐不住了,但是她到底還是忍耐了下來,無論發生了什麼,都等着那鬼醫聖手的消息。如若那個鬼醫還沒辦法,阿懷恐怕就只能自己去化解此事。
葉隱風斟着酒,覺着自己那臥在房中的小娘子實在是可愛至極,才思敏捷。相當於一招制敵,一箭雙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