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碧蹲在旁邊,好奇的看着那兩張薄如蟬翼的面具,這就是上官臉上戴的那種?可惜了,這男人偏是不肯撕下面具,讓她瞧瞧真實的面容啊。
見小碧好奇的撫摸着,陸雲袖隨手拿出一張來,示意小碧湊過臉來,她沾了點水,在邊緣處輕輕一滑,然後沿着小碧那細白的肌膚,緩緩的熨帖上,那假皮竟似是神奇的緊緊覆在了小碧臉上,而當那一圈走完之後,小碧宛若換了個人。
小碧摸了摸臉,只覺這面具做的分外精緻,沒有一絲憋悶的感覺。她見陸雲袖望着自己發愣,於是湊過去問:“怎麼?”
陸雲袖掩嘴笑道:“這張臉倒是與上官輕鴻的面相,頗爲神似,有些夫妻相。”
小碧奇怪的找了銅鏡去看,卻見果然是張平凡無奇的面相,和自己以前的相比,真是差了許多。
她皺着眉頭問陸雲袖:“先生就不曉得做個漂亮的面具麼?”
陸雲袖讓她蹲下,又將她那面具撕了下來,用布巾將兩個一同包好,遞到了小碧手上,細細的交代着:“只有平凡點的面孔,纔不會引人注意。你明日便拿着自己的賣身契離開,出去後便換上面具,將這個綠色墜子送到將軍府,先讓葉隱風安排你住下。”
小碧仔細的聽着,生怕自己漏了任何一個環節。
“我會在你走後,乘着李依依在的時候,吞下假死藥。上官先生會以我身染重病,怕是不能停棺爲由,央王妃將我速度葬下。”
“我若去世。”陸雲袖停了停,“上官先生應有辦法通知你葬下的地點,你與葉隱風要記得,兩日之內定要將我帶走。這假死藥只能撐得兩日,若是過了這個時間,你的姐姐我可就當真要死在土裡頭了。”
小碧聽後拼命的點頭。
陸雲袖的所有環節都設計的非常到位,如無意外,定是會順當的離開王府。
小碧甚至覺着眼前的這位少夫人真是格外的睿智,短時間內踢走雲荷,讓雲蘿無法尋事,又與墨璋、上官輕鴻結成內部的小團伙,將她離開的事情處理的滴水不漏。
陸雲袖交代妥當後,便讓小碧脫了鞋子,與她同榻躺下,她輕聲與小碧說:“小碧,謝謝你。”
在這個王府,若是沒有小碧,又何來她陸雲袖的安生。假如小碧也與小荷一樣,那麼陸雲袖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小碧微微一笑,“少夫人何出此言,這難道不是小碧應該做的麼?”
小碧還是懵懂,不曉得她的感謝從何處而來。可陸雲袖卻念在心底,不論前途有多麼的未知,至少小碧會一路相陪,便不會有多害怕了。
第二天一早,晨光初綻,陸雲袖便着緊給小碧收拾着衣裳,她從自己的衣櫃裡挑出了數件好看的錦緞綢衣,又將銀兩和自己的一些值錢首飾搜出來,都給小碧打包在包裹裡。
即便是短暫的分開,小碧的眼圈也一直紅紅的,看着陸雲袖忙東忙西,只差把整個房裡的東西都給她裝起來,到底也怕小碧出府被人指摘,也就撿了些小件給她包好。
小碧接過包袱,突然一下就哭了出來,“少夫人……”
陸雲袖由着她哭,這離別的假象做的越真越好。她替她擦去眼淚,只低聲說道:“出府以後,所有都得靠你了,小碧,可千萬別忘記昨晚交代過的事情。”
小碧拼命點頭。
暖陽初露,在灰霾的雲層後綻放淺金色的光芒。白色花朵隱在花間,散發出的點點銀色光芒如子夜星星一般閃爍。青石板的縫隙裡冒出蓬蓬的綠草,青綠茂盛。兩人頭頂的樹綠葉繁茂,葉叢被雨水洗得發亮,還殘留着蜿蜒下落的雨水。
李依依正站在檐下,昨日初雨將歇,仍舊有些雨滴順着屋檐而下,她見小碧哭的梨花帶雨,好奇的問道:“她這是怎麼了。”
陸雲袖輕咳了聲,有氣無力的回道:“表姐如今身體江河日下,卻還想給自己這貼身婢女尋個出路,所以讓她今天便離開王府,別等到我真的怎樣了,可就沒人疼她了。”
“哎喲,表姐你可真是個好主子。”李依依在兩人旁邊轉悠來去,最後輕嘆了聲,“看來表姐也知大限快到了麼?”
她話是這麼說,表情可是有些沾沾自喜的,小碧險些就要罵了過去,被陸雲袖輕輕一拉,最後也就忍了下來。
陸雲袖頷首,“表妹說的對,姐姐可能撐不過這兩天了……”
她推了推小碧,讓這傻丫頭趕緊離開。
小碧擦了眼淚,突然轉身,對着陸雲袖跪下,狠狠的磕了幾個頭,才依依不捨的轉身跨出了清荷小築。
陸雲袖眸中亦是有些眼淚在打轉,縱然是演戲,她與小碧情真意切,仍舊是難捨難分。
李依依見了只覺好笑,看陸雲袖自己顫巍巍的想往庭院裡頭的美人靠走,也不去幫扶一下,直到她坐倒在那美人靠上後,才撇脣說道:“表姐,我出去一趟。”
“依依啊……”
陸雲袖攥着那枚假死藥,只想在臨走前,再嚇她一嚇。
李依依站在門邊,轉身看着陸雲袖。
“上官先生說我這病,恐怕會傳染他人,你若是回家,最好還是將自己弄的乾淨一些,別和表姐一樣命苦。”
話剛落音,李依依便嚇的收回了腳步。
陸雲袖冷笑着看她突然往自己的房間跑,想來是要去洗個澡的,她摸索着將那藥拿出手,只覺這些時間應是足夠了。
林風涼爽和軟,吹得陣陣清雅花香瀰漫,微雨過後的午時,陽光突然燦爛,樹影清涼,美人靠上的淡藍色紗衣的女子安詳的合上眼睛,睡顏恬靜。手邊散落了大疊大疊的白色信箋,隨風飄飄揚揚地亂飛,紙頁輕翻的聲音嘩嘩啦啦,安寧靜謐。信箋上黑色墨字,娟秀靈動:陸雲袖無緣無命,願來生,再結親緣。